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夢里的人,醒來就把她丟了

日本小說家伊坂幸太郎說:一想到為人父母居然不用經過考試,就覺得真是太可怕了。

有些人是不配做父母的

至少在末子的心里是這樣認為的。

阿遠有時會不停地點頭,有時會把頭搖的跟個撥浪鼓一樣。

阿遠話很少,能用肢體語言代替的,他絕不開口。

一開始末子很生氣,都已經做好準備要拋下阿遠了。

誰知,阿遠竟然開口說話了。

這讓末子又驚又氣,好幾天都沒搭理阿遠。

阿遠卻沒有識相,依舊不言不語,絲毫不在意末子的表情和心情。

聽說陪你最久的人,一定是特別愛你的人。

最久有多久呢?

末子問阿遠,阿遠輕輕地搖頭,末子嘆口氣。

她的世界現在只有阿遠了,她能問問題的人,也只有阿遠。

既然阿遠和她都不知道的話,那就代表這是個沒用的問題,沒有答案的問題。

所以,末子沒有陪她最久的人,也沒有愛她的人。

橋上

末子是在鄉下的外婆家認識阿遠的,第一次見阿遠,阿遠還是個鼻涕蟲。

那時候爸爸媽媽都還在身邊,末子身穿白色的公主裙,和阿遠臟兮兮的破短袖形成鮮明的對比。末子看著呆呆傻傻的阿遠,緊張的拉著媽媽的手,不敢說話。

媽媽總是告訴末子,不要和臟兮兮的人說話,壞人會帶走她。

她記住了,也做到了。

可是媽媽卻不見了,她不知道是不是壞人帶走了媽媽。

第一次見到阿遠,末子就有些不喜歡。他太木訥了,幾乎像個木頭人一樣。

不,木頭人都比他看著機靈。

那天晚上, 她和阿遠都躺在外婆的小床上,聽著外婆和爸爸媽媽談話。聽著聽著末子就睡著了,夢里她看見外婆拉著阿遠的小手,跟在她和爸爸媽媽的身后,手里舉著棒棒糖,小心翼翼地舔上一口,小眼睛瞬間都會發光。鼻涕流下來,阿遠用手去抹,外婆拉住阿遠的手,從兜里掏出鄒巴巴的手帕,擦干凈阿遠的鼻涕,又將手帕裝回兜里。媽媽沖著身后的外婆喊:“快點,媽........”

末子被爭吵聲吵醒,一時有些分不清是在夢里還是在現實里。她扭頭看看周圍,低矮的土墻,外婆見她扭頭,掖了掖被角,輕輕拍著她的背。

她的身旁,阿遠均勻的呼吸聲傳到耳朵里,差點就蓋過了隔壁房子的爭吵聲。

“你什么意思,說好把我媽接走的?她那么大年紀,你讓她一個人怎么過?” 是媽媽的聲音,末子沒有動,繼續安靜的聽著。

“怎么過?她是你媽,你這么些年沒回來,她也好好地,況且她也不是一個人了”爸爸的聲音,末子依舊沒有動,外婆拍她背的手,稍稍停了一下。

“你還有沒有良心?我這些年沒回來還不都是因為你,我不管,這次無論如何都要帶上我媽”

“你因為誰我不管,反正不能帶上你媽。中午吃飯你媽不是都說了么,她不走,她走了沒人照顧那野孩子。你也知道,我是不可能再多帶一個孩子的”

“阿遠不是野孩子,她是我媽撿回來的。給口飯吃就行,不用人照顧”

“幾張嘴都要吃飯,我沒那個能力幫老扶幼”

“那當初怎么說的?你說你.......”

“當初,你別和我提當初........”

“那我不走了”

“無所謂,你愛走不走”

......................

冰水

他們的話實在太多了,末子在外婆的輕拍下,迷迷糊糊睡著了。好像又做夢了:有兩個人在打架,有個女人在哭。哭累了那女人過來看了看她,便頭也不回地和男的走了。他們的身影模模糊糊看不真切,他們走了又回來,最終消失在夢里。

末子醒來的時候,外婆正撫摸著她的額頭,阿遠趴在床邊依舊是臟兮兮的,呆呆的看著她。

從那天起,末子就再也沒有見過爸爸媽媽。

末子不明白,她只是做了個夢,為什么醒來后,夢里的人卻把她丟了。

她不哭也不鬧,安安靜靜地吃飯睡覺,就當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上小學時,末子收到了媽媽寄來的學費,聽到了媽媽有了弟弟的消息。

再到后來,沒了學費,沒了消息。就這樣,末子和阿遠一樣,成了當年爸爸口中的野孩子。

外婆總對末子說:“我要是走了,你要照顧好阿遠。”

外婆總對末子說:“等你媽媽回來就好了。”

外婆總對末子說:“別怪你媽媽,她不容易。”

后來

外婆真的走了,末子也在學著照顧阿遠。

可是媽媽卻沒有回來,什么都沒有變好,一切都變得很糟。

末子也沒有怪媽媽,她已經忘了媽媽是怎樣的存在了。

糟糕透頂了,末子和阿遠要學著獨自生活了。

末子敲敲阿遠的頭,阿遠看一眼末子,用手摸摸頭,不說話。

末子繼續敲,阿遠繼續用手摸摸頭。

“阿遠,我們去找媽媽吧”末子看著阿遠說道。

阿遠沒有說話,呆呆的看著末子。

“阿遠,我們去流浪吧”末子看著阿遠說道。

阿遠沒有說話,呆呆的點點頭。

末子笑了。

總有人要愛你

總有人要在接下來的生活中陪伴你

那這個人

就決定是阿遠吧

只能是阿遠了

如今,她也只有阿遠了,除了阿遠她什么也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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