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到市花苑,從滬閔路的南大門進去,到第二排房后,要右轉彎,司機看了看樓房與八角型平房間的小道搖了頭:“我這車,車身彎,無法轉彎拐進去,再說,儂的房子與這幢還有錯位,儂房子還在后面些,再要進去就根本不可能了。”詹偉隸下車看了看,小良、小恭等一同看后,大家覺得司機說的不錯。于是讓司機再朝北開一點,讓車屁股在小道口。
于是大家開始卸車,先將包裹箱等搬到樓前,阿芳就想往上搬時,小楊說:“慢,阿姨,儂先拿兩根竹竿上去,下面放炮仗(鞭炮)。”于是男同胞幫著放了八個高陞,一串一千響的小鞭炮。在鞭炮聲中阿芳和我先上樓,可竹竿在人上了八檔樓梯要轉彎再上時,長長的竹竿是無法轉彎,我看了看樓梯,幫阿芳將竹竿豎著從樓梯間的空檔中往上,這樣上到五樓又遇著拐進屋去的問題,我再讓阿芳將竹竿從過道的北面的窗臺中伸出戶外,然后將本來的根作頭先伸進房去。阿芳要將竹竿直接放到陽臺上去,陽臺頂上裝有架子給晾衣用的。我讓阿芳在陽臺地上先放一放。我就下樓。這時樓梯上已是人聲朗朗的小楊、紫霞、小黃、小朱、紫娟、小耵等或拎,或抬地搬了箱,包裹等上樓來了。我到二樓,見詹偉隸和紫云站在過道里,人貼過道窗臺(無窗),手拿繩子,小良站在窗臺外的平臺(門檐)上在指揮,下面小恭、王利民、外國人、曹師傅、司機等人正讓一塊木板豎起,要往上送。我忙站定向外看。小良就對里面說:“拉、拉。”紫云和詹偉隸很吃力地拉繩,我忙上前一起用力,木板漸露出頭,慢慢上升,當木板上到露出繩子扎處時,小良讓小恭上到三樓,又讓我在樓道里的繩頭遞給他,當小恭在三樓過道探出頭,喊:“我到了。”小良將繩子拉出一截甩起來,一用力往上送,小恭伸手在空中接住了。小良讓我和詹偉隸抓住了繩子,讓紫云也到窗臺上,小良對下又讓外國人上到三樓過道上。然后他讓三樓二人拉繩,他和紫云將木板扶住,靠到二樓窗臺上,如此這樣,六塊板都放在平臺上。他解了繩結,讓我們將過道上的繩子往外送,他將繩子往下放。他讓紫云還站在外面平臺上,讓紫云等會大櫥等上來時,注意別磕著、碰著。自己進來,我們一起下樓,我們和曹師傅、王利民、等先搬過大櫥來,小良扎好,自己上到三樓,與小恭、外國人一起拉繩子,在紫云的又擋又護下,大櫥很順利拉上三樓,小良讓曹師傅上到三樓,又讓小恭上到四樓,小良又將繩子甩上四樓,又叫上王利民上到四樓與小恭一起拉住繩子,大櫥穩穩地靠在三樓過道外的墻上。小良對曹師傅說:“曹師傅等息大櫥上去時,儂扶一把,不讓它碰到窗臺就是。”自己又上四樓去拉大櫥,讓外國人也上到四樓,這樣層層上去,大櫥無損傷地上到五樓進了房,我讓貼著西間靠東墻放。這樣,沙發、五斗櫥,包括最輕的桌子都一一上了樓,其他的東西也都搬上樓了,大床放在東間,靠東墻,一頭抵南墻,五斗櫥靠北墻,這樣十二方的房間和隔壁都顯得空寬的。最后六根木板也是層層相遞的弄進房來,放在東屋西墻邊頂著陽臺門西側墻。小黃、小朱一看便說,這好當凳子坐了。小楊便坐了,背靠墻的,她們三人都坐了。
司機也上來了,說要走,問詹偉隸是否要搭車回去。我忙說:“這里乘車較難,不是朝北走一公里路的話,便要過鐵路到梅隴路才有五十路和218的站頭,兩頭路比較,還是梅隴近些,就是不方便。有火車過,還得等。”接著又說:“吃了早夜飯再走,菜都現成、啤酒裝修時就買好的。”阿芳便從壁櫥里拖出一格(二十四瓶)啤酒來。我去打了氣,點燃煤油爐,于是呼呼的響聲從廚房傳出。紫霞早已幫我將鱔絲、雞毛菜洗好了,桌子放在大間里,沙發拉過,扶手上擱上塊長板,加上四把椅子,二只長方型板凳,小床上可坐二人,桌上加了圓臺面,小恭說:“己師傅,儂哪能有圓臺面的?”我說:“逢年過節,我三個阿舅他們都要來,所以買了圓臺面。”外國人說:“這個東西沒有的話,人來多了,吃飯成問題。有了呢,平時又不用。”我說:“今天不是派用場了,先一桌吃起來,小楊,你們就等一會了。我就去燒菜,其余都是買的熟菜或準備好的,有醬鴨等。”大家吃得愉快,我燒好菜也來相陪,上桌就說:“謝謝大家,司機師傅也辛苦你了。”隨后對小良說:“小良儂今天充分展示了力量、才能,十分感謝。”