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我有些困乏,甚為懶惰。
錦若告訴我說,“大抵是王妃近日太過勞累的原因吧,您還是多休息才是!”
錦若是我隨嫁的婢女,是太后賜給我的,整個王府大概也只有她不是輕視我的吧!其他的下人大多都看不起我,因為我雖然是太后賜婚,但王府真正的主子并不重視我,只因他另有心愛之人,這世道便是如此,畏高踩低,也沒有什么好說的。只是最初的時候,這些下人只是暗地里議論她,可如今竟發展到也懶得應付她,直接當著她的面就多加嘲諷了。
我懶懶地拽著發絲,眼底晦暗不明,只是一直讓我困惑不解的是,既然他并不想要這門婚事,為何卻不請求太后收回賜婚懿旨。
反倒到了拜堂時失去了蹤影,新郎不在,婚事竟也能成,皇帝氣的陰沉了臉,只能出了個主意,以公雞代替新郎與我拜堂,洞房花燭夜,竟也不見他回來,扔我一人徹夜蓋著紅蓋頭,這是他不滿婚事,卻又無可奈何,而對我的無視及報復吧!
他又豈知,若不是因為父親和那個人,我定也是不愿的。
這是我與太后的秘密約定,此生除了我倆之外,不會再有第三個人知曉。
便是錦若我也是瞞著的。
只是心底卻一直有個疑問,太后為何選中了我,世間優秀女子如過江之鯽,為何偏選中了我嫁給三殿下,我一沒財二沒傾城容貌,身后更是沒有任何靠山可以依傍。
雖有個經商的父親,可在這世道,士農工商是最低下的階級,我怎么說,只終歸算是輕賤的富庶人家出來的。
我心底這個疑問至始至終都沒能得到解答。
婚后第四天他才回來,可對我卻是視若不見,異常冷淡。我雖沒說什么,但心底也是有些疑慮。最初的時候,我也不知是何緣由。只是后來下人們經常在暗地里議論,聽得多了,我方知他原是有心儀之人的,只是礙于太后情面,被逼無奈才應旨與我成親。我感嘆,他原也是癡情之人,只是心里終有些介意,自知若不是太后賜婚,他是絕計不會娶我的。
外面許是刮了風,破舊的窗子吱呀吱呀響著,于這空蕩沉寂的破院極是突兀。
隱隱有些風吹了進來,帶了些微微涼意。
錦若伸手去關窗,門外似乎傳來一陣腳步聲。錦若回頭歡喜的說了聲,“王妃,王爺來看您了。”
我心里暗暗苦笑,他未必是來看我的吧!
腳步聲漸近,沉穩如山,我知是他來了,但自尊心極強的我,卻是不愿在此刻看見他,亦不想面對他。
我緊靠著床榻,背對著他側躺著,他狀似嘆息地說了聲,“后日本王便要成親了。”
——后日本王便要成親了
耳邊只嗡嗡回響著這一句話,腦海里忽然呈現一對極為般配的男女,男的俊朗不凡,女的貌美如花,真的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心中一陣痛楚,我暗暗想:成親么,是和誰?陸矜柔么?
似要回答我的問題,他語氣清冷地說道,“是和矜柔。”
矜柔?好親密的稱呼。
苦澀的感覺自心底蕩漾,果然是么,我該是祝福你們嗎?
驟然,我不知該作何反應。
不見回應,他沉默了一會兒,離開了破舊的冷閣,聽著他的腳步聲愈遠,我已是滿心苦澀,身心皆疲,苦澀的滋味在口中漸漸漾開,然苦卻不及心累。
心若累,身如何?
我不知道,只知經過此番,我的身心愈發疲倦了,閉上眼睛,神智漸漸模糊,遠離。腦海里恍恍惚惚閃過很多畫面,一幕一幕皆是嫁給他這一年來的回憶,不想回憶,不想記起,又能如何,那些痛苦不堪的經歷卻總是不經意的跳出記憶的牢籠,他冷漠的眼神,下人們的嘲諷譏笑,太后算計的眼神,皇后厭惡的表情,皇帝如刀般的鷹眸……將怯弱自卑的我徹底摧毀。
一幕幕畫面極速閃過,卻是那日心墜寒冰地獄時的場景:
那日風輕輕,柳絮微擺。
明明是讓人舒適的天氣,柔弱的她卻仿若置身雷霆暴雨中。
猶記得那時他護若珍寶般護著懷中的女子,看她的眼神如刀,寒冷刺骨,她從未見過他如此可怕的表情,竟仿佛是地獄修羅而來的惡魔,一瞬間她猶如身墜萬年冰窟,全身的血液亦仿佛在此刻凝結。
我慌張地拉著他的衣袖,倉惶解釋,“王爺,不是的,我沒有推她,你相信我,我沒有推她下水。是她自己跳下去的,我真的沒有,真的沒有做……”
懷里的女子虛弱地說,“王爺,不怪姐姐,她許是聽了我與你即將成親的消息,是以有些激動……”
我不敢置信地看著她,我明明什么也沒有做。
她冤枉我!
