程實與小飛

程實,從小學到大學,性格老實,一直以乖孩子的形象存在。身材平庸,長相平庸,乖巧懂事,成績中上。遇到他的老師,都不約而同地將他定位成不聰明依然可以學習好的模范。

大學畢業(yè)后,程實回到家鄉(xiāng)找了一份穩(wěn)定輕松的工作。一邊工作,一邊在他曾經(jīng)上過的高中后街開了一家露天火鍋店,面朝大海,店面精致。這也算完成了一樁心愿,了卻了一樁遺憾。

他母校的后街,依然是他故鄉(xiāng)最亂的一條街。逃課的孩子,偷吃禁果的情侶,漫無目的的混混……。

開業(yè)第一天,程實的火鍋店就來了一幫混混,領(lǐng)頭的是一個少女,化著煙熏妝,穿著皮夾克,皮短褲,以及從耳環(huán)到高跟鞋無處不在的鉚釘。

來勢洶洶,看著很唬人,就像那少女身上的鉚釘。

從那少女進店,程實就一直注視著她,很認真,有點沒禮貌。

她,叫小飛,從高中畢業(yè)后就一直在學校的后街混。在這后街有著不小的名氣,出來名的夜店小魔女,酒場小辣椒,不僅身材火辣,性格和作風更是辣的嗆人。

今天,小飛聽說后街開了一家新店,于是就帶著幾個朋友來收保護費。這是他們的主要經(jīng)濟來源。但她沒想到這家店的老板這么年輕,而且看起來有點不好惹,居然敢從自己一進門就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自己看。

小飛有些討厭那個店主的注視。他的注視讓她有些不舒服。他的眼眸毫無波瀾,但似乎并不平靜。好像沉醉在某件事物之中,是回憶?還是自己的美色?她將它理解成恐懼,明明很害怕,卻非要故作深沉。她一直對這種人嗤之以鼻。

于是小飛毫不客氣的說明了自己來這的目的——收保護費。接下來發(fā)生的事,更驗證了小飛給他下的判斷——本性慫貨一個,卻非要故作深沉的偽君子。

程實在這高中三年,自然知道這后街的混亂程度,早就料到會有這幕,所以也早有應對之法。但看到來人,程實改變了注意。

他看著眼前這位夸張的少女,想起了高中時代同班的一個小太妹,但她比她要可愛多了。不過細看之下竟是如此神似。



她,是學校混混學生團體中的一員,但似乎在那也不是很和群,常常孤自一人。沉默時,旁若無人,玩鬧時,歇斯底里。程實知道,這是只剩堅強的空虛。但按理說,高中生本就是“空”的,何來“虛”之一說。

所以程實對她很好奇,也很關(guān)注。默默的關(guān)注,默默的關(guān)心,尺度小心地把握在同學之上,愛情之下。慢慢,或許成為了暗戀。

程實對她印象最深的一件事,是在高三時畢業(yè)時幾位要好同班同學在中規(guī)中矩的大聚會結(jié)束后的一次小聚會上,他們來到了如今這個露天火鍋店門前不遠處的一塊大巖石上面。那是程實唯一一次見她哭泣,不是因為矯情的離別,而是因為三年孤寂,還有委屈。

她,時而冷漠,時而熱情,時而沉默,時而吵鬧,性格變換不定。為人仗義,但總仗義的有些莫名其妙,明明不太相熟,卻義無反顧的去幫人家。幫過之后繼續(xù)不太熟。所以,她易交朋友,也易得罪人。

那時也不知誰傳出了謠言,說她是“公交”,一個女孩子傳出這樣的謠言,程實想,不瘋也會被逼轉(zhuǎn)學吧。而且由于她平時的作風,使這件事很有說服力。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她沒有為自己做任何辯駁,也看不出受到了任何傷害,職業(yè)性的放了狠話后,就裝作若無其事、滿不在乎的樣子。只有程實知道她是在意這件事情的,因為她沉默時更若無旁人了,玩鬧時更歇斯底里了。

