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頹然書生
我沒有將《玄竹冊》的事告訴任何人,包括父親,因為我發現冊中這些故事發生的時間應在百年之前,我心里有一種預感:這其中必有一個很大的秘密,與玄竹有關,亦與我們施家有關。我要以一人之力勘破這個秘密,因為我要對得起我手中的玄竹寶劍。
于是,我帶著玄竹,帶著幾件衣物,幾量盤纏,給父母留下一封信箋,便連夜離開了金陵。
信中只說:孩兒一心想于江湖上闖蕩一番,才覺不愧此生,然二老定不會成全,再三思量,只得行此不孝之舉,愿見諒,孩兒年有二十,已能自顧,不須掛心。 ——竹君
當然我走之前,已經告知修楓,不過我是說,我要離開金陵,去山東給左一倫叔叔送一把劍,這是我經常做的事,修楓心里也很清楚,只是呵呵笑道:“別忘給我帶點山東特產啊,就那綠豆糕就不錯。”
我看著他笑開了花的臉,心中莫名一酸,心想以后再給他解釋吧。
我將怎樣開始我這人生第一次壯游呢?我站在金陵的城門上,遙見遠山如黛,手拂著玄竹劍斑斕的古紋,心中產生了與歷史相關的遙想,思潮起伏……
書中常說“齊魯為孔孟之鄉,禮儀之風遍行,齊魯人亦多文質彬彬之士”,而我這壯游的第一站便是濟南府的聞英山莊。為一代劍俠柳聞英的故居,在《玄竹冊》的記載中,它在北方武林是頗有威望的,不過現在已經很少聽人提起了。
草青的喜人,花開的嬌艷,我從那次送走秦琦之后又一次來到這南京城的城郊,不禁為這美麗的鄉野風光心醉。不過時近初夏,驕陽如火,烤得人焦渴難耐,一路上蟬鳴不絕,也使人心情繚亂。
昨夜飛騎出南京的豪情業已消退,現在唯一想做的就是喝杯茶,解解渴,遙見前面一角布簾,布簾上耷拉著個“茶”字,不禁心中一喜,便催馬向前,小二哥眼見我來,上前招呼,我說:“趕緊的,來杯好茶,也給我這牲口弄點水”,就近坐下,想起當日送秦琦是也曾在這地方喝過茶,不過那日相伴的還有修楓紅玉,而今日卻只有玄竹和玄竹冊,再就是幾兩盤纏,一壺花雕,不免心感寂寥……
環視四周,見喝茶的也都是往來的江湖客,有衣衫襤褸,言語粗豪,不修邊幅的江湖漢子,也有頭戴斗笠,不言不語,不以面目示人的短刀客,而那些言笑不拘,滿臉堆笑的胖夫子該就是些生意人了。
就在這繁雜的人群中,一位眉如新月,面若施脂的少年正輕啜著一杯茶,目光柔和淡定,氣質正如那空谷幽蘭,超凡出塵,我看的心中暗暗喝彩,心想“這到底是哪家的少爺,不在家納福,卻出來奔波,會是為了什么呢?”
涼茶無香,色澤淡綠,味如清秋之月,使人感到一身的清涼之意。我驚異這荒郊的茶館竟能泡出如此好茶,也理解了坐中那位少年為何會在這兒輕啜細品這江湖漢子拿來牛飲的茶水了。
我品著這茶,眼望著少年清澈無滓的雙眸上那彎如新月的細眉,心思竟飛出這煩燥的初夏,走進那清涼的秋的夜晚。突然間,寒光倏閃,少年的柳葉眉輕顫,手中擎著一只竹簫,清澈雙眸里的光芒也不在平定,反射出冷銳與堅強,我的遐思亦被打亂,出于一個劍客的習慣,我早已將玄竹握在手中,發現圍在少年周圍的正是那四個短刀客,斗笠下八道冷光盯在少年身上,僵持著,僵持著,突然見少年飛身向前,用竹簫疾點向一位短刀客的胸口,短刀客疾退,可是少年竟如影隨形跟了上來,眼見竹簫就要點到他的膻中穴,短刀客無奈,只得以刀身擋住竹簫的攻擊,刀光簫影,晃人眼目。
余下的三個短刀客見同伴勢急,皆揮刀向前,其中一個砍向少年的左脅,少年不得以翻下桌子,短刀客們竟不疾不徐圍了上來,我瞧得暗暗稱奇,覺得這四人站的位置應合乎某一種陣法,進退皆有法度,而那少年顯然未曾看出其中機關,不多時便陷在陣法之中。
眼見四位短刀客越圍越緊,少年臉顯慌亂,漸漸只有招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不知道是為了什么,我就在這時拔了劍,如鬼使神差般。
也許是因為他品茶時清澈淡定的眼神,也許是因為他那獨立出塵的氣質,更或許是一種少年意氣的驅使,是我們施家一脈相承的俠氣的展露。多年后我回想起今日的這件事,也搞不清我當日為何拔劍,也許這就是所謂前生注定的因緣吧?
玄竹劍像一陣清風般飄然落到短刀客的面前,我用一招“白鶴亮翅”消了短刀客的一記險招,短刀客見我出手亦是名家風范,不由一齊呆住,問道:“朋友是何方神圣,為何多管我等的閑事?”
我說:“與幾位相斗的這位少年,正是在下的兄弟,兄弟有難,作哥哥的又豈能不救?”
少年微微一怔,短刀客相顧愕然。
隨即一位面容陰狠的氣急敗壞的對我說道:“既然你自己來尋死,也休怪得我等。”說完便擎著短刀向我殺來。
我故作鎮靜的看著他,笑道:“朋友可千萬別急,急可要亂了陣法。”
他一聞此語,頓然住足,回頭向他三位同伴交換了一下眼色,向我說道:“今日我四鬼認栽了,咱們后會有期。”說完便匆匆而去,臨走前還惡狠狠的盯了那少年一眼。大概是看我瞧出了他們的陣法,心有所忌吧。
少年收蕭回腰間,眼神奇怪的看著我,說道:“大哥請坐。”
我依言坐下,只聽少年說道:“今日多虧大哥相助,不然我可真要遭殃了,請受小弟一拜。”
我趕忙將他扶起,說道:“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本是我習武之人分所當為,又何言謝字?”
少年的臉白的出奇,眼神中似有促狹之意,看的我有些不好意思。其實江湖人最不愿也最忌諱多管閑事,因為行走江湖,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這次我也不知自己為何會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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