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莊里的人對于地震有著謎樣的恐慌,雖然他們從未經歷過地震,但他們仍相信著地震是足以使自己感到害怕的。這道理跟大多數人沒見過鬼,卻在內心深處認為鬼是極其可怕的是一個道理。
村民認為地震的震幅會使房屋倒塌,而倒塌的房屋會摧毀掉自己和整個村莊,所以有人提議出只要在屋子外睡覺,就能避免在睡夢中被倒塌的房屋砸死,大多數人同意這個提議,于是都搬出了自己的房子,到村口的荒地駐扎。當然也有一小撥人仍然睡在自家屋子里并堅稱“能在睡夢中死去簡直是恩賜,你們這些人都有病吧!”,這給睡在野外的人們一個鄙視他們的理由,意外的是,兩撥人的矛盾從未激化,或許可以此說明互相鄙視有利于和平共處。
即便已經睡在野墺,人們的恐懼感仍遮罩在心頭,因為誰也沒經歷過地震,所以對于從未了解的恐懼會有無窮盡的擴充。恐懼在一張又一張嘴之中傳播,將每一個吐露恐慌的人都關了起來,但當村民數量所剩無幾時,剩下的人意識到自己可能犯了暫時性方面上不可避免的錯誤,便決定把村民們放出來。所幸放出來的村民明白了什么叫閉嘴,這也給放他們出來的村民一個堅定地不承認錯誤的理由。他們深信“不承認不動搖是一個集團維穩的關鍵所在”。
地震毫無預兆地發生了,地面在搖晃著,這時有人感受到明顯的震感,大喊:“村子末日來了!”睡在荒地的人們驚醒,而睡在屋里的人也匆忙地沖出了屋子,他們在夜里盡量保持著清醒,就像是他們總想在無序的慌亂中保持清醒一樣,即便他們在內心里仍想加入到村口那群人的隊伍中。他們在逃出屋子時可能想著“在睡夢中死去確實是恩賜,但你賜我我就要嗎!你們這些人都有病吧!”,很快全村村民都聚在一起,而震幅越來越強,大地在瘋狂地晃動,忽然有人提議:“大家手拉著手一起跳起來,把地震壓下去。”大家都認為這個提議可行性很強,于是手拉著手,隨著口令“一二三”的發出,村民們一起跳起,面帶心滿意足的笑容,像是認為戰勝了內心恐懼而驕傲自豪著。
事實證明,一切集體性活動參與的人越多,越能為其荒謬增多一份合理性。
大地因為劇烈的晃動裂開一道巨縫,村民們全都掉落到巨縫里面,一個接著一個摔死在坑里,但大家仍是緊緊拉著彼此的手,以此證明對于組織上的忠誠,即便之前大家仍是互相鄙視或打壓。
在所有人覆滅之前,他們看見最底下早已有無數的白骨堆在地上,尸骸們也都手拉著手。
村子的末日這種說法是不合理的,村子一直都會在,也或許從來不存在,末日的只是村民的存在罷了,這就像是任何一個關于世界末日的傳說里都只是人類滅絕,而地球仍然不停運轉,用一種堂而皇之的理由渲染恐慌爾耳。
村子一直都在運轉著。
原先的村莊不可避免地走向衰敗,但總會有新的人遷到此處,組成新的村民,大家把枯敗的舊跡拆除,建起新房,繼續運轉著毫無異樣的日常。
直到某一天,一個顯得發慌的人看著拔地而起的高樓,想著“萬一地震來了,房子都倒了,我們是不是都會死?”,緊接著一股恐懼籠罩心頭,為了克制沒來由的恐慌,他決定把內心的不安告訴每一個人,希望能達到平攤恐懼感的效果,但大家毫無意外地都陷入恐慌之中,在恐慌與混亂之中,有個人提議道:“我們搬出房子睡在外面不就好了。”爭吵的人大部分人都認同這個提議,而另一部分人雖然在內心認同但在口頭上堅稱對方有病。
村莊生生不息,持續運轉,與此同時,恐慌依舊彌漫村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