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2月04日,一個永遠都不會忘記的日子。意外來的太突然。清晨,我光腳踩在孩子昨天沒收拾的積木上,竟然沒有感覺到疼痛,慌張的洗刷完畢,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沒法開車,在夜色中打車去姥姥家,那一刻,深深的無助跟絕望籠罩了我。
周五晚上聽說姥姥住院,周六中午就準備去,因為種種原因到了下午四點才去看她,買了三包隔尿墊跟水果,原本以為會在醫院住很長時間,誰知道,才三天就離開了我們。生病的這兩個多月里,她迅速的消瘦,皮膚松松的,臉色發黑,可是臉上皮膚卻很光滑。那天在醫院的病床上,握著她的手,喂她吃葡萄,小小的葡萄可以吃好幾粒,慢慢的嚼,慢慢的咽下,住院后不再吵鬧,或許是因為用了一些安定的藥的原因。
姥姥生病的那段日子,喜歡抓著她的手,很用力的握著,不然就亂抓東西,慢慢的撫摸,讓她睡覺。她有時候兩天一夜都不睡覺,小舅給她帶回了的昂貴的藥也不吃,側著頭,閉著嘴,我們沒有辦法,只好一人按著她的頭,另一個人味藥。她當時是清醒的,后來想想,滿是皺紋的臉上是絕望的表情。不然也不會自己要求去醫院打針。
其實彌留的那一周已經有征兆,只是我們太愚鈍,沒有覺察。開始口齒不清,腳慢慢的變黑,拉肚子,拒絕吃藥,不會喝水,不吃飯,種種的跡象讓人不樂觀。但是我們還是沒預料,病情發展的如此迅速。早知道這樣,當初就應該多陪陪她,多看看她,對她的無理取鬧多包容一點,不要讓她對這個世界留有一點遺憾。
她的病情發展的很快。姥爺離開后,她的腰跟腿突然就疼痛難忍,連步行都很困難。到處去治療也不見好轉。她過完生日就跟小舅去了濟南,期間聽說逛超市突然肚子疼,醫院檢查尿酸高,不讓吃海貨。然后就是住院治療,沒料卻查出了毛病,而且全身轉移。我知道病情的時候整個人都傻掉了,語無倫次的詢問,希望是誤診。打電話給她,她說吃了好多藥,小舅他們給她做飯很講究,每天都是團子跟牛肉湯燉菜,而且吃藥大把大把的吃,聽起來很可憐。我只是在電話里勸慰幾句。去濟南看她,臉色蒼白,見到我們很高興。病情發展的迅速,第二周就回家了,聽說,晚上會哭鬧,手開始像姥爺以前的日子一樣,到處亂抓東西。去家里看她,她意識時而清醒時而混沌,整個人躺在床上,感覺非常不好,我沒有料到她的病情惡化的如此之快,短短的一個月的時間,就不行了。清醒的時候,會知道我們是誰,會問我怎么回家,會在自己編織的夢境中對我們微笑。她出現了幻覺,說一些奇怪的話,大家都不以為然,其實她已經夢境跟現實分不清楚了,躺在床上直哎呦,其實她是疼的,可是我們都以為她在無理取鬧。我們都以為她在慢慢變好,一些高級的特效藥,可以延長她的生命,到最后才發現都是無用的,在疾病面前,在掙扎也是無望的。
周日沒有去看她,打電話說憋的慌,監護器各方面都正常,以為沒什么大事,誰料,凌晨一點多,呼吸起伏,然后靜止。從那天開始,我又失去了一個疼愛我的人。
姥姥一生辛苦,拉扯大了五個兒女,老年又照料老年癡呆的姥爺,終于以為可以休息,享福的時候卻得了癌癥,姥爺去世107天后離開了我們。
閑下來的時候會想起姥姥,夜晚的時候會自己偷偷的流淚,覺得這是個玩笑或者是一場噩夢。
小的時候,我們三姐妹愛跟著姥姥,住在一個大炕上,非常熱鬧。后來上了高中就住姥姥家,每天早晚給我做飯洗衣服,那時候不愛吃飯,會變著花樣的炒菜,可是我還是最愛吃姥姥做的燉白菜。住校后,周末或者小姨回來的時候,會做好吃的送到學校,等我們倆下課去門口接著她。有時候周三有兩節課就回姥姥家改善生活,有一次回學校突然發現空空的錢包里多出來四十塊錢,事后才想起是她偷偷放進錢包的。那時她跟姥爺打掃大街,一個月就一點點工資。再后來去外地上學,周末才會打電話給她,詢問家里的情況,放假回家總會帶點特產給她,她一臉幸福的忙碌著包餃子,或者包子,抑或燉肉。然后畢業上班,有了錢,給她買好吃的,每個周末都會去看她,那時二姨還在世,烤鴨,栗子,糕點各種水果都給她買,她愛吃肉,不挑食,買給她總是很高興,說讓我別亂花錢,說我一個外甥閨女給的已經夠多了,我總是說,疼她是應該的,因為我跟她的血緣關系跟蕾蕾是一樣的。她總是笑。我知道她很滿足,雖然她心里有些喜歡男孩子,可是卻對我們都一樣好。她一直盼著小舅再給她生個孫子,盼著蕾蕾趕緊結婚生子,而我們也都以為日子很長,一切都可以慢慢來……
姥爺癡呆后就一直跟著姥姥。姥姥騎著電動車帶他去趕集,去逛超市。其實姥姥是特別愛玩特別趕潮流特別愛熱鬧的一個人,有啥新鮮的東西,一教就會。年輕時沒有錢舍不得花,等年老了,孩子們給了錢,還是舍不得花。我很愛跟著姥姥去趕集,坐在她電動車后面,一晃一晃的,去買愛吃的東西,她總是跟我搶著付錢,讓我攢錢。她喜歡跟我們出去玩,逛街了,吃飯了,離開姥爺一小會對她來說都是休息。我們都知道她的辛苦,卻都有許許多多的事,幫不了她。她很愛漂亮,去超市給她買衣服,非得自己看中了才行。蕾蕾結婚,從手機上給她看衣服,大中午的我們都去屋里休息,她一個人坐在大門口,拿著手機一個一個的自己看,看中了再進來告訴我。自己看中的那件衣服穿起來很好看,卻只穿了一個季度,而且還沒舍得多穿……她的衣服都整整齊齊的掛在櫥子里。
家里人多又熱鬧,每次聚會全的時候二十多口人,她只需要樂呵呵的坐在沙發上看我們聊天,偶爾會插幾句話,聽著我們說一些她沒能見識到的東西。那時候她是幸福的,兒孫滿堂,一切都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