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故事很悲傷,如果你沒有準備好,請不要繼續往下
她睜開眼,又閉上眼。再睜開,一天開始了。打開手機看一眼時間:6:55,鬧鐘還沒響,再瞇個五分鐘吧。7:00的時候,《imaging》這首歌準時在她耳邊響起,imaging all the people living in the world……她喜歡這個呼吁愛的歌曲,它的旋律還算得上輕柔。她需要一些外在的力量來叫她起床,她討厭聒噪的手機鈴聲。所以在某一天她聽到這首歌的時候就自然的把她納入到自己生命里了。而且雷打不動的早7:00。
關掉鬧鐘,她感覺自己今天的生命又開始了,很煩躁。要是人像一個機器能關掉就好了,她想。盤腿坐在床沿上又發了兩分鐘呆,其實她什么也沒想,每天早上她最喜歡的時時就是發呆的這兩分鐘,不必想今天又要做什么,又要吃什么,無欲無求。
簡單的洗漱后,她從衣柜挑出一條長連衣裙,換上。照照鏡子,還不錯。背上書包往外走去,前腳邁出宿舍門的時候,才想起來還沒梳頭。
她就這樣每天重復跟前一天一樣的生活,聽著鬧鐘起床,發呆,洗漱,換衣服,背上書包出門。沒錯她是一個學生。準確的說是一個‘大’學生。但她并不是那種大學生,她工作了四年,感覺不是很喜歡自己的工作,于是想回爐重造一下。這是她對外的說法,事實是她年紀也不小,在小城市工作不上不下,家里催著她找個對象。沒辦法了出來讀書躲躲。一咬牙考了個自己完全陌生的專業的研究生,導師招進來的時候很看好這些工作過的學生,覺得他們大多做事認真,在社會上打拼過的人對自己的方向更確定,能一心一意的幫自己打雜。她覺得可能命運也是不想她繼續待在家里那邊的小城市了吧,所以她考研毅然決然考到了離家萬里的城市。
她背著一書包書走在有些清涼的路上,長裙隨著風飄啊飄。一想到自己也算大齡剩女一個了,躲婚竟躲到象牙塔來了。不由得生出一些傷春悲秋的感慨。
一路上都是早起有課的學生陸續從宿舍樓的方向出來,漸漸匯集成一股人流,往某個方向集聚。是了,今天周一了。
她還是老三樣解決了早餐,饅頭雞蛋豆漿。信步朝圖書館走去,一路上小年輕們討論今天又更新什么劇了,哪個明星又離婚了,她漸漸覺得自己老了,幾年前她也曾熱衷八卦消息。
早上的朝陽從這座城市東方最高的建筑頭頂上升起來,天上沒有云。
她現在學的是她以前沒有涉獵的行業,前幾年她還很夢幻的想成為一個畫家,她甚至想好了,萬一做不了畫家就找個畫家當丈夫。后來一個朋友的朋友嫁了一個畫家,然后畫家有一天自殺了。她就再也沒提起找一個畫家丈夫,連帶著畫家也不想當了。這些搞藝術的多少有點神經病。
她現在學的是西方經濟學。研究生二面的時候,面試的老師問她為什么選西經這個專業,她說因為單純的想換個學習方向,工科背景的工作她覺得自己不太適合。而實際是因為現在經濟最火,這個行業來錢快。當然她不會跟老師這樣說。
本科學的不是經濟學,她現在學這些東西,需要惡補的東西太多了。幸好工科背景出身數學功底扎實,在圖書館多泡泡就行了。不過最讓她高興的一件事是終于可以理所當然的從家里搬出來了。時隔五年又回到大學真好。
今天是開學后的第二個星期,嚴格來說她還沒適應大學生活。今早她準備去圖書館看書,早晨上課的學生讓她覺得有些親切,大學那種無憂無慮的感覺慢慢回到她的腦袋里。站在圖書館的門口她深深吸了一口經過太陽加熱過的空氣,這個學校還是不錯的,她想。
研一的課排的不多,除了幾門學科基礎課就是數學課。課下跟著一個老師做做課題。老師姓趙,還是學院的博士生導師,平時一般不帶他們這種研一的學生,算是她的運氣吧,自己跟導師透露出想做課題的意向,導師推薦給趙老師的。趙老師不好推卻,就順手收來給自己打打雜。
時間過得很快,研一上學期還沒來得及打個哈欠,就過完了。她以要在學校做課題為名,沒回家。大多數師兄師姐即使再死磕課題的也騰出了時間回家過個年再回來,別人問她怎么不回去,她笑笑沒說什么。
即使來了半年了,她依舊是一個人,每天三點一線,宿舍食堂圖書館。在課題組待了也有幾個月了,趙老師漸漸對這個不愛說話的小姑娘產生了興趣。她做事很踏實,交代的任務總是能在她能力范圍內完成的很好,有時候趙老師和幾個老師閑聊的時候說起她,總說咱們下屆招生側重這些工作過得研究生,這些新生蛋子還是拿到社會上去練練的好用啊!
