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九個月以前,本來那應該是個還算開心的日子,剛應付完一門大的考試。可是,正在回學校的途中,我接到了家里人打來的一通電話。
剛一接上,電話里傳來說話聲:“爸爸住院了,你收拾東西準備明天回來一趟,票給你買好了,明天早上七點半的飛機。”我的心里立馬咯噔一下,心臟撲通撲通地跳著,我鼓起勇氣問:爸爸住院多久了?現在怎么樣?情況嚴重嗎?姐姐怕我太擔心,沒跟我說太多,只說:“你明天回來看吧!掛電話了,要進去陪爸了,明天記得早起別誤機。”
掛完電話,我的心一直不安地跳動著。之前不知道在哪里看見過一句話,大概意思是親情是一種難以割舍的血緣關系,由于有血緣關系的存在,親人之間有時會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應能力,好久之前的我經歷過一次,那是在我的另一個親人去世的前幾天,由此我一直堅信,這種解釋不清楚的感應能力是真實存在的。
想到這兒,我快速滑動屏幕翻找聯系人,撥通了媽媽的電話,我反復詢問著爸爸的情況,媽媽知道騙不過我只好說道:“情況不樂觀,現在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我一邊聽著眼淚嘩的一下掉了下來,我哽著喉嚨說道:媽,你別太擔心,我明天就回來了,你要早點睡,要照顧好自己的身體,別讓爸擔心。媽媽說:“你今晚也早點睡,明天要趕一天的車,回來的路上一定注意安全。”我使勁兒逼著不讓自己哭出聲,擠出了一句:好!隨后,電話里傳來嘟嘟嘟的忙音。
我本就是一個自尊心要強的人,幸虧,宿舍里只有我自己,才敢放肆大哭起來。大概半個多點兒過去了,我便起身去收拾明天要帶走的衣物用品,邊抽泣邊收拾,收拾好了之后便上床了,不知到了凌晨幾點,我才逐漸睡了過去。
第二天早上五點半,我在鬧鐘鈴聲響起之前醒了過來,隨即起床洗漱,帶上收拾好的衣物趕到了校門口,大爺剛好開了大門。
我看著門口外面的世界,路燈下晚秋的景象映入眼里,滿地枯黃的落葉睡在地上,黑暗向我襲涌而來。我產生了一種錯覺,我本是光明,即將走向黑暗。
來不及容我多想,預約好的司機已在門口等了我好一會兒,我急忙坐上車趕到機場,匆匆忙忙取票過了安檢口,中途轉機經歷了長達五個小時之后終于抵達了我出生的省份,之后乘坐了兩個多小時的客車到達了我爸住院的城市,然后又打出租車去了醫院。我看著手機導航上一點一點消失的距離,心里不知所措起來,可腳還是不停的往前走,住院部——門診部——腦科室,拐了好幾個大彎終于找到了房間號。
2.
我徑直走了進去,看著床上躺著的父親和床前坐著的母親,我的眼眶不爭氣的濕潤了起來。不過,這一次淚水比較聽話,沒有奪眶而出。我一步一步的向父親的病床走去,心里反而沒有了來時路上的急躁。母親走過來接過我手里的包,讓我站到父親跟前去。
我靠近了父親,看著他閉眼的樣子,頭部被白得晃眼的紗布包裹著,呼吸機牢牢地掛在他那高挺的鼻子上,床的右上方吊掛著四個透明輸液瓶和一個小型暖水袋那么大的吊瓶,吊瓶里的液體呈暗黃色。
我無限靠近父親的身子,他因呼吸困難而發出的聲音似常人喘氣般大聲,我看著父親肌黃色的臉上眉毛不見了蹤影,嘴唇外圍都是死皮。我就那么看著他的身子,多么希望自己是誤入了某個穿越劇劇場,讓這荒誕的現實感趕快死去。就是那一天,是我有生之年過得最漫長的一天。
整個一天下來,心疲憊極了,可身子一刻也不得閑,有時我忙去打熱水,有時我忙去喊醫生護士,有時我忙去用帕子擦他的雙腿……我想著,忙起來總歸是好的。可這樣想著,下一秒,我看著他又被推進了手術室。我的身子不忙了,心卻慌亂如麻起來。在那一段時間里,從早到晚,我們每天都輪流守著他。在那段時間里,我們都心照不宣,不提關于以后的事情,只是想在意當下。
時間就這樣慢慢溜走了,住院滿三個半月的那天,我們帶著爸爸回到了家里,因為過不了幾天就是過年了,想著過年還是要在家里,既喜慶又能討個好兆頭。
說實話,在醫院的那一段時間,我每一天都膽戰心驚,害怕再出意外。在學校的時候,我每一周會跟父母打幾次視頻,想著父母年紀大了,每年在家待的時間又不長,在通訊方便的年代,經常通電話還是可以實現的。我爸本身就是高血壓患者,之前我每次打電話,都會問他:血壓去量了嗎?是否正常?藥有沒有在吃?只要他回答說:“量了。正常。高的時候會吃藥控制,放心吧。”我就真的放心了!
殊不知,很少有父母會報憂的啊,就像子女在外也一樣,都是報喜不報憂,都不想讓對方太過擔心。
世界上的父母與子女的關系就如同捏橡皮一樣,開始的時候,一捏就緊,扯都扯不分開,可時間久了,粘性逐漸消失了,輕輕一扯就會分開難以相和了。
不過,就算這樣,他們還是同屬于一坨橡皮,這是甩都甩不脫的事實,他們都會為了對方著想。其實,這樣的做法表面上讓雙方都安了心,可實際上,效果又沒有那么佳。
就像我的父親生病住院一樣,這個消息我是在他住院近一周后才得知的,那幾天里,我打他們電話、視頻都無人接,加上有一門大的考試,我便全身心的投入到了考試當中,想著結束了之后就給他們打電話,就在結束的當天晚上,家里人才打來電話告訴我這個消息,理由是想等我考完,不想讓我棄考。
爸爸的手術一開始比較順利,由于路程太遠,一開始沒想讓我回去,是到后來情況有些惡化了才通知了我。
看吧,天下的父母都一樣,他們眼里的小事情都不會驚動你,總覺得你要干的事為大,不到萬不得已根本不會告訴你一些事情的真實情況。只要能抗的他們都不會向你發出一丁點兒聲音。作為父母,不想讓子女擔心,作為子女,又怕父母太過操心。
3.
可是,這樣的情況極有可能造成一些遺憾。畢竟,有什么比父母(子女)的生命重要呢?工作沒了可以再找,考試錯過了可以再考,要是父母(子女)丟了,我們哪里再冒出一個呢?我們會悔恨一輩子的!
每個人來此世上經歷一遭,與我們有血緣關系的就那么寥寥幾個,其中父母是我們最重要的親人。有時候常常在想,年輕人拼命掙錢圖什么呢?其實大都是為了讓父母子女過上不愁錢且舒適的生活,可如果想要讓其舒適的對象都不在了,我們的拼命又有多大意義?
臺灣作家龍應臺在《目送》里說過一段話:“所謂父女母子一場,只不過意味著,你和他的緣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斷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你站立在小路的這一端,看著他逐漸消失在小路轉彎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訴你:不必追。”
是啊,父母總是當那個在背后默默支持我們前行的人,而我們呢?也千萬別忘了,要回頭看,因為父母早已跟不上我們的步伐了,我們若不回頭看,怎么對得起他們那傾情的目送。他們沒有追,是不想阻擋我們的腳步,我們回頭看,是為了更好的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