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后,我還是對你有所思

? ?眼前這個小樓比十年前更破爛了,她第一次帶我來著的場景還歷歷在目。這個小破樓是單職工宿舍改的,一樓的門口還是有個破破爛爛的沙發,旁邊的小賣部還開著能看出重新裝潢過得模樣,懶懶的坐著個人,再旁邊那個小旅館倒是沒了,看著第一扇窗我還有所思的想起了我和她曾在那個屋過了一夜,40塊錢。以前這樓前還是個修車廠,沒幾個車,倒總是躺著些零零散散的車零件,荒涼的只剩下雜草在瘋長,現在倒挺開闊,整齊的挺著幾輛小車。我并沒有把我的車停過去,而是直直的堵在樓門口,因為我并不打算久留,可能馬上就走。

? ?邁腿從我的寶馬上下來,高跟,紅唇,斜紗裙,我和十年前那個小女孩變了好多,現在我起碼是這個年紀的女人里讓人看著舒服的一類。

順著狹窄陰涼的樓梯往上走,樓里面還是沒有多少光線,黑黢黢的,可能是白天,走廊上一個人也沒有,只有我細高跟幢地的聲音。拐到二樓聲控燈才亮起來,狹窄的宿舍樓道,家家都關著門,我還在回憶十年前進去過的那個門是哪一個,突然不遠處的一道門開了……“菲,去買點那個五香粉,我做這個沒那個不好吃”“嗯,行啦,我知道啦”一個一米七的個子,穿著人字拖,籃球服,隨手抓著頭頂的頭發,往外走……“哎——菲!——菲——”屋里有傳開了呼喊聲,“又干啥,又干啥,又忘啥啦!”稍微不耐煩地回過頭,卻還是一臉寵愛,門里邊漏出來個腦袋笑瞇瞇的“給我買個草莓吧,你四姑姑家那小娃娃今兒下午來,家里沒有給她的吃的”“行啦,快回去吧鍋快糊啦”說完也笑呵呵的往前走,倆人還是那么親密,跟我第一次來見到的一樣,就像不管經歷多少次失望和針鋒相對都打不垮她們彼此深愛的意志,畢竟從她十幾歲開始就跟著這個女人羈旅漂泊,苦中作樂,相依為命……

她還是那樣,在家穿的隨意,跟十年前比起來,只有頭發長了點,乖乖的順下來,略微蓋到耳垂,歲月把她歷練的更加成熟了,大大方方的,也多了些女性的溫柔了。

樓梯口,我們倆終于面對面的站著,這個時候我恨不得我該帶個帽子的,興許她看不到臉,就擦肩而過了。我舔著嘴不說話,手上的保健品和牛奶出賣了我的動機,我緊緊的攥著也不吭聲,呼吸變淺,眼神不定……我發誓我所有的細胞在這個時候都不自然了,不知道是在回憶十年前的那一些事,還是在構思開口的第一句話,還是在為接下來發生的任何情況做準備,“我…沒想到你還住這兒,打算是來碰碰運氣……”這個時候的我所有的底氣都散盡了,在這個我幻想了十幾年的人年前,像極了個犯了錯的孩子,感覺她正怒視著我。“你先進去吧,我去買點東西”她不冷不熱的語氣,也聽不出來這十年過得好還是不好,我低著頭也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卻如釋重負甚至僥幸的急著答應著“嗯”,天知道我不想被她趕走,幸好。

身后她下了樓,我忐忑的找到小屋子的門口,準備迎接下一關。“阿姨——”眼前的女人正站在門口的小灶臺前盛著稀飯,扭身看向我,皺了皺眉,“你——”半天好像也想不出來我是誰,就好像我從來沒在她們的生活里出現過一樣,“我李苒”,“哦……苒苒!哎呀,進來呀……”她調調拉的很長像個調皮的孩子,如同以往我每次見她的開場一望,語氣都是這么歡快,只是這一次我看懂了她眼里那湖泛起波瀾的湖水,“進來呀,孩子,來看阿姨啊,見著菲菲了嗎”“嗯,在門口見著了,她說要買東西”我并不敢很大聲,而且有點唯唯諾諾的,她讓我把東西放下,看不出她開心還是生氣,只是忙活著給我找來個小凳子,也給我盛了一碗粥,喊我坐下。小屋子還是一眼看到頭,小的都點憋屈,到收拾的很干凈,家里的那個男人一直沒有出現,不知道是不跟他過了,還是醉死了。

她在我旁邊坐下,笑咪咪的問我,“苒苒,你在哪家醫院啊?”“我在煙臺阿姨,在毓璜頂,我這次是有個出診正好在你們前面那個血液凈化中心”“啊,這么厲害啦啊,那阿姨以后看病可有人啦,嘻嘻”語氣聽上去還是和十年前一樣的真誠,就像我們之間也從來沒有間隙一樣,“什么病呀?哎,對了,你是什么大夫呀?”“腎衰竭,我是腎內的,這病號是我同學的一個親戚,看我離的近讓我來給看一下的”……

“媽……”她隨手把買的東西放到門口的地上,拎著五香粉走到桌邊,也沒有多看我,我微揚了一下嘴角又立馬放下,“熱不熱,冰箱里有凍梨拿出來吃吧,我快把這五香粉給撒上,再等一會兒就入不了味兒啦”,她起身去冰箱……我看著這娘倆不能再平常的表現,我就像是個無數次來訪的老客人,又像是一個可有可無的過客,這次見面之后不會有下一次。“吃飯吧苒苒”……

