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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一餐軟軟的飯菜，

老了以后，生活的困難變得很具體。

燉熟的芋頭、一大盆豆花，

化成水的番茄、咬不動的牛腩，

忌口和這餐的湯水一樣，變得很多很多，

胃口卻變得很小很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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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一場夕陽演出，

老了以后，過往的榮光變得很具體。

1956年的故事記得清清楚楚，

朗誦從漏風的門牙里噴出激蕩的口水，

葫蘆絲奏起高昂的調子像他漲紅的臉，

手語舞有些凌亂和遺落，但腳底堅如磐石，

提及祖國二字，眼里還有瑩瑩的光亮和淚花。

蹣跚著舞蹈的人，下場便坐上輪椅，

鼓掌吆喝的人音量一高，就破碎成一口痰，

不服老的樣子像不服輸的孩子，

有點調皮，還有點怯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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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伴了一場下午茶，

老了以后，流入內心的事件變得具體。

看不清、聽不全、記不住、懂不起，

唯有你伏在我耳邊說的那一句，

才讓他眸底亮起一束光。

縱使世間十萬八千種滋味色彩，

九十年光景里，留下的不過是家國子女這幾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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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蒼老，自然想到死亡，

去年在舞臺上笑成一朵雛菊的老奶奶，

此時已經化作一陣細雨落入天地。

93歲的宋爺爺，金邊的老花眼鏡锃亮，

他拒絕攙扶、盛飯、布菜、陪同回家，

保有老一輩革命家的正直與紳士。

大概我們都在基于自尊追求體面，

體面活著、體面老去、體面死去。

我反省自己這一生應該如何體面，

突然想起，昨天接到一條消息，

是我填下“器官捐獻”的一周年。

——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