“是她冤枉我,不是,不是我,你相信我,我真的沒推她……”
我手足無措的慌亂解釋,于此刻顯得無力可笑。
聞言,他的眼神更是冷漠如刀,將我的心口刺得生生發疼,冰冷的話一字一頓,如同冰錐將我的心鑿的鮮血淋漓,他說,“矜柔不會游泳,自己更是連一丁點水都不敢碰,她會自己跳下水來陷害你嗎?還是說她不要命了,做錯事還不知悔改,巧言善辯,洛欒川你真是無可救藥了,你最好慶幸矜柔沒事,否則本王讓你償命……”
神智回歸現實,我唇角微動,心底暗藏苦澀,他,終究是不信我的!
明明我才是最無辜的受害者,無辜被卷進這迷亂的三角之戀,又因此無辜受此連累,很久之后才方知,無辜被拉進這段戀情,是我的劫數,也是我該承受的磨難。
第二日,冷閣突然來了一位不請自來的不速之客。
我看著穿著鮮艷華貴的女人,又比了比自己身上雖算不得粗布爛衫,但也差不到哪去的舊衣,暗想,真是被比到天邊去了。我神情淡淡,不知道這女人是不是又想使什么陰謀詭計,來對付我!當初使計陷害我,目的得逞,我被打發到這不知荒廢了多少年的破舊院落,如今呢?又是想干嘛!
看著神色平淡的我,陸矜柔卻是笑得溫婉,“姐姐,妹妹來看你,怎么姐姐似乎不甚歡迎。”
我心想,我的確不歡迎你,冷閣也容不下你這尊大佛,嘴里卻說著:“妹妹能夠來我這人煙稀少的冷閣一聚,真教我這冷閣格外蓬蓽生輝。”
“姐姐莫不是怪矜柔前些日子沒來探望,所以不滿妹妹。妹妹本來前幾日便要來看看姐姐,可是上次姐姐推矜柔下水,王爺偏不許妹妹下床,非要我在桓閣休養,這一休養,便休養了半月,今日身體好轉方才想到來看看姐姐。”一語雙關,她的話中之意便是在炫耀元徹對她的在乎程度,讓我難受。顯然,她要失望了,我的臉上除了平靜之外,毫無一絲痛苦的神色。
我也正奇怪,聽到她的炫耀,我該是難過的,可很意外,我竟沒有絲毫的難過,相反卻是有一種如負釋重的感覺。
也許是因為心死了,所以不在乎了!沒有在意她的話,我默默看她,她的妝容精致,卻掩不住臉色的蒼白,身體的虛弱,縱是如此,她的身上卻多了一股令人不由自主想要呵護憐惜的嬌弱氣息。
我暗暗想,為了留住愛人,下了如此大的重注,不惜損傷了自身根基,利用肚中無辜的生命來陷害我,她是真的愛元徹嗎?這一切可都值得?
我愣神地想著,隨后語氣淡淡說道,“陸矜柔,是我推你下去的,還是你自己跳下去的,我想沒人比你更清楚了吧。這也沒外人,不用在我面前故作溫柔,沒人看的。”我的神情及心情越加平靜,是與非,總會有人看得清。
她似乎聽出了我這話外之音,笑容驟然斂去,溫婉不再,精致的面容瞬間變得猙獰扭曲,“洛欒川,要怪就怪你橫插在我和王爺之間,你是我們之間的一根刺,叫我們三人都痛苦萬分,我和王爺之間更是容不得有第三個人的存在,所以你,必須要從我們的生活里消失。”
咔咔咔——
思緒仿佛打開了枷鎖,我被驀然帶入到回憶的漩渦,金碧輝煌的皇宮,諾大的金鑾殿,靜的可怕。大元皇帝鷹眸鋒利地盯著跪在殿下的她,渾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息,任誰都知道這個掌管天下生死的男人動怒了。
太后亦坐在上方鳳椅,鳳釵玉冠,華衣錦帶,華麗盡顯威嚴,她慈和的面容此時竟是失望之色。
大元國母一身黃色鳳服,鳳簪熠熠奪目,厭惡地看著殿下的清秀女子。
……
種種投來的目光,竟全是憎惡。
沒有一人信她,也沒有人為她辯駁,一個都沒有,一個都沒有——
她呆滯地望著這個輝煌無比的皇宮,此刻竟覺得這是個空蕩冰冷的牢籠,將她的心牢牢得困住。
而這一切不過都是因為三王爺欽定的側妃被人暗害流產,痛失外孫的陸尚書一狀告上金鑾殿,一定要劊子手為之償命,皇家長孫未出生便沒了,皇帝聞言豈能不動怒。
可又有誰知道,她只是無辜之人,是被陷害的。
那日陸矜柔約她到王府魚池賞菏,她心思單純,不疑有他,便傻乎乎和她一同去了。
片片荷葉,枝枝荷花,微風驟過,水波一圈一圈蕩漾開來,荷花炳炳于風中搖曳。
陸矜柔當時突然說,“洛欒川,你可知道,若是沒有你,我和王爺會有多幸福!”
