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眼,我又來到了另一世界的森林。揉揉眼睛,隱約看見正在觀察我的麋鹿先生。
“醒了!”麋鹿先生的聲音。
“啊,我怎么睡著了?”我不解地感慨道,翻了個身。突然發現有些不太對勁:“我怎么來這兒了?我不是和小丑魚,還有……還有那兩個人在一起的嗎?”
麋鹿先生將我扶起:“我也不清楚,按理說現在是你們海洋的白天。你在海洋發生了什么嗎?”
“?。俊蔽乙惑@,努力翻尋記憶,記憶卻始終停留在海洋的溪水旁,有女人的聲音,男人的聲音,小丑魚的聲音,唯獨聽不見我自己的聲音。印象中,也沒有了對應的畫面,只是一片空白。
頭腦愈發不清晰,想得生痛也想不出之后的事情。這是我從來都沒有遇到過的經歷,恐懼自心底滋生、蔓長。“發生什么了?到底發生什么了?麋鹿先生,你能告訴我嗎?我怎么什么都記不起來了呢?我……我是怎么來到這里的?”
“小藍魚,乖,沒事,沒事的!”麋鹿先生輕聲安慰道,“什么事也沒發生,你只是太累了,休息休息就好?!?/p>
“我太累了?”我閃著淚光,哽咽問道。頭部傳來“嗡嗡嗡”的聲響,剛睜開的雙眼總覺得有些澀,睜不太開了。我自語道:“是吧,我可能太累了。這幾天,確實有些累?!?/p>
麋鹿先生打斷我的話語,溫柔拍了拍我的背:“別多想了,你就在這兒好好休息一下,我稍后再來看你,行嗎?”
我望向四周,空蕩蕩的,沒有什么光亮?!斑@是哪里?”我問。
“我的洞穴。也就是你們海洋世界里說的房子?!摈缏瓜壬鸬?。
“哦?!蔽野残拈]上乏累的雙眼,“好,那我先休息一會兒吧。”
“啊!”
睜眼,從夢中驚醒。漆黑的洞穴,冰冷的巖石床,冰冷的我。右手伸向額頭,早已汗流滿面,不是熱的,而是涼的,如冰般,涼得透徹,涼得刺骨。
做了個詭異的夢,在夢中,沒有星星,沒有月亮,沒有水流,沒有蟲鳴,空氣是靜止的,時間亦是靜止的,天地之間,除了漆黑還是漆黑,似乎所有的存在都失去了本應擁有的意義。我,在無邊的黑暗中拼命逃竄,但并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逃避什么,又要到哪里去,我只是很努力很努力地在跑,在逃,似乎受到了很大驚嚇,除了害怕,還是害怕。突然,一座灰色圍墻拔地而起,擋住了前方去路,陰風掠過臉頰,吹起冰冷的發絲,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我顫抖著閉上了雙眼,害怕到了極致。不知又過了多久,陰風總算停住,四周出現了點點亮光,有什么東西正在拂動我的臉頰、我的身體。偷偷讓眼睛打開一絲狹縫,是頭發,是發著黑光與發著紫光相互纏繞著的長發,它們好像是有生命的,以樹的形式生長在墻的另一邊,但我一點也不害怕,真的一點也不害怕,我覺得它們既親切又熟悉,就像認識了很久很久,思念了很久很久的親人。不自覺地靠近頭發,讓雙頰感受到頭發的來回摩擦,久違的溫暖滲入肌膚,傳遍全身。陰風悄然刮起,轉而變成怒吼的狂風,突然間,電閃雷鳴,暴雨如洪水猛獸般襲來,風在吼,雨在墜,雷在鳴,電在閃,大地裂開一道道狹縫,墻左右傾斜,由上及下漸漸坍塌。一個趔趄,雙腳陷入突裂的狹縫之中,怎么用力也拔不出來,混沌的天地之間,我正接受著大自然的懲罰,跌跌撞撞,搖搖晃晃,害怕到了極點。就在此時,頭發開始發生變化,我努力去看卻看不清它們的最后模樣。不一會兒,眼前開始出現暗紅似血的液體,對,就是血,一滴、兩滴、三滴,一片、兩片、三片……,鮮血匯聚得越來越快,越來越疾,我下意識地想要將它堵住,瘋野尋覓,卻始終找不到那刺眼液體的源泉,心臟壓抑得厲害,有種快要死去的窒息感,但怎么也死不了。頃刻間,眼前所有的所有都被成片的鮮血覆蓋,紅得觸目驚心。我無助地尖叫著,嘶吼著,然后,從夢中驚醒。
慌忙爬起,憑借微弱的光亮,跌跌撞撞跑出洞穴。
“怎么了?”不知道誰在對我說話。但我還是回答道:“剛……剛……有……有……東西……跑……跑到我……腦……子……里……去……去……了!嚇……嚇到……我……我……了!”
