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且歷
1
前段時間騰訊新聞做了一個農民工生活的專題，那些畫面就是歲月靜好的反義詞：
八對夫妻，住在沒有完工的工地上，僅用簾子隔開相對私密的空間，他們正圍在一張臨時搭起的桌子上吃著簡單的飯菜，遠處的生活用品和建筑材料各自凌亂。
一個老人，房間的地上全是積水和爛泥，他踩在幾塊石頭上，虔誠的揭開電飯鍋，剛熟的米飯，正冒著熱氣。身后的床上擺著一張破爛的涼席，掛著歪七歪八的蚊帳。
如果以上畫面離你很遠，那么也許你是這類：
大城市的小白領，早上六點半已經匆匆的出門，路邊買上一份早餐，然后擠地鐵擠公交，通勤一個多小時，終于汗流浹背的到了單位，匆忙打開電腦開始忙碌的一天。晚上十點，還埋頭于永遠處理不完的業務和郵件，和遙遙無期的休假和睡眠。
新晉的職場媽媽，沒看過洛杉磯凌晨四點鐘的太陽，卻看到過凌晨兩點、三點、四點的北京的月亮，然后還要強打精神，去趕早高峰北京的地鐵。
大部分的人，都是這樣在社會的底層掙扎。他們不努力嗎？努力。他們不堅持嗎？堅持。
誰都渴望被歲月溫柔以待，可現實不斷的揉碎我們的夢想和信念，還附贈各種茍且。
2
有時候，我們就像海明威的小說《老人與海》里面的那個老人。
我們都在無邊的時間海里航行，我們靠捕捉大魚來謀生。有的人總是能打到魚，他們有伙伴，還有收音機；而有的人卻是孤身一人，長時間沒有所獲。但是我們始終都像老人一樣相信，自己有補到大魚的技能，和遇到大魚的運氣。
當真正的大魚來臨的時候，考驗才剛剛開始。大魚哪會那么乖乖就范？它有著超凡的體力和毅力，拖著你人生的小船到處游走。你不知道方向，而且水盡糧絕。你恐慌和迷茫，但又須忍耐和堅持。為了生存，你要生吃令人惡心的金槍魚、鲯鰍和飛魚。你一邊拉著釣索不感絲毫放松，一邊提醒自己時刻做好應對措施，到時間了要休息和保存體力。因為，這是一場你無法預估的長期搏斗，大魚與你，誰先放棄，誰就被打敗。你顧不得發麻的手臂、刀割的傷口、以及連續的疲累。你拼了命的在大海中保全自己，隨時準備戰斗。終于，你靠毅力和能力，打敗了那條大魚。你像殺死了一個兄弟那樣有罪惡感，但是同時又開始幻想它能給你想要的一切。你以為這所有的努力都有了回報。
可惜啊，造化弄人。終于滿載而歸的時候，卻有許多可惡的鯊魚，來搶奪你的戰利品。你不得不維護自己的成果，與他們廝殺。可是你筋疲力盡、孤立無援、手無寸鐵。鯊魚搶走了辛苦得來的一切，除了一具魚骨，你終究還是一無所有。
等等，這和成功學里的結局不一樣啊。你努力了，堅持了，奮斗了，等待你的，難道不應該鮮花和掌聲嗎？為什么還是只有茍且和一無所有？
功利的成功學不會告訴你，茍且和一無所有，才是普通人生的常態。詩和遠方只是瞬間，要么遙不可及，要么曇花一現。
一個從來沒有放棄希望和信念的人，卻總是被殘酷的現實捉弄。
不是夠勇敢，夠堅強，就會有仙女幫忙實現夢想。
不是夠努力，夠堅持，就一定能夠到達成功的彼岸。
命運如刀，我們要不要逃？
3
其實，老人也有很多機會可以逃。比如，大魚拖著他走的時候，利索的斬斷釣索就解放了；再比如，他可以干脆不再出海。
但是逃走，真的就解決問題了嗎？他可以放棄84天等來的運氣，逃離風險和傷害，但是逃不過自己內心的失敗感。他深信“好漢只能被毀滅，不能被打敗”。放棄就等于讓他承認失敗，那是比讓他死更痛苦的事情。因此他從來沒有動過逃跑的念頭，只是一味的堅持，堅持到筋疲力盡，堅持到只得到一具魚骨，也在所不惜，只為可以安然入睡，夢見非洲和雄獅。
那么，我們可以逃嗎？
當你把所有的苦難歸于北上廣，歸于自己的選擇不當，你當然想要逃。
可是，逃走了，你就有詩和遠方了嗎？你能保證自己能心安理得嗎？你不怕自己的內心會被日復一日的平淡和后悔給折磨嗎？有多少人，選擇了平淡的生活，卻安撫不了一顆躁動的心。
很多的時候，你的疲累，看似來自外界，實際上是來自內心的選擇。
你太怕未來的自己，責備現在的放棄和不努力。
你不想庸庸碌碌，你不想甘于平凡。比起不成功，你更害怕被打敗。
你的馬不停蹄和堅持不懈，只為了追求更好的自己，是你選擇了做疲憊生活的英雄好漢。所以，真正的問題不在于逃去哪里，而在于你自己的內心。如果你安于平淡的小日子，那么，自然可以選擇相對安逸的生活。可是如果你想要到遠方，就只能風雨兼程。這世上永遠沒有兼得的事情。
對于一個不想被打敗的人，你只是被夢想選中，所以無處可逃，也無需逃。
生活有時候如同逼仄的胡同，前面左面右面都擋住了去路，而來時的路早已坍塌。你逃不走，又回不去。其實這個時候，你要想的不是如何逃走，而是問問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如果終究還是不想安于平淡，不想被打敗，那就把自己變成一棵樹，積蓄苦難的養分，拼命的向上生長。也許有一天，你突然發現，自己已經高到可以觸摸星星、月亮和太陽。
4
太陽每天都照常升起。不等這個城市蘇醒，環衛工人已經清掃好了城市的骯臟。地下室里的小伙子和小姑娘，忙著洗去昨天的疲累和悲傷。第一班地鐵，已經在鐵軌上等待追逐夢想的人。公交車上早就擠滿了堅持和信念的靈魂。摩天大樓的塔吊，建筑工人已經開始建造新的地標。小白領們睡夢中按下了鬧鈴。早餐攤主準備好了熱騰騰的豆漿。主干道開始逐漸的變成停車場。
每一個人都奔赴自己的“大魚”，這樣卑賤又驕傲，不慌亂不逃跑。
時光可以損毀我們的天真夢想，現實可以告訴我們努力了不一定有效。
可是為了不想被打敗的內心，我們只能習慣流淚，習慣殘忍，然后昂著頭，去領教這命運如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