出去秋來,很快開始下起雪了。
這天,她就課題的進行情況和趙老師匯報完了之后,剛從課題組專用辦公室出來,就被趙老師叫住了。趙老師進來找她了解學習情況的時間明顯比以前多了一些。她不是很喜歡跟任何人保持一種長久的聯系,但礙于是課題老師,還是停下來等待老師的指令。趙老師看了她一眼,抬手看一眼手表,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她居然沒發現原來趙老師還是挺年輕的。
“我聽說你今年不回家過年?”
趙老師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也覺得自己好像唐突了一些,覺得問學生這樣的問題似乎不太恰當,尤其是他們這種工作了再來讀研的學生。多少有些自己的小算盤,當老師的有時候不好明說。
“老師,我今年在學校補補專業知識,本科讀的畢竟不是經濟,而且也有幾年沒讀書了,一下子還要好好適應適應,就不回去過年了”
她不喜歡這樣直接的問題,對于私生活,她拒絕任何形式的介入。
“老師要是沒別的事,我先走了”
“那個,你要是過年在學校一個人,歡迎來老師家里,一個人過年怎么像樣。”
她先是一愣,繼而感覺到一種來自陌生人的關心帶來的無所適從。
“老師,我……我和幾個老鄉一起跨年的”
先編個謊話吧,她究竟是不習慣別人對她好,就像從前談戀愛的時候,因為感到來自對方的愛超過自己的負荷力,她覺得這樣對對方不公平,最終自己提出分手。
晚上回到宿舍,躺在單人床上,想起今天白天趙老師的好意邀請。數數日子,原來后天就是新年了啊。今年逃出了家,這是她自己一個人過的第一個新年,她決定明天要好好把宿舍收拾一下,來了這么久了,還沒正式收拾過這個單間。這里就算我的家了,她看著黑漆漆的天花板,想著自己是第一個把學校宿舍當成家的人,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第二天她起了一個大早,把自己從家里帶來的考研書整理了一遍,那些沒用的試卷找個大袋子裝起來等會下樓的時候順便丟了。當時準備要考西經的時候她做了三套習題,現在想想,多虧這幾套題,很多時候人們紀念自己成績的方式非常獨特,她喜歡用寫完了幾支筆,幾個筆記本,幾套題來紀念考研的勝利。就好像這些東西是唯一值得紀念的的存在。之后她把宿舍里里外外都收拾了一遍,洗洗擦擦,拖拖掃掃,一個人忙的井井有條。知道下午一點鐘才算正式收拾完,不過她很開心,一種在小世界里無拘無束的自由從清早就一直籠罩著她。
出門。隨便找了一家還開著的餐館,明天就是新年,學校周圍的小店該關早就關了,剩幾個本地小館子,老板懶洋洋的守在店內,不開門也是一天,還是開個門好了。她就在懶洋洋的小飯館吃了個懶洋洋的午飯。然后溜達到超市買了點食材,準備明天自己動手做個年夜飯。
等她回宿舍的時候已經下午三點多了,索性把自己關在宿舍摸出電腦,點開一部電影看了起來。電影講的是一個被遺棄的小女孩被培養成殺手,有一次她執行任務的時候,發現對方竟然是自己的父母,她毅然決然的完成了任務,之后吞槍自盡。電影最后,長大了的女殺手自殺的時候她的臉上揚起了一抹淡淡的微笑,她不恨拋棄她的父母,因為從此以后她再也不是孤零零一個人了。
看罷,她很為這個殺手可惜,冷血的人是注定不能有情的,有情的那一天就是她的死期。但她喜歡這種黑色的電影,就像生活一樣。
一年的最后一天毫無驚喜的到來。可能她是被人們激動的心情叫醒的,當某種情緒匯集到同一個時點的時候是可以影響時空的。她于是被過年的歡樂從睡夢中驚醒,俗世的幸福從空氣里傳到她身邊,她不覺得自己獨自在外很寂寞,哦!原來我是這樣一個怪人,她想。