詹偉隸吃了口菜說:“為了感謝大家,我、小耵有些小意思。”他目光投向小耵,小耵從包里拿一疊簇新的拾元的錢,參加搬場的人,包括小楊、小黃、小朱每人一張。”詹偉隸說:“己已巳曾幫過我大忙。二年前,我父親病了,尿、屎都撒在床上,我做兒子的也感到惡心,可己已巳一把把地抓、抹、揩,將老人身體弄清爽。這樣的情份我永世不忘。我一直沒機會感謝伊,今朝請大家來幫伊忙,大家也不能白辛苦,我出點錢添他表示感謝。”他是動情、坦誠地說。我有些尷尬,忙說:“儂嗅覺靈敏,聞著氣味覺得熏人。而我,小時候蠻娘用好裝三斤油的瓶打傷我鼻子,我就再也聞不出香、臭,所以感覺不到難聞。在八一一村住時,有時抽水馬桶塞住了,我是先撈后用竹片捅將馬桶弄通的(那時,沒有捅下水道的工具賣)。所以看到老人痛苦,只想讓他減輕些。”眾心起先不肯拿錢,因為以前同事間相互幫助造房、搬場之類事,至多吃頓飯,從沒收受錢物的。聽了我倆的說法就拿了。而我所以忙于解釋,從心底里說,想告訴大家,我不是他的家奴,我只是為人之道,一以貫之。這點唯有小良最為明白。我們組和盒帶組進入二樓辦公室,我們組只有三人在那辦公室里有桌椅,即小良、曉盈和我,其他人都在車間里有自己工作場所。所以第二天小良對我說過一句話:“己師傅,儂對任何人都坦誠地相待,直心眼兒。但容易被人利用,阿拉與儂相處倒不用防一腳什么的。”他的這一說,特別是“防一腳”,提醒了我的: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的理念。詹偉隸為我搬場用了一百八十元(小耵共發了一百二十元,在我進廚房打氣燒菜時,詹偉隸和小耵借看打氣煤油爐之名,來到廚房,邊看邊議論,小耵悄悄地塞給我一只紅包,并說:科里的一點意思,祝賀喬遷之喜。
倆人走出廚房時,詹偉隸還一本正經地對小耵說:“儂將來搬過來時,也去買一只這樣的爐子來,不比煤氣慢。”小耵認真地答得:“這爐子是好。”這樣大家都不知不覺的。我后來將紅包給阿芳,阿芳拿出來看:是六十元)。可他是個崇尚“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的呀。我對自己說:他是真心待我。我在工作中盡心盡力是應當的,不過此外,我與他只應有上下級關系,不應有家奴式的從屬關系。這后來在九0年秋一件事上我明確表達了。那次詹偉隸姐夫,因年齡關系即將退居二線的銀行行長帶了一幫人來上海考察,詹偉隸讓我幫助安排住宿,要求有餐廳等的。正好八一一新村所在地的馬路對面,有不久前新造的徐匯區人民政府招待所。我聯系好,帶他們去,時近中午,他姐夫和考察團人員入住后,都滿意,就準備在餐廳吃飯,詹偉隸忙于點菜什么的。我就對他姐夫說了:“你們忙,我還有事,先回單位去了。”他姐夫拉住我:“吃了飯再走。”我說:“謝謝了,請告訴小詹一聲,我回單位了。”下午詹偉隸回來,也沒責怪,只說了:“怎么不一起吃飯。這個招待所不錯,價格有些貴,但他們是銀行,有的是錢,不在乎。”當初搬到新家后,每天上下班是個問題,因阿芳沒有公交車可直接到達,那輛已用了二十四年屬“老坦克”的自行車由她騎了上下班。我和棘兒便要到梅隴的梅隴路上等車,車一來,人們蜂擁而上,天天擠得不行,前胸貼后背的,就是女同志也只能這樣了。那時,市政府為“還賬”解決百姓住房困難,到處造房缺少統一步驟,馬路常被打開,影響交通,人們的抱怨聲不絕于耳,于是有人嘰諷,最好給馬路裝“拉鏈”,報上也有此漫畫。我呢不在乎,因我為了不去擠車,按照老習慣,天天一早就去公司,六點半前車還空,因等站時間少了,車還快了。棘兒他年青,有的是力氣,不怕擠。且八點鐘上班,故總與阿芳一起七點鐘才出門。八九年底,洲姑娘來上海,準備在上海過年,也好為來年備考,就想考華師大地理系周淑珍教授的碩士生。一到新家。她欣喜得很,看房前后有寬暢的距離,可以縱目遠眺。看家里有舒適的居住處,心滿意足夸:“這個家好。”還對我說:“爸,你們單位真好,給分這么好的房住。”她到來,寒假里喆兒只得睡到我們房里,打地鋪,喆兒沒有一句怨言,這讓我更愛他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