青春期,無論什么事,冷處理是最好的、最有效的處理方法。

這件事在那塊巖石上被最后一次提及。她哭了,程實唯一一次見她哭。她哭的很有特點,面無表情,坐在巖石,面朝大海,眺望遠方。遠方?jīng)]有燈塔,還好有月光。小飛靜默的看著她,只有那兩行淚證明她在哭。她流著眼淚說:“我不過是交了一個社會上的男朋友,我愛他,我把自己交給他這有錯嗎?他們?yōu)槭裁催@樣對我。”程實看著她,想說什么,卻不知以什么身份說,也不知從何說起。

漸漸的,氣氛好轉(zhuǎn)。也許是日后相見無期,也許是哭泣暫時使她敞開心扉。敞開心,才能釋放心中郁結(jié),才能開心。那天他們交談甚歡,幾個少男、少女坐在夜里,談天說地。

她說:“我將來要在這開一個火鍋店,就要在大海邊開一家火鍋店,店面精致,面朝大海。傍晚,吃著火鍋,與友相伴,涼風襲來,星光照耀,踏浪高歌。到時候?qū)iT設(shè)一桌,就在這塊巖石上,VIP中P,除了我們,天王老子也不能坐在那。”

她面帶憧憬,一臉笑容,有點沒心沒肺的。很可愛,很惹憐。程實看著她,莫名替自己遺憾,但卻閉口未言。

她的夢想有些偏執(zhí),有些浪漫。程實,記在了心里。



漸漸,回憶在眼前重現(xiàn)。偏偏,那少女出現(xiàn)在眼前。

沒想到她還在這里,時隔五年,滄海桑田,如果不是她始終如一的風格打扮,以及程實的時常惦念,恐怕也會無奈錯過。

那,這次要不要打擾她呢?

她還在和那個痞子男友交往嗎?還是換了一個男友?

她身邊應該不缺追求著吧?

只是不知道他們是不是真心對她?想著她所混的圈子,程實的心漸漸揪了起啦。

但,程實卻繼續(xù)習慣性地保持沉默。

其實,有時無所為,就是偏向放棄的選擇。對于程實來說,本來這座火鍋店就不僅僅是為了惦念,也是告別。告別那段回憶。

告別不是忘記。告別以后還會想起,只是心中不會再有漣漪,可以當做故事講起。

程實在經(jīng)過不算長也不算短的失神后,恢復了過來。說道:“保護費?一個月要交多少?”滿面笑意,如店前的海風,正直春夏交接之際,給人莫名舒適。

但今天這個滿面笑意似乎用錯了地方。

小飛看著程實的笑容,愈發(fā)討厭對方,可能只是單純的因為對方的虛偽,也可能是對方活出了自己理想中的生活。

”一千”,小飛要的蠻不講理。

”一千“,程實給的心甘情愿。

店員不解,當時程實招他們的時候可是盡挑的身強力壯的來,他們自然知道要干什么。所以都是疑惑的看著程實。

程實目送小飛走遠,轉(zhuǎn)頭說道:“意義上來說這店本就屬于她,她要拿,就讓她拿嘍。這個店對于我來說,本就是意義上的。”說道最后聲音有些微弱,有些不確定。

程實走時交代店員,以后她來收保護費,只要店里收益足夠運營,剩下的收益她要多少給多少。

程實用從小到大的獎金以及獎學金開了這家火鍋店,對于他來說已經(jīng)夠瘋狂的了,他不輕易讓自己做瘋狂的事。他以往的經(jīng)驗強迫自己回到他那個生活,去做他那個穩(wěn)定工作。他自私的想,幸好路途不遠,可以時常來看。他奢望的如此簡單。但對生活提理想化的要求,再簡單,也還是奢望。

現(xiàn)實的自己,總是自私的辜負理想的自己。

程實說服自己,這個火鍋店可以答謝小飛當年帶給自己的時不時莫名的興奮以及暗藏心底的美好向往,也可以給藏在心底的那個自己一個交代。固執(zhí)的以為彼此緣分到此為止,殊不知,緣分至此為始。



