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悄悄降臨。不落島周身散發著幽藍的微光。在月光的映襯下,像極了一片漂浮在夜空中的海洋。
此時此刻,囚島上卻是另一番情景。濃密挺立的樹木,圍起來的是一個小小的空間,透過那一角望向夜空,頗有可摘星辰的幻覺。島上升騰的霧氣,彌漫在郁郁蔥蔥的樹林中,月光在這里現了形。道道皎潔像從女媧補天處透下來的銀河之水。那點點星光閃爍的星海,仿佛就在不遠處。
翻來覆去,水穹還是睡不著。腦海中浮現出白天發生的事情。美麗的少女,巨大的飛鷹,奇怪的小島。還有心中數不清的疑問。夜深了,水穹從衣襟中掏出父親傳下來的木笛,趁著月色良辰,緩緩的吹著父親留下來的曲子。清脆的笛聲,好似涓涓細流,悄悄的從囚島上溢出來,雖說是無形之物,但竟看到笛聲跟月光的柔和。吹到動情處,只覺著天地間只有高山流水,只有閑云野鶴,只有大漠孤煙,只有南山東籬。
一曲畢,水穹剛想收起木笛。只聞得天際邊傳來一聲鷹嗥。不似白天的鏗鏘有力,雜有些許的哀傷。細細一品,好似在哪聽得此聲。恍惚間一只巨大的飛鷹盤旋于囚島上方,一靠近那島。所設的結界這才顯現出來。是一層發著綠光的圓形屏障,將囚島結結實實的圍了起來。仔細一瞧,竟是白天所見的那只鷹。
水穹自然是對鷹這種動物沒有絲毫的好感,反倒是對其有極深的厭惡。自從父親逝世后,水穹就討厭黑色,討厭鷹。在水穹記憶的最深處,模模糊糊的記得,自己的父親因鷹而亡。
加之,夜深,倦意,以及令人煩悶的輾轉難眠。一股莫名的怒火燒在胸中,憤憤的朝巨鷹唾棄一聲,揮舞著手中的木笛,企圖趕走這漆黑的討厭鬼。那巨鷹也仿佛聽懂了水穹的心聲。撲動了一下翅膀,便遠遠的飛走了,直到消失在了那蒼茫深邃的夜空。
望著那越來越小的黑點,水穹有些發呆。這么多年了,自己終于到了苦苦尋找的三鷹國。世人口中的傳說,不也成了真真實實的存在。水穹覺著世人真是可笑,得到的永遠不知滿足,未擁有的便費盡心思編造一個個完美的傳說,好讓人相信:傳說而已,不要當真。這種自己得不到也不想讓別人得到的方法真是值得嘲諷一番。罷了,罷了,自己也不是個地地道道的世人么?想到這,水穹淡淡的笑了一聲。盡是對著塵世的奚落與無奈。
慢慢的,水穹平穩的呼吸在胸膛的一起一落間重復著。意識也漸漸模糊。他開始做著一個重復了好多年的夢。夢中他看到了一只左翅濺滿了鮮血的飛鷹,正在啄食他父親的身體。他聽到父親凄慘的叫喊和那只鷹聲聲的嗥叫。他看到父親的身體在流血,而鷹的眼睛里也泛著晶瑩的寒光。他拼命的去抓他的父親,想把飛鷹趕走,想把父親保護好,哪怕,哪怕尸體也行啊。可總有什么什么東西纏著他,總有一股莫名的力量阻止著他:“穹兒,父親對不住你,不要恨我,更不要恨那只鷹。”
“父親,父親,父親……”
水穹醒來的時候,衣服領口是濕的。但他寧愿相信是昨夜的霧氣蘊濕的。就像世人的謊言一般,他也開始習慣這種自我安慰。
“最討厭的是鷹,要是全殺光就好了。”
水穹定定地望著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