醒的太早了,又沒地方去,她準備睡一會了再起來看個電影。直到被電話鈴聲吵醒。
來電提醒是媽媽。
“哦,媽,恩,我今天去做項目的老師家里過年的,他人很好,不用擔心。”
“我會照顧好自己的,新年快樂”
掛了電話,睡意去了大半。看了眼時間,還不到9:00,她起身披一件過膝外套,外套還是從家里帶來的,藏青色絨面,去年冬天穿它的時候,她被家里安排了第一次相親。而現在她站在這個單人宿舍的窗前,窺探這個人去樓空的學校。雪鋪白了操場,掉盡了葉子的樹梢光禿禿的裱在窗前,如果畫可以搬到生活里的話,這應該是一幅齊白石的寫意畫。她看過齊白石畫的蝦,一張白紙上放幾只蝦,其他什么都沒有,卻憑空跳出一種滿滿的生命力。這種生命力讓她很是震驚,至今為止她還沒在自己身上看到過類似的東西。窗口吹來一陣風,把她從思緒里拉回來。她轉身,決定出去走走。
小時候凡是下雪的早上,她總是連臉都不洗就跑到雪地里,迫不及待的在雪地里留下自己的腳印,那個時候多么快樂,滑雪橇,打雪仗,好不自在。
現在的雪越來越小了,薄薄的一層,就像字帖上那一層用來臨摹的紙,昨天地上的落葉都可以清晰的看見。不過現在倒也不指望冬天下大雪了,那樣的好雪永遠只存在于過去的記憶里。路上沒有人,她出了宿舍門準備繞著學校走上一圈,教職工今天也應該窩在家里和家人一起過年,倒是樓管大媽在她今天出去的時候格外的親切。
整條路上只有她一個人,這種天地之大,物我皆無的感觸涌上她的心間。她從中感到一種虛無縹緲的快樂。由于太熟悉腳下這條通往圖書館的路了,她干脆閉上眼睛,任意向前走去。就算撞上什么也不要緊。她呼一口氣,向前邁一步,吸一口氣又向前邁一步,盡量以她感覺的直向前緩慢的移動,人閉上眼能走一段路但是越往下走越覺得下一步腳踏下去就是萬丈懸崖,心里明明知道前面至多有一顆樹,但總是平地起波瀾的恐懼往前走。她今天已經走了很久了,至少在她感到那種未知的恐懼之后還是沒有睜開眼,這會兒應該走過那個垃圾桶了,她盡量保持在路中間,這樣就不會太走偏,當然也是她認為的她一直沒有偏離路中心。她感覺前面有東西,那種壓抑的感覺向她襲來,但是她知道前面根本就沒有東西,該死的恐懼感作祟而已,大膽往前走,她告訴她自己,根本就沒有什么東西,你只需要邁步就可以了。但她還是深深的呼了一口氣,然后向前邁出了步子。可是突然她感覺自己撞上了一個什么東西。她猛地睜開眼,伴隨著一聲驚呼,差點向后摔倒。“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面前的人連連道歉。她定下神來覺得既生氣又羞愧,這時終于抬頭看清被撞的人長什么樣。
“趙老師啊!”
這下她更不好意思了,原來是帶著她做課題的趙老師,她結結巴巴的解釋到
“那個,我……”,“你沒事吧,嚇到你了,真是不好意思,我老遠走來看到一個人像是你,怎么你今天不是要和老鄉去跨年的么?”趙老師沒等她說完自顧的對她講
“哦,我晚點再去”聽他提起這個話,她只好繼續編下去。
“那你現在去干什么?”
“我沒事,隨便走走,呵,隨便走走,老師你了?”
“恩,我也是,起早了,今天學校人少,出來走走,要不一起走走?”
她見老師沒提起被撞的事情,也沒問東問西,雖然不是很情愿跟老師一起散步,但覺得這個老師也不壞。
“我來學校的時候,那邊經濟學院的樓還沒建好,現在你看,我們學校最高的一棟樓”然后他臉上一種轉瞬即逝的不屑剛好被轉頭的她看見了
“那老師你來學校幾年了?”