她不知這話中意思,也許是她太笨,竟看不出此番她是想對付她。
可就算再笨,她也聽得出來她話中之意,她略微有些手足無措,“對……對不起,我不知道……”
她驀地緊抓住她的手,“妹妹,算我求你,你走吧,王爺他不愛你,我腹中也已經有了王爺的骨肉,你忍心我的孩兒一出生就冠上庶子的名號嗎?何況夾在我們之間,你也很痛苦不是嗎?”
聞言,她腦海一片空白,呆愣了,于此前她從未想過離開。
她呆愣片刻,隨后顫抖著牙齒,艱難地問,“這……可是王爺的意思?我是他的妻子,不能一走了之。”
她想如果王爺讓她走的話,那她就真的只能離開了。
在愛情里面,她是最不受歡迎的人,她想她真的要離開了,陸矜柔都已經有了他的孩兒了啊!
可成婚一年,她卻仍是處子之身,這話說出去,誰都不會信。
可事實便是如此,他從不曾碰過她。
她看著陸矜柔尚平坦的小腹發呆。
陸矜柔卻是沒給她答復,只是涼涼笑笑,拽著她的手勁突然大了起來,她愣然,她卻對她詭異一笑,“一切都該結束了!”
她還不明白她要干什么,她已經拽著她的手,倒了下去,驀地,落水聲以及驚呼聲交雜在一起,她怔怔站在池塘邊上,看著突然出現的人群,迷惘的不明所以。
隨后她被帶到了金鑾殿,直到現在她才仿佛明白了什么。
殿上方的九五之尊威嚴地開口,“欒川,朕一直以為你心地善良,是個好女人,但沒想到你竟然如此善妒,明知矜柔有孕在身,還害她落水,致使她流產,你該當何罪?”
工部尚書陸淮痛心疾首地上前一步,“陛下,洛欒川膽大包天,謀害皇家血脈,她雖是三王妃,但按我朝律例,天子犯法,當與庶民同罪,洛欒川應當一命抵一命。”
鳳椅上坐著的太后威嚴說道,“本宮雖然也認為謀害皇家子嗣罪不容赦,但欒川終歸是本宮賜給元徹的,此事本宮亦脫不了干系,也是本宮沒教好欒川,才讓她犯下如此滔天大禍,是本宮的錯,如要懲罰的話,本宮愿替欒川接受懲罰。”
殿下眾臣立即俯首作揖,“臣等不敢。”
在太后的爭取下,我雖沒被判處極刑,卻是被發落到王府荒廢多年的冷閣,每天種一棵陸矜柔最愛的桃花樹,以贖罪孽。
雖然相比以命相抵,這已經是很輕的懲罰了,但無端受此懲罰,我卻心有不甘,甚為委屈。可又有何辦法,沒有人看到,更沒人替我作證。
我不想解釋,也無力解釋了。我只是想知道在元徹心里是不是早就認定是我推了他的側妃。
自知多余,我卻還是不死心在臨行之際,想知道答案,然那答案卻是使我的心冷了,他說,“若不是皇祖母保你一命,本王早就殺了你,為我的孩兒償命。”
我心在滴血,元徹你竟如此不信我,如此絕情嗎?
不過一場陷害,竟要我為你的孩兒償命,你可知我有多無辜!
你又可知當初在落神崖下救你命的是洛欒川,不是陸矜柔!
心痛如斯,傷的徹底,也讓我自此對他斷了情。
之后,我變得深居簡入,性子也愈加冷淡,除了照顧我的錦若之外,我對任何人都是不予理睬的。
對于錦若我是抱著愧疚之心的,當初我受此懲罰,原是要我一人來承受的,但錦若這丫頭,偏偏是個傻的,死活非要跟隨我來冷閣照顧我的飲食起居,在這清冷孤寂的冷閣或許也就只有錦若能夠讓我感到溫暖。
日子久了,其他下人都認為冷閣的那位性格怪異,都不太敢靠近我,我也樂的清閑。
到了現在,大抵也就只有一直視我為眼中釘,肉中刺的冤家對頭才肯紆尊降貴,時時來我這人煙旱至,冷清至斯的冷閣“拜訪拜訪”我,順便給我帶來點府外最近的消息。
陸矜柔見我不說話,便又說了句,“姐姐,明日,我便要和王爺拜堂成親了,只可惜姐姐卻要守著這破舊不堪的院落,了此殘生。姐姐,你會祝福我們的吧!”
