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溜把小時候的事記得清清楚楚,喝完酒過后,如數珍寶,你聽也得聽,不聽也得聽。
二溜八歲那年還沒有去學堂讀書,整天跟幾個同齡工在山上看牛。山上樹多草盛,牛喜歡吃,不亂跑。二溜就湊空跑河溝里搞魚。
不管是深溝還是淺灘,他都能搞一碗新鮮食,二溜這個本事絕對有。有回二溜、海子和細伢也一起放牛,一起搞魚。各家牛跑散了都不曉得。也不曉得是二溜家牛還是細伢家牛還是海子家年,跑到人家稻田里吃了十來顆稻苗,被人家當場抓個現行。他們嚇到了,都矢口否認不是自家牛吃的。因為他們家牛是同年同月同日同母生,牛頭上都有個花斑。一般人也分辨不出來。那個莊家人也是牛脾氣,就糾著不放,非要他們說出一二三來,不然不放他倆走。海子出個餿主意:“三人出石頭剪刀布,誰輸了,誰認錯。”二溜輸了,但不認輸,說:“我上面有人!”海子就站了出來,“是我家牛,我認錯。”
三十年后,二溜在城里搞裝修,海子當醫生,細伢在報社當記者。他們在同一個城市,中秋節那天晚上又在一起聚。
二溜一開始不作聲,之后猛吸了一口煙,呷了一大口酒,就著煙咽進了肚子里。嚷道:“欠我錢的那東家,去年6月份就答應給的,推到現在,還沒有個影,我家燒鍋的又罵我沒用…”
海子點了一根煙,慢條斯里地問著,“還是那個事嗎?”海子指的那件事,就是二溜受傷理賠的事。
二溜在城里上工,東家找人搭的腳手架沒有搞好,二溜從樓上掉下來,把肋骨摔斷了好幾根,脾臟也損傷了,養了三個月零七天的傷,沒有一分錢的賠償,醫藥費還是自己墊的三萬三。
“我來給細伢打電話……”之后,海子又連續吸了幾口,把煙屁股死死地摁在了啤酒瓶蓋子里。
細伢是他倆眼中的秀才,也是二溜經常講的“我上面有人”。“哪個?”“ 細伢啊!”海子掏出手機,給在報社值班的細伢打電話,把二溜的事簡單地說了一下,問有沒有什么好辦法。
第二天,細伢帶著連線記者來二溜家進行取證。用海子的話說,“大家都老實了,裝修公司說這個他們賠償,建筑商說這個他們賠償。”不到一周時間,大家把海子的醫藥費賠齊了,還另外給了營養費,這事沒有讓二溜掏一分錢,二溜還得了一萬零四百元誤工費和營養費。
二溜心情極好,人家問他怎么解決的,他神秘兮兮的 “我上面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