小飛離開火鍋店,一個人走到不遠處的巖石上做了下來,不免惆悵,今天發(fā)生的事都頗為怪異。自己當年隨口一說的理想被別人實現(xiàn),那個盯著自己看的火鍋店老板,總是能讓自己的心莫名起波瀾。這一切即陌生又熟悉并且不屬于自己。更怪異的是那個老板的行為,他的行為以及目光讓小飛感到了從未有的溫暖和包容,這讓小飛十分不適,于是煩躁起來。本來這也不至于讓一向自詡“沒買票的世間觀光客”的小飛心情不適,但今天早上在賓館看到的那幕卻讓小飛心痛的不能自已。小飛的朋友看到小飛在那發(fā)呆,默契的拿著錢去耍了,對于她的發(fā)呆早已習以為常。

小飛時常坐在這里發(fā)呆,不是因為在懷念過去,而是從那以后她日復一日醉生夢死的日子里,再沒有任何值得紀念的意義。

作為一個孤兒,她有著自己的自覺,親戚扶養(yǎng)到她十八歲以后,她就像這個地區(qū)的多數(shù)孤兒一樣準備混吃等死。

沒有人對她有期望,她也不需要對任何人負責。

小飛一直這樣認為,她認為自己是被遺忘在人世的一顆塵埃,是古井無波的湖面上的一片浮萍,是萬里無云的天空中的一只孤雁,是一望無際的草原中的一只落單的綿羊。

她以為自己孤獨成癮,她以為自己只是一位偷渡來世間的一位沒有買票的觀光客,她以為她不會受傷,至少是成人以后。但早上當她看到她跟了六年的男友摟著其她女人從賓館出來的時候,她還是心中猛地一痛,在此之前她一直以為那句“心痛的無法呼吸”的歌詞是寫給別人的。

程實在店中交代好一切,因為自己準備當個甩手掌柜,所以安排好一切后已然夜半,還好有月光。

走出店門,看到不遠處的巖石上作著一個人,程實不免失笑,看來那塊巖石的確是個適合傷感好地方啊。只是背影有些眼熟,程實下意識的走近看了一眼 。只一眼,時光交錯,思緒紛飛,之前做的打算被生活的一個背影打的支離破碎。生活總有辦法,用一個小的意外打破你看似完美的計劃,毫不留情。

程實看到她在眺望遠方,海面依然沒有燈塔,不知現(xiàn)在她是否在哭泣。但,程實知道她現(xiàn)在肯定不開心,因為,她這種人落單后只有惆悵與空虛。

程實站在原地,不好意思進一步,也不甘心退一步。

小飛忽的轉(zhuǎn)頭,看著他,目光比月光還要清冷。

程實尷尬一笑,注視著她,鼓起勇氣說道,好久不見,小飛。

小飛茫然的看著他。

是我啊,程實。程實微笑著,努力讓自己看上去很平靜。這樣就算小飛不記得他,他也可以很好的掩飾自己失望,而不至于使聊天氣氛變得尷尬。

小飛注視著他,啊的一聲尖叫,順著坐勢斜跪在石頭上面,滿面不可思議的叫道,程實!

一聲尖叫,驚了海鳥,也驚了程實。程實仿佛又看到了當年那個青天白日的小太妹。無由得輕松許多。

走上巖石,坐在小飛身旁,其間多次與小飛對視,但都沒有慌張。與曾經(jīng)暗戀的人對視而不顯慌張,只有兩種情況。一種是已經(jīng)放下,一種是準備坦白。

他們坐在巖石上,不免回味,不免唏噓。小飛說道,沒想到竟然受了你的保護費,你當時怎么不說,哎呀,明天我把錢給你要過來。

“要是要要的,但不必還我,那是你出主意的錢。算起來,你也是這個店的股東,記得每月來這里拿分紅啊哦。”程實看著小飛說道。

“你還記得啊”小飛避開程實的目光說道,竟有些害羞,“那我也不能要你的錢啊,放心這條街有我在不會有人來搗亂的”小飛轉(zhuǎn)眼間又恢復了她的江湖氣,拍著胸脯,一身的豪爽。

程實一時間不由得有些癡了。看著程實的癡像,小飛不好意思地放下放在胸脯上的手,嗔道:“沒想到五年過去,你竟然也學壞了”