“五年了,博士讀完了就直接來咱們學校了,那時候我還是個小年輕,現在老咯”
“哈哈哈,五年彈指一揮間,確實過的挺快的”
她答非所問。他第一次看到這個冷冷的學生笑。她長相一般,但是牙齒很好看,不說話的時候跟說話的時候完全兩個人,有的人還是生動起來更好看,她顯然屬于后者。
兩個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好像剛才的小狀況沒發生一樣,有時候成人世界的默契就是同時回避一些事情,盡管大家都心知肚明。
她漸漸發現這個老師其實很有意思,只是外表看起來挺嚴肅的,和他聊天讓她漸漸從自我的世界里像別人透露出一點東西來,要知道她是一個自我保護欲很強的人,但對于這種傾向她自己還沒意識到。
而趙老師和她聊天則感覺很輕松,不會像應付其他學生一樣費盡心思,首先她不抱著拍馬屁的心態,其次她無所求。有什么就說什么,有進退也有自己的態度,雖然還是一個研一的學生,但和她說話竟讓趙老師這個博士感到一種少有的自在,不用顧慮太多,就好像兩個人很熟或者根本是陌生人一樣。所以他一時看不清這個學生到底是太精于事故還是性本灑脫。可是剛才看她閉著眼走路的樣子倒很是自由自在。總之,博士趙老師開始覺得這個學生有些與眾不同。
她結束上午的散步,在回宿舍的路上,拿出手機翻了翻,朋友圈不是討論今天跨年去誰家打牌就是曬年終總結的。這種除舊迎新,緬懷過去展望未來的調調從來都不對她的胃口。打開各大群,消息一滑到底除了群發搶紅包的就沒有什么內容。她打開那個人的消息對話框,時間還是定格在半年前最后那一句“晚安”,她沒舍得刪除,這個人的信息一直沉到了聊天記錄的最底下。這半年來她以為自己忘了,原來在今天這種大眾節日里,她還是沒趣的想起了這個劈腿了的前男友。好吧,她也不怪他,甚至有點慶幸,在他提出分手的時候雖然很傷心但是就突然覺得解脫了一樣。鳥兒終歸是不能離開天空的。無論是家,情侶還是婚姻都無法牽絆住一只只要天空的鳥兒。所以當他向她求婚的時候,她就知道會有這么一天。但現在又想起他,她覺得自己很可笑,也覺得自己很可悲。誰叫這就是自由的代價了?
春晚播放的時候她窩在宿舍看電影,剛剛吃過了一頓簡單的年夜飯,這個城市遠遠傳來放鞭炮的聲音,喧囂聲就在她的窗外。她起身,把整個世界隔絕在了這個玻璃窗外面,然后繼續看起了電影。誰知道除夕的晚上有一個人在自己和自己慶祝新的一年的開始了?還是以這種方式。應該很少吧。
手機震動了一下,有新信息進來,她沒理會,可能是某個八百年沒聯系的老同學。
電影結束已經是23::00了,外面天空依舊明亮,大年三十的晚上她更加深刻的明白了,誰在這世界上不是一個人赤條條來又赤條條去這個道理,而貪歡向來是打發時間的利器。她環顧四周,單人床,干凈的地面,裹在自己身上的衣服,新年的氣氛和這里的安靜形成極大的對比,她久久不能平靜心緒,是了,這就是她苦苦追求的自在了。沒有人打擾,沒有人記掛,獨行世間,“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
臨睡前她還是看了看手機,那個人發來的“新年快樂”躍然眼前,她很想裝作群發短信回復他,可是她終歸不是那種人。長按關機鍵干脆忘記短信的事情。
新年依舊。她對自己說。
寒假期間她又見到了趙老師幾次,有一次是跟他妻子一起,兩個人看起來很恩愛,年紀都不大。這回她大大方方的上前打了招呼,趙老師介紹,這是我課題組的一個學生,他旁邊的妻子,笑的很甜,應該是一對世人羨慕的璧人吧。
這天她從圖書館出去的時候碰巧看見趙老師去圖書館借書。他背對著她,走在燈光微弱的樓道里,他走的很慢,細小的影子左搖右晃的漸漸拉長在兩旁的玻璃墻上,趙老師走路的時候背挺的直直的,他身板不大,但總給人一種威嚴的感覺,自從年前那次被尷尬的撞見覺得他為人比較和氣外,之后他又恢復往日的嚴肅。但今天這個落寞的背影從它本身散發出一種特殊的迷醉的吸引力,她就那么立在原地看樓道的影子漲漲落落,突然她覺得趙老師有那么一瞬間像極了那個人。直到樓道恢復幽暗,她才回過神摸索朝宿舍方向消失在夜色里。
