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歲月無可回顧,人生無可辜負。一個無言的開始,注定要指向一個無言的結局。
當踏入曾經(jīng)熟悉的校園,已經(jīng)人非物換,陌生感油然而生。
信步校園的每個角落,希望能拾起記憶的碎片,來還原全部細節(jié),可時光逝去太久,終究難以全部還原,但其中有道不盡的酸甜,也有說不盡的苦辣。
徐徐清風,曼曼信步,熟悉的鈴聲,勾起了無數(shù)熟悉的畫面,記憶也隨之回到了二零零八年的九月一日……
02
又是一年開學季,莘莘學子紛紛入校,安靜的紅巖中學也開始歡騰起來,一張張新面孔來到了這里,給這所初級中學增添了不少色彩。
紅巖中學坐落在紅巖鎮(zhèn)的東部,享有“東部領頭羊”之稱,該校建立于一九七九年十一月十六日,該時間正是改革開放初期,希冀紅巖中學的建立能帶動紅巖鎮(zhèn)的發(fā)展,故稱。
紅巖中學雖占地面積不大,但其高聳美麗的教學樓是本鎮(zhèn)一道亮麗的風景;然而,紅巖鎮(zhèn)是位于同古縣最南部,也是全縣城經(jīng)濟較落后的鄉(xiāng)鎮(zhèn)之一;盡管如此,但紅巖中學在整個同古縣的初級中學中卻小有名氣,每年初升高的比率都在上升,因此吸引了不少其他鄉(xiāng)鎮(zhèn)的學生前來就讀。
開學日,可謂人頭攢動,校門口擠滿了許多人,都爭相看大紅紙上的報名程序,給人一種“黑云壓城城欲摧”的感覺;另一旁停放著自行車和摩托車,眾人都在擠著看大紅紙。
“嘟,嘟,嘟……”一段鳴笛聲驚了眾人。
只見一輛豪華轎車緩緩駛向校門口,在陽光的照耀下,轎車顯得格外刺眼,此時眾人的目光便轉向轎車,紛紛贊嘆不已。
“啪”的一聲,車門開了,帥氣男孩從車里踏步而出,黑皮鞋、黑褲子、白襯衫、黑色墨鏡、時尚頭型瞬間亮瞎眼球。
或許,他的出現(xiàn)會是一個絢爛的開始,但誰又料得到他命中注定的結局?
緊接著,一中年男子也隨之下了車,大花褂子緊貼著他的“啤酒肚”,于遠處看,確像挺著大肚子的孕婦;左手腕的金手鏈璀璨奪目,他腋下夾著灰色公文包,大搖大擺走在男孩跟后。
“都給我讓開,別擋老子的路。”男子放開嗓子大吼。
這個渾厚又帶幾分蔑視的聲音頓時穿梭在人群中。
在眾人看來,這種有錢人,不想惹,也不敢惹,更惹不起,只得紛紛讓路。
男孩提起手,摘下墨鏡,揉揉眼睛,抬頭瞥了下大紅紙上的報名程序,不屑地說:“初一<1>班班主任李云處報到,地點是教務樓二樓三辦公室。”隨后,兩人一起去了教務樓。
教務樓坐東朝西,處在教學大樓的左邊,兩座大樓前便是升國旗的場所,每周一都要組織學生在該地升旗。兩人到了二樓,進了三辦公室,里面雖不像菜市場那樣吵鬧,卻有幾分嘈雜,畢竟報到的學生偏多。
“誰是李云?”男子又吼。辦公室頓時靜了下來。
“我是李云,您是?” 李云站起身來,用手蹭了下眼鏡。
兩人走到李云桌前,男子摸著男孩的頭說:“我是高大壯,帶我兒子來你這報到。”
男孩此時甩開了他的手,不耐煩地大叫:“別弄亂我的發(fā)型。”
隨即從口袋里掏出一面小鏡子,在鏡前照著自己的頭發(fā),生怕弄亂了發(fā)型。在他眼里,寧可頭斷,但發(fā)型不可亂。
“您兒子叫……”李云坐下身來,輕聲問到。
“高士杰呀!”高大壯干干脆脆地回答,“士氣的士,杰出的杰。”
李云在報名表上找到了名字,對高大壯說:“我是初一<1>班的班主任,學費加上住宿費,共五百元。”
高大壯在包中掏出錢包,從中抽出五張百元人民幣,狠勁把錢拍在桌上。李云沒作聲,默默把錢放進了抽屜。