我吃了兩口,食不知味,感覺十年過去了,大家習慣陌生了,而且也沒有熟悉的打算,放下筷子,剛想啟嘴說句什么打破僵局,“吃完它,怎么還想我解決你剩飯怎么滴”她聲音不高,像是提醒,更像是怕我沒吃飽逼我多吃點,“對呀苒苒,以前來阿姨這吃的可多啦,聽話都吃啦,吃飽”她也聽上去跟真誠。我卻實在咽不下,“阿姨,我現在飯量小,實在吃不下,飽啦”我推了推碗,鐵了心不打算吃了。

“下午回去?”她漫不經心的問了句,“嗯,我開車來的,下午想去哈工大轉轉,好久沒來了,一起去吧……”我就是想多呆一會,還不知道你過得怎么樣,我不想走,天知道哪來的勇氣,我居然笑咪咪的說完了這些。“行啊,菲,你又不上班,你陪她玩玩去吧”她似笑非笑的等著她的回答,“那你在家等我四姑?”“嗯,不然怎么著,她讓我帶她去……你別管啦”說完笑笑看著我,她沒說話去不去,低頭吃著飯,還是沒多看我……

她吃完就去找了把傘,遞來瓶防曬霜,“你爆皮…”再沒多說,我心里卻激動了一下,她還記得我不抗曬,那年阿玉來威海,我們終于去了海邊一下午回來我就曬得爆了一身皮…

我們來著我的車出了門,路上我忍不住開始打聽她過得怎么樣,“怎么會威海了?不在蘇州呆著啦?”“你知道我去蘇州?”“哦…我問過阿玉,她說你那個公司很好,我以為你會在那邊……”沒等我說完,“嗯,早就不在那了,我現在在哈工大干,準備接著我媽那活,我們娘倆一起上下班,我覺得挺好”聽到這,我并沒在多問,因為我感覺到這里面應該不是那么容易問明白的。“你呢?看你過得挺好啊”“額…還行吧,整天累死了”“今天怎么來這了?”“哦,我在凈化中心有個出診,周末有時間來看看,走到這了,沒忍住想看看你們還在不在這住…”

我們開車進了哈工大威海分校的門,一路朝著北門開過去,好多和我們當年年紀相當的孩子們從旁邊走過,我和她在這個路上發生的一切還歷歷在目,大多數都是暑假,雨天,晴天,我們都在這條路上,從南門走到北門,走到她媽媽的辦公室,坐過她騎得自行車,摩托車,一起吃過雪糕,吃過雞蛋灌餅……“嗯,真好!”我突然咪咪著眼一個人陶醉的不行,好開心,似乎把旁邊這個人忘干凈了,不過她在旁邊倒也沒吱聲。我把車在圖書館旁邊停下來了,“我們走走吧,以前也是用走的”什么時候開始我心情變得很好,要求也多了,可能是因為在她身邊從始至終都沒有過壓力吧。我們走著去了哈工大的海邊,又輾轉去了海水浴場,天也黑了……我坐在小臺子上,她旁邊依舊不怎么說話,浴場的海灘上還是好多人,一片歡聲笑語,還有人和我們當年一樣逃過管制人員的眼睛偷偷賣小玩具給愛玩的孩子們,右邊又起了一片孔明燈,“啊,一切都沒變啊,哈哈,以前都是我坐著,你在那沙上面溜達著玩著賣小玩具”“嗯,然后你就冷的不行,每次還得給你多帶個外套”她微微的笑了笑,眸子里還是那么澄澈,起身來拉我“走吧,今天沒外套,少待會回去啦”,一點都不像分開了好久的語氣,自然到我也順勢拉了她的手,笑的像個孩子。

“太晚了,明天走吧,有事嗎?”完全沒想到她會出口留我,“嗯,其實晚上我也不敢走高速”。陪我找到了賓館,辦了間商務房正好帶個陽臺可以看風景。抬頭一看才20:26,“上去坐坐吧,我一個人會無聊”,她在一邊并沒有反對。

打開房門,有種倆人出來開房的代入感,晃了晃腦袋,想什么呢,這么多年還對她有幻想嗎。進了房間就立馬覺得讓她上來坐完全是個錯誤,房間的燈打在她的臉上,皮膚還是那么好,白里透紅,我情不自禁的開始打量她的眉毛,眼睛,鼻梁,嘴巴……沒錯就是這張臉,十年過去還會讓我激動不已……她的手很干凈,以前打籃球經常受傷,第二指間關節有點粗,她翻桌上的計價表,倆人都不知道該說點什么,“你……”“嗯?”兩人的目光就這么迎上了,她朝著這邊走過來,我卻不知道該看哪好,屏住呼吸能感受到心跳加速,好像十年前她第一次向我走過來一樣,我故作鎮定的不想她發現我的情緒...“咳…你過得好嗎?”她停到離我一米的地區,并沒有回答我問題的意思,“留疤了”,我知道她說的是什么,是分手的時候我喝的醉醺醺的摔倒了正好壓碎了一個酒瓶,她沒有扶我就走了,我模模糊糊的并不知道自己在淌血,只知道心痛大于一切…“哦…你不說我都忘了”我轉過頭不看她,“你們醫院沒有什么祛疤的嗎,你為什么還留著它”,你以為我沒試過嗎,整整20針的口子,多么神奇的藥可不可能出干凈,而我每次看到它腦子里的都還是她……我強忍著不說話,卻感覺她的呼吸離我越來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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