她笑得溫柔,但在我眼里她早已和瘋子沒什么兩樣。
嘲諷過后,她扭著腰得意洋洋地出了冷閣。
此番插曲著實讓我感覺賤人就是矯情這句話真是至理名言。
賤人配渣男果然是上天入地的絕配。
我的心情突然好轉不少,頓時覺得天空果然是藍的,不是黑的。
第三日,天還未亮,整個徹王府就已經熙熙攘攘忙碌起來,熱鬧到距離主閣偏遠的冷閣都聽得見,錦若出去到王府的廚房拿食材,準備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還未到廚房,隱隱聽見下人們的議論聲,她悄悄藏好,弓起身子,耳朵豎起,緊貼在假山上,聽著下人們議論紛紛:
“你說這次,王爺不過是娶個側妃就大張旗鼓的,那上次王妃進門的時候豈不是更加熱鬧了。”
似乎是誰捂住了她的嘴巴,婢女小心翼翼地環顧了下四周,隨后豎起手指,輕輕噓了聲,“你剛來不知道,這關于王妃的事在王府就是個忌諱,記住,你可千萬不要提及王妃,若是想活得長久,便是連王妃這兩個字都不能說,否則你可是要吃大苦頭的。”
新進府的小婢女,不知其中原委,這回兒被嚇得話都不敢說了,只得連連點頭。
隨后,兩個婢女的說話聲漸遠,錦若方才站起身子,氣憤不已地拿了食材,挎著竹籃,回了冷閣。
看錦若十分不高興的模樣,我放下手中的書籍,調侃道:“是誰惹我家的小花貓不高興了。”
“才沒有誰惹我不高興呢!”錦若說著,臉上還明明寫著“我很不開心”的字樣。
我問道:“沒有?你的臉上可明明就寫著“我有事”這幾個大字。”
錦若噗得笑了,繼而說道:“姑娘,你又笑話我,錦若臉上哪有寫什么字。”
錦若喚我姑娘是我允許的,如今我既已身在冷閣,那便從此脫離了王妃的身份,只做回我的普通人反而自在些,反正不管怎樣,總也好過冷閣庭院以外的勾心斗角,爾虞我詐。
隨后安慰了她幾句,她的心情便陰轉晴,恢復了往日嘰嘰喳喳的性子。
之后,王府迎親隊伍吹吹打打的鑼鼓聲喧天,我這方冷閣卻是冷冷清清,無人問津。
我反而樂在其中,卻是不希望有些莫名其妙的閑人沒來由地來打擾我平靜的生活。
這樣隨遇而安的性子倒是極好的,正如當初損友柳顏曾戳著我的頭說的,“沒心沒肺的女人。”
我卻覺得,這樣有什么不好,沒必要為不值得動氣的人、事煩心,氣大可傷身呢!
幾場插曲并沒有使我的心湖浮起絲毫波瀾,卻是使我的心性越加堅定平穩。這點上,我倒是挺感謝那對“天造地設”的狗男女的。
這日天氣出奇的好,陽光明媚,柳絮飄飄,春意闌珊。
我搬了躺椅,躺在庭院舒服的曬曬太陽,聽人說,多曬曬陽光,對人的身體很有幫助,我一直對此說法深信不疑。
舒適的陽光照在臉上,很是舒服,我忍不住打了個盹。
迷迷糊糊仿佛做了一個夢,滿池白蓮妖嬈綻放,一枝紅蓮于眾多白蓮中奪目。紅的絢麗,紅的耀眼,盡顯綽約風姿。無數翠綠荷葉輕輕浮于碧水之上,隨著一圈一圈漣漪蕩漾浮動,紅花綠葉相映襯,乍然風至,數十枝白蓮隨風搖曳,別具風情。
于白蓮之中,我仿佛看見一抹亙古的白色背影獨坐于蓮池之上,身影卓然,挺拔如松,猶如優雅與霸氣并存的神祗,既有著睥睨天下的獨特氣質,又不失清雅之姿。他隱隱說著什么,近聽,卻什么也聽不清了。
只是區區一個背影卻給人震撼的感覺。我悵然,意識突然間抽離,我睜眼,還是我那方破舊的院落,四周還是那般熟悉的東西。
夢,這是夢?
坐起身,我暗笑自己,竟將夢境當真了。看來近日是真的太累了,才會這般胡思亂想,做起了莫名其妙的夢來。
這場莫名的夢并沒有影響我的心情,過后幾天,我便將此事忘的干干凈凈。
時至四月十五,適逢團圓佳節,日常忙碌喧鬧的桓王府此時空無一人,異常寂靜。
我閑的偷著睡了個懶覺,一覺睡到了申時,錦若終于忍不住了,扯開了我的被子,生拉硬拽著,叫我起了床,我伸了伸腰肢,只覺神清氣爽,心情隨之變得出奇的好。
錦若說,“姑娘,今天是團圓節,聽說晚上還有燈會,我們去看看嘛!”