對李云而言,從未想過要巴結這種人;并認為,有錢人就是愛在人前顯擺,財大氣粗嘛。
出了辦公室,高士杰口噴唾沫,大笑:“哈哈……李云真是‘聰明絕頂’啊,他頭上的‘地中海’太好笑了,以后我就叫他李癩子了。”
可他并不知道,就是這個“李癩子”,可能是影響他求學生涯,甚至一生的恩師。
兩人下了樓,直接把車開到宿舍樓前。宿舍樓位于操場右邊,左邊是校食堂,而教學樓后方就是操場。宿舍樓共五層,每層十四個寢室,下三層是男寢室,上兩層是女寢室,中間樓道隔了一扇鐵門。
拖著行李,兩人上了宿舍二樓,找到了二零一寢室,高士杰站在門口一瞅,左右兩邊各六個床位,分上下鋪,還有十二個柜子。高士杰挑了十號床鋪,整理好行李,高大壯叮囑了高士杰幾句,隨后就開車回去了。
白地磚,白墻壁,兩個吊扇,一個衛(wèi)生間十二個人共用。高士杰在寢室轉悠,這樣的環(huán)境與他家的相比,可謂有百倍之差,以“簡陋”二字形容也有些牽強。
不知不覺,寢室只剩下兩個人了,四號床鋪的男生正盤縮著雙腿專心致志地看書。標準的學生頭型,看上去有點老實。
一個喜歡熱鬧的人,肯定禁不住平靜。
高士杰走上前,介紹自己:“嘿,哥們兒,我叫高士杰,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周尚明,很高興和你成為室友。” 嘴角微微上揚,臉帶微笑。
周尚明是紅巖鎮(zhèn)周家村人,雖家境不是很好,但志高有抱負。他以第一名的好成績進入紅巖中學,是當之無愧的學霸啊。
“這么好的成績,不妨和他交個朋友,”高士杰心想,“今后可能有用得到的地方呢?和他接觸接觸。”
03
午飯時間到了,高士杰便請周尚明去食堂吃飯。學校食堂是一間一層的平樓,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可容納六百至七百人吃飯。一到飯點,食堂就人山人海。
進了食堂,一片嘈雜聲傳來,里面早就人頭攢動。高士杰打了兩份飯菜,有魚有肉。對周尚明來說,這已經(jīng)很豐盛了。周尚明連忙道謝,接著就找了位子坐下吃飯。
不經(jīng)意間,白裙飄飄然,輕盈飄過高士杰眼前。高士杰定睛細看,長發(fā)披肩,彎眉小眼,鵝蛋臉,白凈一身;雖不及“櫻桃樊素口,楊柳小蠻腰”,卻似有幾分風韻。
此刻,高士杰感覺自己被寂寞擊中了,飄飄然,那白裙女生如同風中的一株青蓮;在他心里,小荷露出尖尖角。
不知道她的出現(xiàn)是福是禍?
高士杰就向埋頭吃飯的周尚明求問,沒想到他知道那女生的名字。白裙女生叫徐小雅,是二班蔡仁班上的。
原來報到時,徐小雅走錯了,來李云這里報到,正好周尚明目睹了全過程。
高士杰心里有些許竊喜。能知道她的名字,是哪個班的,這已經(jīng)很不錯了。
或許,年少的高士杰并不知道什么是喜歡,可此刻他的確是心動了。往后,有人會覺得他的行是風流的,動也是風流的,行動更是風流。
就在高世杰細細冥想時,突然感到后背熱乎乎的,好像有什么液體從背上流下來,白襯衫瞬間變花了。高士杰醒過神來,轉過身,只見一男生耷拉著頭,手里端著碗,嘴里滿是道歉的話語。
一身的名牌,就這樣糟蹋了,高士杰真的生氣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提腳猛踹。這一腳正好踢在肚子上,矮小的男生哪里受得住。碗摔碎了,人也倒在地上,四腳朝天,看起來有些狼狽。男生捂著肚子,強忍著淚水站起來,此時圍觀的人漸漸多了。
高士杰走上前,指著鼻子唾口大罵:“你知道我這衣服多少錢嗎?你賠的起嗎?”