寒假很快過去,研一下半學期,課題組的項目因為早就開始一年了,所以這學期中就會結題。她看了一寒假的經濟學的書,上起課來也沒那么吃力了,日子過的飛快,轉眼趙老師的課題組就要結題了。因為寒假的事情,她和趙老師之間漸漸見面了能聊上幾句,問問學習情況,開個小玩笑。
課題結項那天趙老師提出請大家吃飯,課題組在一起研究項目也有將近一年了,今天終于告一段落,就由他做東請大家去聚聚,大家無不歡呼雀躍。她無法拒絕,只好硬著頭皮參加這種一群人鬧哄哄的聚會。
聚會期間項目組一個師兄慫恿要敬酒,趙老師被大家你一杯,我一盞灌了個飽,他以前的時候酒量很好,這幾年收了性子不怎么喝酒了,這種小場面還是應付得過去的。輪到她去敬酒的時候,趙老師雖然沒醉,但已有酒意。就看見她笑盈盈的走來,趙老師首先注意到了那一口漂亮的牙齒,其次迷迷糊糊覺出她今天格外遺世獨立。端起早已斟滿的酒杯,一口氣干了杯中之物。大家齊齊叫好,她覺得沒意思,敬完老師又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挨著她坐的師兄打趣她,“咱們這個師妹,最是不合群,今天該叫她給大家賠罪,你們說是不是。”眾人于是來了興趣,紛紛附和。知道今天躲不過,索性喝個痛快,也不知道為什么這樣的聚會只有喝酒才有意思,大概無酒不成歡吧。
她于是緩緩站起身,幾個不安好心的師兄給她遞來開好的啤酒,她說要不這樣吧,我一杯師兄你兩杯,我一個人喝有什么意思,說話朝旁邊帶頭起哄的師兄望去。趙老師有心攔一下,卻也看到了她不常見的一面,所以最后只說,大家適可而止,不能喝不要勉強。
既然老師都默許了,旁邊的師兄怎么會丟面兒了。
她端起杯子,仰頭,添酒,仰頭,再添酒。一杯又一杯,旁邊很快就擺了三四個瓶子,和她對飲的師兄眼看要不行了,她扶一把師兄,繼續添酒,師兄來咱們接著喝。
眾人起初在看熱鬧,漸漸發現不對勁了,紛紛勸到,師妹今天可以了,你先放過你師兄好不好,她掃視一眼平時一起做課題的師兄師姐,微微一笑,那怎么可以。
酒瓶子又添了幾個,她眼睛迷迷糊糊的向蒙了一層水汽,旁邊的師兄早就倒下去了。一頓飯吃得大家都見識了這個師妹的厲害。
席后,大家打車回學校,趙老師和另外兩個女生一起送她回去,她坐在車上的時候一直說想去操場吹風。趙老師見另外兩個女生也有醉意,就跟她們說你們先回去,我跟她聊聊。
大家本就互不熟悉,只是一起做課題的露水緣分,加上她不愛跟大家打趣,自然顯得生分。所以另外兩個學生也沒推辭,就同意了。車停,她打開車門,搖搖晃晃的走下來,趙老師連忙上前扶住她,跟另外兩個學生交代了幾句,半拖著她像操場走去。出租車離去后趙老師才覺得孤男寡女的不合適。可她因為醉得厲害,沒覺得不妥,趙老師這面確燒紅了臉,還在心里告訴自己,只是學生而已。
操場的晚風輕輕的吹得很舒服。趙老師突然感到一個溫熱的身體,漸漸滑到自己的懷里,他試圖扶起她,低頭卻看見兩行清淚。心中的某根弦嘣的一聲就斷了,任由自己就這么摟著她。她開始說自己在圖書館看到的那個背影,“很美”她只這樣形容到。說完咧嘴朝摟著她的人一笑,另一個竟看得呆了,等反應過來已經吻上去了,兩個人遠遠望去,好像一對情侶[u1]。
自此之后兩個人同時心照不宣的保持著某種秘密往來。