一時間尷尬的氣氛蔓延開來。

程實一直信奉“不在尷尬中爆發(fā),就在尷尬中死亡”。

“其實,我在高中時就一直關(guān)注你,暗戀你”程實選擇了爆發(fā)了。程實受夠了默默的死亡,要嘗試一下爆發(fā)。或許死的更快,但……痛快。

“我選擇在這開這樣一所火鍋店,不是因為想做生意,而是因為你,這是你的理想。……而你是我的理想”程實望著沒有燈塔的大海,自顧自地說著。

兩人的沉默,世界的安靜,感情的發(fā)酵,理性的斷點,感性的迸發(fā)。

程實在等,在等愛神的審判,命運的抉擇。

小飛一直在等,等一個愛人,等一個家,等一段幸福。她明白,她與他那個痞子男友只是需求的結(jié)合,只是無所謂的玩鬧。她也明白,她們這種人,感情、身體、欲望,只是玩鬧的對象,而不能獲得幸福,更不能承載愛情。

以小飛初中就在曖昧場所摸爬滾打的經(jīng)歷,自然看得出小飛對她的愛意,只是從高中時她就知道,它們是兩個世界的人。

“對不起”小飛也不知自己為何要表示歉意。

“為什么”程實,看著她,一摔到底,只知小飛拒絕,而不曾聽出她的歉意。

它們倆都沒意識到,程實一開始根本沒提出希望和請求,只是表達了以前的愛意。

“因為我們本就不是一條路上的人,我的人生從我落地開始就已經(jīng)被命運搞壞了,而現(xiàn)在更是被我自己搞得支離破碎,我只有默默的等它腐爛,默默的等它腐爛”小飛雙手抱膝,將頭放在上面,任海風吹亂長發(fā)。

“我從不信命運,這世上也沒有神,如果有,那么他們?yōu)楹螘绱藢Υ氵@個善良、美麗的精靈,如果有,那按你的說法我的命運應該不錯,我現(xiàn)在邀你來,好不好”程實有些惱怒的說道。

“你不要無理取鬧了好不好,你以前不這樣,回去吧,好嗎”小飛的語氣里竟帶有一絲懇求。

“以前的我不這樣,但以前的我從未離你如此之盡,也從未離你如此之遠,以前的我根本不知道你在哪。現(xiàn)在的我患得患失,但以前的我卻從未想過得到”程實有些不饒的說道。

小飛,哭了起來。

這是程實第二次見她哭,這次她哭出了聲響。

又是沉默,程實漸漸回復理智,說道:“對不起”

良久,小飛抬頭用淚眼看著程實說道:“我無父無母,從小沒教養(yǎng),我從不曾潔白如玉,十七歲就破了處,我身無分文,連嫁妝都出不起。你,還喜歡我嗎?還愿意要我嗎?”

程實大喜過望,“你無父無母,我有啊,借你孝敬啊,誰說你沒教養(yǎng),你那么善良,你不曾潔白如玉,我也是一腹黑啊,你就不是處女,我是處男啊,將來罩著我好不好”程實激動的有些語無論此。

“什么跟什么啊”小飛嗔道,不由得被程實逗笑了,不知想到了什么臉色微紅,月光下的羞澀竟如此之誘人。

程實,沒有注意到這希世美景,繼續(xù)說道:“誰說你沒有嫁妝,身后的火鍋店你可是大股東,你出的腦力,是技術(shù)性人才”程實轉(zhuǎn)過頭看到這一幕,不由得有些癡了。

小飛感受到他的目光,更是不好意思,于是強定心神壞壞的說道:“沒想到,才五年時間,你不僅學會了泡妞,竟然還學會了趁虛而入”

“什么趁虛而入?”程實疑惑的說道。 “我今天早上剛失戀”小飛有些黯然,又有些慶幸。

“那,我趁虛而入成功了嗎?”程實注視著小飛惹人憐的眼睛,鄭重的問道。

“那要看你的表現(xiàn)了”小飛挑釁似的跟他對視著。

程實猛地吻了上去,期待了五年的吻,今天終于送出。笨拙卻又瘋狂的索取,吮吸。 小飛哭泣著回應。

站在店面精致,面朝大海的火鍋店外,程實抱著小飛。 這個店是我們的。

別以為這樣我就不收你保護費了。

收,必須收。我交,心甘情愿的交。不過,先欠兩個月好不好。

為什么?

我要在前面的海上修一個燈塔。

為什么?

不為什么,就要修,就要修。

好,好,好,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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