我想著自從嫁到桓王府還從沒出過王府一步,便點頭應允了,錦若高興壞了,連忙幫我端水洗漱,捯飭了一番,隨后歡喜地出了王府。
出門雇了輛馬車,一路上,錦若嘰嘰喳喳個不停。
看著錦若歡喜的模樣,我不由自主地想起她的身世。
錦若是個孤兒,她的父母在她五歲的時候就無故去世,自小她便被送進宮,成為供人差使的宮女,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深宮里她幾乎是日日都要被人欺凌,所幸太后見她可憐,人又聰明伶俐,便讓她貼身照顧,這才結束了任人欺負的可怕日子。
團圓佳節,是全家團圓的大好節日,恐怕她也是羨慕的吧!
這丫頭也真是可憐!
聯想自身,也還不是一樣,我倆可算是同病相憐,只能互相取暖了。
京都最熱鬧的鬧市,人山人海,熙熙攘攘的熱鬧的非凡,整個街市燈火通明,各種商販的吆喝叫賣聲,熱鬧至極。
錦若已經歡快地跑到前面攤位去了,我無奈地打量了四周,盡是些賣花燈的攤位。
那方突然傳來吆喝聲,原是看花燈猜謎語的游戲。我對此起了興致,便走近,隨意選了個花燈,年近六十幾,頭發微微發白的攤主從懸掛的花燈底部解下了小香囊,抽出了一張卷好的紅色小紙條,上寫著謎題:飛書錢塘春已去,打四字。
我想了想,回答道,“謎底可是鴻江之夏。”
攤主笑著說,“姑娘聰慧!正是此謎底。”
因著大元規定已婚女人必要梳已婚發髻,錦若便將我的長發盤了起來,后又因著錦若喚我姑娘,便又將及腰長發放了下來,叫錦若幫我隨意梳了個發髻。
原是如此,也不外乎他人喚我姑娘了。
我笑笑,提了花燈便要離開,攤主突然叫住我,“姑娘留步。”
我疑惑不解,謎底已經答出來了,難道還有什么事么?待要相問,攤主說道,“姑娘即是聰慧,我這尚有一對謎語,從未有人能夠全部對出謎底,還望姑娘能夠賜教。”
從未有人對出過謎底,我對此充滿了興趣,便叫攤主拿出了那對謎題,一則是:在天愿作比翼鳥;打兩個字,二則是:一條紅線同心結,亦是打兩字。
我思考了一下,猜出了第一個在天愿作比翼鳥的謎底,齊飛。然第二個謎題我卻是想了良久都猜不出來,正要放棄,耳邊突然響起一道清冷的聲音,“可是結緣?”
清冷之音使我驀然一怔,霎時回頭,他已湊近我身旁,一種清雅的淡淡香味瞬時充斥在鼻尖,我忍不住嗅了嗅,是一種淡淡的香氣,不是很香,卻很好聞,似竹的清新自然,又似蘭花的空谷幽香……
這種冷然的香味讓人一點都不討厭,淡淡的冷香混合了男人身上的氣味,也一點都不覺得難聞,突然間我發覺自己似乎做了什么不該做的事,頓覺尷尬,我一個已婚女人竟然在嗅別的男人身上的氣味,這行為實在唐突!雖說我已然被打入冷宮,但已婚卻是個不爭的事實,這個清楚的不能再清楚的認知著實讓我尷尬萬分。
攤主聞言歡喜的說道,“對,公子答對了,這盞蓮花花燈就送給公子吧。”
我的思緒亂七八糟的,十分混亂,恍然聽到他說,“這盞蓮花燈我要之無用,便贈給這位姑娘罷。”
淡然的聲音如同清涼的水澆在心頭,瞬間喚回了我的思緒,我愕然抬頭,送給我?驀地撞見他含笑的眸子,雙目對視,我的臉有種被火灼燒的感覺,臉爆紅,突然間我有種想遛的沖動。
內心的小人亦不停斗爭著,爭論不休,一個讓收,一個不讓收,我頓時不知是接受還是不接受了。隨后又暗暗想:看看人家就是大方,還送花燈給你,洛欒川你還對人家做了那般無理的舉止,你真是夠了!
思及至此,自責及愧疚涌上心頭,我手足無措,頓覺無法坦然面對眼前氣質卓然的男人了,甚至連花燈都沒接,我落荒而逃,只余下他幽然的眸光,久久望著我逃走的方向出神。
心神恍惚地回到王府已經是深夜了,神智尚有些不清明,恍惚之中甚至連錦若都給忘記了。
想到方才干的囧事,我只想使勁拍打拍打后腦勺,把自己拍醒了,這么丟人,這么不理智的事,怎么就會是她干的呢?腦海里不停地糾結著這件事,不知不覺我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第二日我醒來的時候,太陽已經高高掛起,我迷糊的醒來,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我昨日只顧逃走,匆忙間竟將錦若給忘記了,那丫頭還不得氣死我,昨日人那般多,但愿可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想著,我連忙穿戴好,正要去尋人,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我看去,是錦若!