幾個星期的接觸下來,趙老師發覺這個學生身上那種與眾不同的氣質越發令他著迷,竟慢慢演變成一種愛戀。他心知這件事情的荒唐,卻好似一個毛頭小子一樣,已然陷進去了。堂堂一個大學教授,背著自己的發妻,竟和學生談起了戀愛。看起來簡直不可思議,但于雙方來說,卻都格外珍惜,這份不可告人的愛。趙老師愛她的神秘不可捉摸,像極了自己心中對美的定義,更是為這種冒天下之大不韙的禁斷愛戀癡迷,他想這種外遇就像經濟學里講的“黑天鵝”事件,雖然是小概率事件,一旦發生,對整個環境的影響將是不可估量的。有心終是藏不住,待到人知已成恨。他懂。正是因為懂才更加珍惜,眼前這份曇花一現的真愛。
他對她的感情更像是膜拜,一個信徒看見他的神會做的事情。她就是他求而不得的自由爛漫,隨性灑脫,孤傲不羈。在學校待的這幾年讓他見識到了俗世的不堪,看到了純潔的象牙塔漸漸變成一個同流合污的江湖。于是他主動將自己變得波瀾不驚,看似圓滑世故,其實是他最后的保護色。直到見到了她,終于看見一個理想中的影子,他又怎么不為之動心了?在精神世界,這兩個人的身份整個顛倒了個兒,趙老師反倒成了她的學生。
而她對他的愛,則純粹因為哪一個寂寞的背影。一個人究竟內心有多孤寂才會僅僅從一個背影就散發出那么強烈的孤獨氣。物以類聚的規律,推著她一步步靠近他,一步步走進這個光鮮外表下孤立無助的靈魂。她愛他,更像是拯救他,也拯救她自己。即使冒天下之大不韙又如何?一個本來就很孤獨的人,在荒島上見到了另一個落水的人,能不出手救他一把嗎?
直到趙老師的妻子找到她。
紫藤蘿盛開的下午,這兩個因為一個男人建立起來聯系的女人,在這個美好的時點交匯了,陰涼的木質長亭里,年紀稍長的女人干脆利落的打了學生模樣的女人一巴掌,耳光清脆,幾個下課的學生紛紛駐足側目,企圖從中看出什么校園八卦。反倒是被打的女人,大大方方的說道
“師母,我沒想過的”
被稱為師母的這個女人,年紀看起來不大,因為常年的賦閑生活,顯得珠圓玉潤,溫文爾雅。笑起來應該有個很好看的酒窩。可惜她冷著一張臉。
另一個女人接著說道:“我和趙老師都知道總有一天您會知道的,現在您知道了,反而可以松口氣了,我知道這樣不對,可是很多時候我們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一邊后悔一邊享受。”她娓娓道來,好像剛剛被打的不是她,“現在好了,我把他還給您,誰都有做錯的時候,我不請求您的原諒,您原不原諒我都沒關系,但是趙老師他很孤獨,我想至少當初您是懂他的。再見。”說完,她頭也不回地走開。
直到自己消失在拐角的泊油路,她才笑出聲來,起初是一點點的笑,最后是蹲在地上狂笑不止。“哈哈哈,原來我才是神經病,一直都是我,一直都是我!”
紫藤蘿的花香隱隱的飄在她白色的短袖上,今天的太陽可真暖和啊。她把冰涼的手掌向上翻起來,讓他們也曬曬太陽,畢竟這樣的日子不多了。
第二天趙老師叫她一起去兜風,他說他知道有一個地方的夜景很好看。今天是周一,晚上人應該不多。她在電話那頭很開心的答應,還說有禮物要送給他。兩個人興致都很高,就好像前一天的事情完全沒發生一樣啊,她還是她,趙老師也還是趙老師。
下午3:59的時候,他收到她的微信消息。
“這個禮物我想提前一點送給你”。
緊接著學校的各大社交群里就炸開了,據說有個女生在圖書館跳樓了,認識的人稱好像還是個研究生……
趙老師,呆呆的看著手機不停的震動,突然他發了瘋一樣給自己的妻子打電話,“我要跟你離婚”他近乎狂怒的朝電話那頭喊著,喊著喊著就哭起來了,落水的人終于把伸手來救他的人拉下水了。
好,很好,你得償所愿了。
晚上的時候他一個人還是去看夜景了,本來說好一起來的,現在連分別都不用說出口了。遠遠的呼嘯而過的風,叫他的心漸漸歸于平靜,他想“你終于自由了”。
他仔細的整了整外套,然后消失在了漆黑的晚風中。
孤獨的人是注定孤獨下去的
(第一次寫小說,有映射,有實感,生活和故事有時就是一線之隔)
愿每個漂泊的靈魂終有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