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vian Maier。
這個生前一直默默無聞的名字，死后卻被帶上了金桂冠。
“她的作品比絕大部分攝影師的都好。”
“你可以看見，她的照片里有一種人類最本質的東西。”
她的中文名被翻譯成“薇薇安”，豆瓣網友評論：“這一定會把她氣得活過來。”
“薇薇安”這名字實在是太過親近，而她又是那么一個別人稱呼自己“Vivian”都會生氣的、極端注重個人隱私、只允許別人稱呼自己“Miss Maier”、連買膠卷都要留名“V·Smith”的人。這種桀驁不馴的性格，自然不是薇薇安這樣甜美的名字能配的上。
這個生前一直給別人做保姆的女人，她性格怪異，有囤積癥和強迫癥；終身未婚，害怕男人的碰觸，“一下子就會跳出三米遠”。卻拍攝了滿滿一閣樓的底片，總共十五余萬張。那些膠卷塞滿了大大小小的箱子，擠壓著整個閣樓，甚至壓斜了地板，令主人不得不在屋下加裝鋼架。
她從未向別人展示過這些照片——顯然她不認為自己是一個藝術家，美國藝術界現在也未承認她的地位。但是蜂擁而至觀展的人，卻用行動說明了對她作品的最高認可。
她的作品里，是人類本質里的荒誕、丑陋，卻又常常蘊含著悲情與溫馨。
她難以接觸、慣于與人保持距離，卻用鏡頭突破人的私人空間，拍下最自然的神情。
捕捉最人類的瞬間：敏銳的觀察力、對人性的體恤
也許她天生就有體察他人困境、窘迫與需求的能力，做保姆正是發揚了這種天賦。
這種體察，帶著她不斷向前，不斷舉起相機、按下快門。
攝影大師布列松認為，世界凡事都有其決定性瞬間，他決定以決定性瞬間的攝影風格捕捉平凡人生的瞬間，用極短的時間抓住事物的表象和內涵，并使其成為永恒。據臺灣《攝影天地》朱健炫先生的注釋，“所謂決定性瞬間，就是事件進行中，恰好有一個瞬間，所有元素（人、地、物）均各得其所，并同時展現出特定內涵和意義”。
同時布列松也認為，無論一幅攝影作品畫面多么輝煌、技術多么到位，如果它遠離了愛，遠離了對人類的理解，遠離了對人類命運的認知，那么它一定不是一件成功的作品。
Vivian就是這么一個在抓住瞬間的同時，更抓住了里面人類命運的攝影師。她似乎對人類的陰暗和痛苦別有感受，從她尤愛收集關于“kill”“violence”"rape"等等之類的報紙頭條。據她曾經看管過的孩子說，她自己很可能就是這種行為的受害者，也因此會對此格外敏感。
在她眼里，人類無疑是一種荒誕的生物，所以她也恰恰鐘愛于發現這些荒誕。躺在海邊的頹廢老人，沾滿泥漿的油漆工屁股，在馬路上騎著黑馬的黑人……
但更多的時候，她天性里對他人的體恤仍然會發揮作用。情侶間依偎著的手，夕陽下的乞丐與同樣色調的路過的三個整齊的路人……她將這些都盡數記下。
如果說構圖用光是第一層的攝影眼，那么對于街拍攝影師來說，透過現象了解人性、體察人情則是更深層的攝影眼。這層眼不單單是在眼睛上，更是在心里。不是每個人都能像Vivian那樣有天賦，但我們可以通過不斷地觀察練習和閱讀各科書籍來提升這種能力。
入侵他人空間：盡可能離被攝者更近
每個人都有一定的安全距離，從30cm到50cm不等。當有陌生人侵入該空間，我們或多或少都會覺得不自然。
對于攝影，矛盾之處在于，往往進入他人的安全空間后才能拍到被攝者最本真的樣貌，這是長焦鏡頭達不到的。
很多相片里，Vivian用的都是一臺Rolleiflex祿來福來雙眼相機（如頭圖海報）。好處在于，它是一臺腰平取景相機，也就是說，它不是放在人眼前，而是放在腰平面的地方取景拍攝的。這樣由會兩個優點：
第一是角度不同。腰平取景的視角讓整個世界很多景物變成仰拍，很有神圣崇高之感。
第二則是不易被發現。也因此降低了被攝者的警覺性，更容易拍到自然的景象。
這對于習慣于隱藏于寬大的衣服和帽子里的Vivian來說，真是再實用不過了。
“她向下觀察取景框，對好焦。然后抬頭，被攝者也看向她，便拍下一張照片。”
她拍下衣衫破舊的雙胞胎，雙手叉腰的面容神氣的小胖子，陽光下帶著面紗的老婦人，滿臉哭像的中年男子。她離被攝者如此之近，卻又能讓他們保持自然的狀況。
對于初學者來說，最大的困難也許就是不敢拍。解決起來也是兩種途徑，一是用盡量低調的相機、或者假裝在拍別的；另外一種就是大膽去拍就好——其實沒那么多人在意你的相機，大不了刪了就好。想拍到好照片，一定要有拍照的勇氣。如果你自己都不放松，還怎么讓被攝者放松？
Vivian這里顯然并不存在這個問題。她不僅敢拍，還相當大膽。甚至有的時候，她會強制被攝者擺出一些動作供她拍攝。
照片的意義
這一段并不是寫給剛拿起相機、光圈快門景深都沒有搞清楚的人的。如果你是，那么還是先好好學習基礎知識，好好學學構圖和用光，等拍了一段時間再來思考不遲。
否則一來體會不到，二來容易亂了心智。當然，如果純屬為了長見識，看看也無妨。
入門后，隨著進階，每個攝影師到最后都會陷入這樣一種境地：不知道自己在拍什么、要拍什么。一次次舉起相機，腦海中卻突然闖入：“我拍這個做什么”的念頭，于是不由就又頹然，喪失了所有拍照興致。
如果你說沒有啊，我一直在追求與如何拍出好看的照片——好吧，恭喜你，你總有一天能拍出好看得上天的照片的。可是然后呢？你的照片，除了好看，還能有什么？隔壁影樓里的阿三，拍婚紗拍寫真都美得令人稱奇了，可是你會叫他攝影師嗎？
不會。因為這對他而言只是工作，是技術而無內涵，有術而無道。
一旦開始思考真正要拍的是什么，大部分攝影師都會停下來，放空自己一年甚至更久，什么也不拍。有人會用這一年在腦海中練習構圖與取景，有人用這一年琢磨新的創作形式，有人用這一年思考如何將自己的攝影真正向有主題的藝術創作轉變——從此一發不可收拾。
有人丟下相機，開始用谷歌地圖創作；有人開始用自己與母親創作；有人轉而投向了自己和蔬菜水果。可以說，在這之后，攝影于你才真正從一項技藝變成了一項藝術。
這是一個瓶頸，卻也是攝影得以升華的機會。讓你有機會思考攝影的意義，尤其是攝影對于我的意義。是迷？是創作？還是單純的美？每個人答案各有不同。但只要想清楚了，攝影便也能繼續下去了。
那么Vivian這樣拍照片是在做什么呢？
我將之理解為另一種囤積。
囤積人類的時刻：那些怪誕、悲情抑或溫馨。
你說囤積沒有意義嗎？
對于觀者和囤積者來說，意義非凡。
附在線觀影網址：尋找薇薇安·邁爾
超高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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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事皆有其術，然亦需其道。
無道者，術空有其名而失其實。
浮躁社會，更需靜心思考。
木目Moonia
2016.5.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