“做夢了吧?”
“對呀,是夢!”
“夢有什么可怕的,都是假的嘛!”
……
隱約中,又聽到些細碎聲音,仍然不知道是誰在說話,但我好像聽見自己疑惑問道:“夢?”
強力睜眼。光亮白日下站著的是熟悉的麋鹿先生,金絲猴,小青蛇,桃子,還有玫瑰女士。
“你剛剛是做夢了,噩夢?!币魂嚸倒寤ㄏ?,玫瑰女士輕柔旋轉到我的肩上,捂嘴輕笑。
“夢?什么是夢?”我再次問道,意識已然清晰,但恐懼感仍在體內蔓延。
“夢呀,就是……”
看見玫瑰女士站在我肩上,小青蛇不服氣地吐出細長紅蛇,飛快爬到我的肩上,纏住玫瑰女士纖細的腰肢。搶著說道:“就是假的東西,但做夢的時候你會以為那些都是真的。夢呢,只有在你睡著的時候才能做,醒來了,就不做了?!?/p>
“你不知道?”
聽完小青蛇的解釋,我迅速朝左面發聲處看看,是金絲猴和桃子。我搖頭:“不知道。也許,我們海洋沒有夢?!?/p>
“那你不睡覺嗎?”桃子嫩聲問道。
“笨蛋桃子,小藍魚不是說過他們晚上要睡覺的嗎!”小青蛇說著說著,不小心松開了掙扎的玫瑰女士。玫瑰女士氣憤地刺了小青蛇一下,將美麗的花瓣一一展開?!翱?,你把我的紅裙弄得黏糊糊的了!”
“不關我的事!”小青蛇探出腦袋仔細看了看,一溜煙功夫便逃到我另一肩膀上。問我:“你不是說你們那兒有晚上,晚上大家都要睡覺?難道,你們都不睡著的???”
我笑,回答小青蛇:“當然要睡著?。〔凰覀冊趺醋層洃涀兂尚切茄??”
停止笑容,我繼續說:“不過我們海洋好像真的沒有夢?!?/p>
“沒有夢就不會有噩夢?!摈缏瓜壬f。
“恩,還是不做夢好!剛剛那個夢可把我嚇出一身冷汗呢!”我連忙肯定道。
“但也不會有美夢。事物都是有兩面的嘛!”金絲猴補充道。
“美夢?”又遇見一個難以理解的詞匯,我撓了撓頭。
“就是美好的夢,這樣的夢會讓你睡得更甜美,醒來的時候心情也會更加愉快?!摈缏瓜壬忉尩?。
“哦,夢有噩夢和美夢,我剛剛做的是噩夢?!蔽医K于明白過來。想到夢中可怖的情景,我說道:“嘿,如果要做噩夢才能有美夢的話,那我還是不做夢的好!”
四周笑聲一片。
“不說了,不說了。小藍魚,你緩過來了吧?”玫瑰女士最先止住笑。見我點頭,神秘說道:“走,帶你去看灰狼。”
“灰狼?”我疑惑道,“他不是……?哦,貓頭鷹爺爺的那些問題我還沒有答完,我要去找貓頭鷹爺爺去!”
我頭腦恍恍惚惚的,抬腳就像去找貓頭鷹爺爺。金絲猴靈活地跳到我前面,沖我眨眨眼,歡快地說:“不用這么麻煩了。找到了!我們找到灰狼了!”
“找到了?”我仍舊疑惑,看向小青蛇和桃子,他們對我肯定地說:“對呀,我們正在給灰狼大哥哥辦舞會,特地來邀請你參加呢!”
我不確信地望向麋鹿先生,他也點頭:“是的,灰狼回來了?!?/p>
聽麋鹿先生也這么說,我終于確信灰狼真的回來了,在我不知道的情況下,回來了。這真是一個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