“錦—若—”我聽到了自己結結巴巴的聲音。
錦若端著盆,說道:“昨日我當姑娘去哪了,著急半天,沒想到回府一看,您竟在王府睡著了,可嚇死錦若了。”
說著錦若噗的一笑,我不知所云,她又問道,“姑娘昨日可是發生什么事了?走的那般匆忙,竟也不曉得叫上錦若。”
“對不起啊,錦若。”我連忙道歉,忽的想到昨日那男人身上好聞的清香和他含笑的眸子,我的臉不自覺燒了起來,我自覺我的臉一定紅透了。
再想到昨日自己落荒而逃,那般不禮貌,可是出大糗了!不由感嘆自己平日自謂的淡定自若哪去了,真是,怎么盡干出出糗的事?
錦若見我臉紅的像個熟透的西紅柿,便也沒追根究底,此事也便就此揭了過去。
我細想,也許以后可能再見不到了,應該也沒什么吧,就算再次見到了,他也不一定會記得她吧!
我安慰著自己,心湖逐漸平靜。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間,到了太后娘娘的圣誕之日,五月初十據說是太后的生辰,亦是太后與先皇的定情之日,所以,不光皇宮重視,就連王府也重視的很,這天傍晚,便來了幾個婢女,手捧著玉釵華服幫我梳妝打扮。我幽幽想,也虧得王府還有人還記得我這個被打入冷宮的過氣王妃么!
我并沒讓她們幫我綰發梳妝,卻叫了錦若幫我。不消片刻,錦若幫我綰了個隨云髻,插上了一支白玉流蘇簪,配上適中的流蘇耳環越發顯得清水出芙蓉,叫人看了舒服。
到了王府門前,只見一輛并不華麗的馬車,卻不見那對男女,恐怕已經先走了吧!我暗暗譏諷著,面上卻也看不出有絲毫不滿,沒說什么便上了馬車。
皇宮與王府之間尚隔著一段很遠的距離,虧得路面平順,坐馬車也不覺得顛簸。
到皇宮大致用了一盞茶的功夫,我跟著宮女的指引到了宣華殿,所幸太后也沒治我姍姍來遲之罪,拜見了皇帝皇后及太后娘娘后便入了座。
對面是我名義上的夫君和慣于矯揉造作的陸矜柔,此時元徹見我和一群未婚臣女坐在一起,面色顯得有些不好看。
元徹陰沉了臉,該死的女人,這是什么意思?甩他面子,盡給他丟人!
太后皇帝似乎也注意到了這邊的氣氛不對勁,隨后太后皺起了眉頭,不悅地問,“欒川,你堂堂徹王妃怎么自降身份,和那些臣女們坐于一處?”
我淡然起身,回道,“回稟太后,皇上”
還未等我說完,太后打斷了我的話,“欒川你是徹王妃,亦是本宮的孫媳婦,應當喚本宮皇祖母才是。”
我不急不忙地回道,“還是喚太后娘娘罷,若是喚皇祖母,免不得又有人在背后議論欒川了。”
太后慈和的面容驀地一變,犀利的目光掃過殿下眾人,“你是本宮的孫媳婦,有誰膽敢在背地里議論你,本宮定不輕饒。”
“是,方才皇祖母問孫媳為何與臣女坐于一處,孫媳回稟皇祖母,孫媳只是看這大殿之上已然沒有欒川的位子,若是站著是對皇祖母及父皇的不尊敬,便只能隨意尋個位子坐下了。”
聞言,殿下議論聲一片,堂堂徹王妃于太后壽席之上,竟沒有位子,這豈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太后皇上遂朝著元徹的位子看去,這才明白,隨之大怒,“皇兒,這是怎么回事?”