說完,便揚起手,想抽他一耳光。在一旁的周尚明見此情形,急忙拉住他的手,該男生才躲過一耳光。
男生仍是耷拉著頭,連聲道歉。淚水奪眶而出,不知道這淚水呈現(xiàn)的是痛還是委屈?
在他心里,從此埋下了恨的種子。是恨模糊時間,還是時間模糊他心中的恨,結局會給出答案。
“干什么呢?干什么呢?造反啊。”
一個渾厚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戴著銀白圓眼鏡,一臉煞氣的中年男子進來了。男子名叫楊淦,是年級教導主任,兼教初二<3>班物理,是出了名的臭脾氣,大部分學生都懼怕他。
楊淦把兩人帶到了辦公室,狠狠警告并訓斥了高士杰。原來受欺負的男生叫林浩,也是李云班上的。
高士杰氣不過,出了辦公室,下了樓,狠狠地抽了林浩一耳光。林浩想還手,可自己弱小的身軀終究打不過他,便暗暗忍了。隨后,各自回到自己的宿舍。
04
畢竟都是新人,彼此之間都是陌生的。各自的好奇心驅使自己果敢地認識別人,就這樣二零一寢室喧鬧一片。
唯獨兩個人是那么平靜。周尚明趴在床鋪上看書,不時還用筆圈點著,完全不受外界干擾。他內(nèi)心是平靜的,真正做到了在心中修籬種菊。正是這種平靜才成就了“學霸”的稱號。
另一個是七號床鋪的曾向前,拿著小人書,邊看邊哈哈大笑。他體型較胖,臉圓圓的,肚子也挺大,活像彌勒佛。他沒有別的嗜好,唯獨鐘愛小人書。
“哥們兒,看什么呢?這么好笑。”高士杰上前搭訕。
“小人書,”曾向前稱贊他的小人書,“《阿衰》,我還有好多呢!”
一句不經(jīng)意的搭訕,造就了沒有終點的起點。其實,生活也一樣,本來就沒有終點。
在交流過程中,大家都互相了解了。一號床鋪的張勇和二號床鋪的張強是兩兄弟。三號床鋪的彭昊來自隔壁江邊鎮(zhèn),喜愛運動,一身的肌肉。五號床鋪的黃海和六號床鋪的陳東都是來自其他鄉(xiāng)鎮(zhèn)。八號床鋪的徐敏和徐小雅是同村的,來自本鎮(zhèn)的曲塘村。九號、十一號、十二號床鋪分別是楊威龍、劉啟、胡山。
有緣千里來相會。的確,一個緣字把他們聚集在一起;最終,人走兩空,也是隨緣。緣起緣滅,自由天定。
沒過多久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口,寢室頓時安靜下來。高士杰心里暗暗自語:“李癩子啊,他來干嘛,是想數(shù)落我嗎?”
李云重點講了中午食堂打架的事,還當眾訓斥了高士杰。自然,高士杰心中有些不滿,對李云也有偏見。
接著班主任李云來到二零二,找林浩談話,目的是安慰他。李云知道他的家境不是很好,父親在礦井不幸遇難,母親也因此改嫁,只留下林浩和爺爺相依為命。
林浩滿含淚水,哽咽地訴說自己的委屈,就差失聲痛哭了。
高士杰慢慢打開門,探出頭一看,見李云走了非常高興,就朝其他人大叫:“李癩子走咯,我們可以放心地開‘座談會’了。”
晚上,李云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家,走到家門口,掏出鑰匙,打開門鎖,輕輕推開門,坐在沙發(fā)上歇了會兒,擰開手邊的水杯蓋,喝了口水,輕輕揉揉雙眼,睜開眼睛時不禁看到那掛在墻上的全家福。
妻子臉上洋溢著笑容,兒子嘴角掛著甜美的微笑,記憶只定格在那一刻,可惜永遠也回不去了。
凄凄孤墳,十一年茫茫生死。此刻,他心中無言的痛又如潮水般泛起。滾滾淚水,即便“灑剩兩行淚”,也難“吟成一夕秋”。
他的淚水,透露出無比的懷念和愧疚感,或許,傷痛永遠也揮之不去。然而深深的傷痛也只能埋藏在心底,雖不經(jīng)雨露,極力覆蓋,但每天都在滋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