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的生活是枯燥而無聊的,這一點茍富貴上學前從沒有想過。他以為,高中無非就是年齡上去了,換一所學校而已。再者說,離開了家里不是應該更自由嗎?可現實卻不是如此,班里全是女生,每天的課程密集而又緊張,這讓他有些崩潰。
那是個什么年代?別說卿卿我我了,就算是兩情相悅的少男少女,牽個手都不敢,何況只是同學?所以,茍富貴在班級里唯一的朋友,也就只有張翠了。
可問題是,人家張翠每天認真聽課,下課后也經常和一群同學嘰嘰喳喳的聊天,茍富貴是插不進去的。好不容易放學了,張翠又要去攤煎餅。所以,兩人的交流也很少。無非是賣煎餅的時候,相互調侃一下而已。
在高中,可不是你不聽課、不思進取就能蒙混過關的。每周有周考,每月有月考。即便茍富貴再臉皮厚,看著自己拿可憐的分數,臉上也有點掛不住,更不要說班里老師三番五次的點名提醒了。
要說那個年代的老師,顯然是比現在要負責的多。你學習不好可以,老師可以接受你腦子笨。可若是你學習不好還不思進取,那可不行。老師經常會把茍富貴叫到辦公室,一副語重心長的表情對其進行人生指導。比如:你這樣的學習態度,怎么對得起含辛茹苦供你上學的父母?
可茍富貴早就野慣了,他雖不是目標汪洋大海的浪客,卻也覺得讀書不是他該走的道路。久而久之,老師們也對他的態度大感憤怒,不止一次通知他的家長來學校一同教育。可茍富貴他爹卻十分不屑,畢竟曾經也是個下鄉知青,受過迫害的人。所以,面對老師的“叫家長”通知,茍富貴他爹曾嗤之以鼻道:“這些個老師,自己教不好學生就想著給家長甩黑鍋,我們能教好干嗎要去學校?”當然,這里面也有些偏激和偏見。不過,誰叫人茍富貴家里條件好呢,家里送他去上學,無非是想著讓學校約束著他,別出什么亂子就好。至于以后的生活,家里足夠養活他。
茍富貴自然不會想什么未來,目前來說,他唯一的愛好就是每天去買煎餅時,跟張翠貧幾句嘴。所以,上學的日子雖然難熬,卻也無可奈何。本來,茍富貴以為自己的高中生活就這么混下去就好,直到有天,張翠請假了……
按理說,學生請假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更別說女生請假了,也許只是生理期的影響。可這卻苦了茍富貴,不光沒了煎餅吃,更是少了聊天的對象。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了一周,他開始覺得不對勁兒了。其實,不光是他,就連老師都有些焦急。在茍富貴又一次詢問下,老師決定帶著他去進行一次家訪。
進行家訪的這位老師,是茍富貴他們班的班主任。白襯衫、黑褲、黑皮鞋。國字臉上面頂著一副厚厚的眼鏡片,完全是人們印象中的書生模樣。周末這天放假(那時候,我國還沒有實行雙休日),茍富貴沒回家,一早跑到教師宿舍,卻見班主任還沒出來,就老老實實的等在門口。
過了一刻鐘,班主任推著一輛黑色的二八自行車出來,看到茍富貴伸手習慣性的扶了下眼睛笑道:“茍富貴,來的挺早啊!”
“是你起的太晚了吧,”茍富貴不滿的小聲嘟囔了一句。
要說這班主任嘛……其實也就算是個龍套吧,所以筆者也懶得取名字了。稍微概括一下就是個書呆子外加老光棍兒。(班主任:喂喂喂,龍套也就算了,不給起名字也就算了,非得讓我是個老光棍嗎?)
拍了拍座子上的浮土,班主任上車道:“上來吧,張翠家離得還挺遠!”
“好嘞!”應了一聲,只見茍富貴單手在車上一撐便跳上了后座,卻聽“噗嗤!”一聲……
隨后,茍富貴就低著頭陪班主任一起去了修車攤位。雖然班主任一聲沒吭,可茍富貴也明白,肯定是自己的體重和那股子猛勁兒壓爆了輪胎。
要說那個年代,自行車可是年輕人的標配,類似于現在的汽車。所以,隨便走一走都能看到個修車攤。而這些修車師傅們由于累計了大量的“實踐經驗”所以個個是把好手。只見眼前的師傅,先是把車輪內膽掏出,順手捋了一圈便找到了裂縫,隨即從小木頭做成的工具箱中翻找出塊膠片和膠水,三下五除二便粘好,又熟練的將車胎按到水里轉了一圈,確認再沒有漏氣的地方后,又“簡平快”的將內膽塞回去。這一系列動作熟練而沉穩,在當時的茍富貴眼里,甚至上升到了藝術的境界。這也就是為什么,后來輟學后的他會在街口也干起了這行……
班主任拉了拉茍富貴,這才讓其從愣神中清醒過來。隨后,為了避免車胎再次遭殃,班主任提議茍富貴坐到車杠上。
聳了聳肩膀,茍富貴表示無所謂,便爬上了大杠。雖說屁股有些硌得慌,他倒也沒什么怨言,畢竟還能忍受。可問題是,當兩人出了城區,開始走上鄉間的小路時,那一路坑坑洼洼的土道……
那個時候還沒有“蛋碎一地”的說法,但每當茍富貴回憶的時候,都會覺得那一定是班主任在報復他……
盡管過程是波折而難挨的,可兩人總算是來到了張翠家的附近。那個時代,城里就是城里,村里就是村里。而張翠的家就坐落在城邊的一片低矮而毫無規劃的平房之中。班主任看了看表,距離午飯還有些時候,這個時間家訪再好不過。順著之前記錄下的地址,兩人尋到一處人家。房子是青磚壘砌、屋頂是泥瓦覆蓋。只是,那滿墻的青苔和門上脫落的紅漆都無聲的訴說著房屋的老舊。
“啪!啪!啪!”班主任抬手叩響了房門,不多時,一陣腳步聲傳來,待門開啟,不是張翠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