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的生命里都會有一些難以割舍的人與事。對我來說,最能牽動我的故鄉之物,便是村頭的曬場。
場的解釋,是土”與“昜”聯合起來表示“一塊平地,用于攤曬谷子”。它是一個村莊里太陽最早升起的地方,尤其是冬天。站在第一縷陽光里,就像舞臺上亮起一束耀眼的光。
我在前面奔跑,母親抱著棉被緩緩跟隨。場地四周國民床單被高高晾起,大朵大朵的花好像就著太陽綻放。太陽落山,我把頭埋在厚厚的棉絮里,身子露在外面,那種暖暖的味道會令你全身的脛骨都酥了。拍打被子時,由于反彈,不停地輕拍我的臉頰,搖曳著一個美麗的夢。
?場,一年四季都以不同的姿勢上演。尤其是秋天,莊稼收獲的季節,也是場地最為繁忙的季節。各家各戶都把剛收割的谷子運送過來,也成了孩子們的游戲場地。一邊幫忙,一邊搗亂。
谷子曬滿場的時候,不遠處有鳥兒在窺視,幾只雞在慢慢靠近。我是一個曬谷場的守望者,帶著頂碩大的草帽,罩著我整個臉兒,手里捧著本書,彎著腰兒,四處張望。偶爾,也在雞試探地靠近谷子時裝作漠不關心毫無知覺,而后突然和它們來了個對視,那些家伙頓時嚇得魂飛魄散,玩命似的消失在你的視線里。
最有趣的莫過于打黃豆,大人們敲敲打打,收拾完之后,把剩下的殼和枝丫留給了他們的孩子。一個個小腦袋匍匐著,要從殘骸中繼續不停敲打。煙霧裊裊,黃豆被烤熟的時候也是夢想照見實現的時候。
夜色暗了下來,媽媽喊回家吃飯了。
曬場是一個集中營,聚集了一個村莊的谷子,豆子,被子,它們各自裸露自己,毫無破綻,也聚集了年代的氣息。
有時候,曬場并沒有什么東西曬,我也會走過去。什么也不做,找個干凈的地坐上一下午,我的心完全向它敞開。
它于我,是一塊凈土,是一個能夠讓我褪去浮華,回歸安寧的所在。每當我走近它,我的生命仿佛又回到了原點,一切的苦楚與掙扎都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