眾人循聲望去,這才發覺,本該屬于徹王妃的位子竟讓徹王側妃給坐了去,這分明就是心存覬覦!這側妃雖說占了個妃字,但說來說去也就是個小妾,一個小妾竟坐于王妃專屬的位子上,這分明就是褻瀆,這下可觸犯了大元律法了,大元律法表明側妃不得入皇宮,不得參加皇宮各種宴席。
這不觸犯,一觸犯就觸犯了兩條,堂堂三皇子竟視大元鐵律于無物,難怪皇上會對一向寵愛的三皇子動怒了。
皇帝一動怒,眾人哪還敢說話,整個宣華殿靜的聽不見任何聲音。
我見目的達到了,便一言不吭,靜靜的看戲,我就是讓眾大臣都知道,元徹是怎么寵妾滅妻的!我還倒要看看這對狗男女如何迎接皇帝的怒火。
殿堂之上剎時寂靜一片,皇帝都動怒了,哪敢有人沒眼色在此刻碰皇帝老爺的釘子。
陸矜柔顯然知道觸犯了皇帝的禁制,此時臉色顯得有些蒼白,指甲因為用力而泛白,就連尖銳的指甲深陷血肉之中都不自覺,她恨,恨她側妃的身份,更恨洛欒川占據了本該屬于她的東西,讓她如今身份這般尷尬,就連進皇宮參加宴席都是奢侈。
陸矜柔驀地憤恨地瞪著我,我回了她一個清雅的笑容,她眼中的惡毒之色愈加暴露無遺,我嘆息,她如今對我倒是懶得裝了。
元徹臉色這一刻愈加陰沉了,起身瞪了我一眼,我很淡定,隨后他對皇帝回道,“回稟父皇,此事是兒臣一時疏忽,兒臣甘愿受罰。”我意外他竟坦然認錯,上座的皇后驀地開口求情,“皇上,徹兒只是一時疏忽,請皇上恕罪。”
皇帝臉色有所緩和,“皇兒,今日此事便算了,萬不可有下次。”我知道皇帝大抵是念及父子情分,心軟,不忍懲罰他了。
他似乎松了一口氣,回復道:“兒臣謝父皇,定當謹記教誨,永不再犯。”
隨后皇帝讓人在元徹身邊加了個座位,我移位過去,陸矜柔笑意盈盈,然我卻從她含笑的眼睛里看到了她內心的不甘及嫉恨。
皇后皇上重新坐回鑾座,回身之際,皇后狠狠剜了我一眼,我知她對我更不滿了,我對此并不在乎,她向來都是對我極為不滿的,大致是因為我并沒有什么身份背景,不能對她兒子的大業有什么幫助吧!只是經過此事我知道恐怕以后的生活定是平靜不了了。
元徹倒是沒再看我一眼,倒是眾人不時對我投來打量的目光,我坦然自若,一派云淡風清的大家閨秀風范。
眾人也由此心知肚明,徹王妃與徹王爺及徹王側妃不對頭,但心知肚明歸心知肚明,把這層窗戶紙捅破可不是什么明智之舉。
殿外突然傳來公公尖細的聲音,“攝政王到—?—”
我疑惑,攝政王?
一抹挺拔的身影出現在眾人眼前,白衣翩翩,飄飄如雪,墨發用白色發帶束起,下余墨發垂于身后,一派風流自成。他的身形如松般挺拔,巍峨如山般泰然不動,一支通體碧綠的玉蕭豎于腰間,再觀他面容似謫仙般精致,眉眼間帶著微微清冷的氣息,真是俊逸不凡,猶如神祗。
是他。我恍然一怔。
眾人看的愣神,隨即起身,恭敬地俯身作揖,“拜見攝政王。”
云染墨語氣淡淡,“起身罷。”
皇帝太后亦起身迎向他,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容滿滿地說道,“皇弟終于肯回來了!”我自皇帝的眼中看出了他是真心歡迎云染墨的。太后的眼中亦激動的出現了點點淚光,顫聲道,“墨兒,快讓母后看看瘦了沒有?這么多年也不知回來看看母后,真是不孝。”
云染墨笑著搖頭,“是兒臣不孝,讓母后掛心了。”說著,自隨侍手上拿過一個錦盒,“兒臣當年無意間得到一棵萬年人參,據聞此物有延年益壽之效,母后長年操勞后宮之事,應當調養才是,故獻給母后作為滋補身體之用,母后且莫嫌棄才是。”
太后接過錦盒,眼中淚光閃閃,元昊倒笑著打趣道,“這么多年在外漂泊,怎么這次倒舍得回來了?”
他輕然一笑,一派翩翩,溫潤如玉的貴公子模樣,聲音如風般傳入大殿之下的眾人耳中,“此次回來,一為母后壽誕祝壽,二為一人而來。”云染墨清冷的聲音如同雪山融化的聲音,冰冷卻十分動聽。
他唇角噙著一抹淺笑,如同雪山之巔的雪蓮花剎時怒放,美不可言。
剎時驚艷全場。
我仿佛感覺他在看向我,不可能,不可能啦!我搖搖頭,揮去了腦海里不該出現的念頭。
皇帝元昊一怔,隨后笑著調侃道,“哪家的女子能有如此福氣,得到皇弟的憐惜與垂青?”
云染墨但笑不語,皇帝也沒追根究底,說了句不管怎樣,回來了就好,便叫人在太后鳳駕之下添了個位子,云染墨便入了座。
自他在宮宴上出現的那一刻,我的神經就一直緊繃著,尤其是他的那句“二為一人而回”一直在我的腦海里不停重復著揮之不去。
宴會行至一半,公公卻是啪啪啪拍了三下。
卻見一眾舞姬如魚般婀娜娉婷地涌入殿內,絲竹管弦聲聲入耳,宛若仙音妙韻,我只管取了面前晶瑩剔透的紫玉葡萄吃的歡快。
那方舞姬正舞到最高潮精彩的部分,我卻興致奄奄,只覺枯燥無味,勉強打起精神,抬眼,舞步輕挪,纖腰裊裊,彩紗舞的宛若游龍戲鳳,倒是不賴!
只可惜,若說起舞樂也唯有一人的舞藝算是能入得我的眼。三年前在游玩華山時,有幸被慶余皇朝六殿下陌無衣自以為是,一見鐘情后給劫到云霄宮小住了半月,方才見過那人超群的舞姿,至此以后便再沒人的舞藝能入的我的眼。
想著,我忍不住笑出聲,說道那陌六皇子可真是天降的奇葩,當初初見我之時,只當自己是對我一見鐘情了,當即裹了我奔回了皇子府,說是拜堂成親,我當時都傻了,可他當時有欽定的太子妃,便是丞相的女兒,三國有名的美人兒楚冉冉,那楚冉冉雖是大美人不錯,也有名,但有名的不是她的美貌,而是她的個性,呃,瘋癲雖不至于,隨性而為卻是真的,而且武功不俗,這也就是俗稱的“母老虎。”
許就是看中因她的隨性霸氣,能夠制住陌無衣那成日不著家的浪蕩子,是以慶余皇帝便自作主張為他定了這門親事。
于是,我被強搶的事一經傳開,那楚冉冉便尋上門來,一見面劈頭蓋臉地來了一句,“陌無衣呢,死哪去了?”
我被震的直接傻了,許是不見我回應,她似乎意識到什么,然后盯著我,上看下看,左看右看了半晌,最后下了定論:“臉蛋還沒我長的漂亮,眼睛那么小,沒我大眼睛好看,身材也沒我好,陌無衣是眼瞎了不成,窩邊放著我這么一個大美人不吃,居然要吃根豆芽菜!”
我極其憂傷,心窩子被戳的賊疼賊疼的。
其實,我承認,楚冉冉絕逼是個大美人沒錯,可我也不差,為嘛在她眼里,我就那么差勁?
我抓耳撓腮,思慮了半晌,最后給自己找了一個極其合理的理由,那就是國家地域不同,風土人情不同,就像淮南與淮北的柑橘一樣,地理位置不同,長相不一樣,味道也不一樣,所以,有著國域之分,那兩國欣賞的眼光自然也是不同。
等我糾結完后,楚冉冉已經不知跑哪去了,第二天只傳出了陌六殿下染病在床的流言蜚語,我心知定是被他未來媳婦打的,心想,幸好,她沒有殃及我這條池魚,隨后,我被慶余皇帝派人護著,送回了大元。
后事我便不知道了,只聽說陌無衣知道我離開了后,委實鬧騰地厲害,最后不知楚冉冉怎么對付的他,他便再也不折騰了。
這廂,想起此事,不免有些感懷,又飲了一杯酒,辛辣的液體入喉,辣的我只想哭。
忍了哭意,我看其他人看這舞倒是聚精會神,也只好勉強打起精神,往周圍瞟了一眼,恍然對上一雙晦澀不明的眸子,驚得我忙別開眼,只是身后探究的視線一直鎖定著我,頓時讓我有種無所遁形的壓力感,亦讓我有種如坐針芒,想要找個地縫鉆進去的感覺。
發愣之時,聞聽大殿一片嘩然,我順勢看去,舞姬們正圍成一朵黃色牡丹花,中間赫然出現一抹紅色身影,再觀其容貌,瞬間驚艷了我,嬈嬈紅衣,極盡嫵媚,黑發及腰,纖腰束素,眉間一點朱砂,妖艷逼人之間卻又不失輕靈之姿,這宛然是一位難得一遇的絕色佳人。
此時這位絕色佳人正眼含盈盈秋波,含情脈脈地瞅著我身邊的元徹,那眼神熱切的,似乎真要化為一片水光了,就連身為女人的我看了心里也柔軟的不行,真真是冷硬如鐵漢看了也會變成繞指柔,我長嘆,真是個磨人的人間尤物!
我默默瞅了元徹一眼,如此尤物王爺可當消受得起?
那廝卻是仿佛沒看到一般,對此佳人漠不關心,無比淡定地端著個酒盞一飲而盡。
這是個涼薄的男人!
我頓時有種凌亂之感,這是個什么鬼?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癡心女戀上冷王爺,妾心有意奈何郎心似鐵?
那方女子見元徹不為之所動,失落地低垂了眼眸,而后十分幽怨地盯著元徹看了半晌。
小眼神看的我心肝兒直跳,我挑眉看向那女子,暗暗想,元徹這薄情郎別的不行,桃花運倒是挺旺!
同時,我由然對這女子抱了同情擔憂之心,心這般冷硬的男人,姑娘你可能挺的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