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海海,吻過了風(fēng),穿透了云,于是遇見許多人,但未曾像遇見你時那般歡喜。我們的故事很復(fù)雜,可是又沒那么復(fù)雜。想必是時間過的久了,也就淡忘了。
那年還不滿二十歲,當(dāng)時為了考駕照,辭去了原本的工作。去了一家電影院兼職,因為他們工作的時間很合我心意,可以只上夜班,從三點到晚上十二點。
他是我們部門經(jīng)理,剛大學(xué)畢業(yè)不久,工作很認(rèn)真,于是晉升也很快。
我剛?cè)温毜牡谝惶欤麕胰ナ煜すぷ髁鞒蹋缟线^來要先開電閘,進(jìn)場務(wù)巡廳,電影院里特別黑,他走在前面用手機照著樓梯給我講解,穿著白色的襯衫,模模糊糊的,聲音很好聽。我一時有些緊張,腳步不穩(wěn)一個踉蹌,他轉(zhuǎn)頭迅速扶住我,“你要注意腳下,摔倒很危險的。”
他長相不是特別帥氣,但看上去給人感覺很舒服,連打掃衛(wèi)生的阿姨也經(jīng)常夸他。
我覺得這種好感很危險,我可能是被蒙住了眼睛,一時竟看不見他有任何缺點。
我工作崗位在場務(wù),而他都是待在辦公室里或者出來幫忙,除非很忙的情況下,一般很少見他。
我喜歡看書,當(dāng)時工作也無聊,閑暇無人的時候便拿手機看電子書,幾乎一天一本。
有一回他從我身旁路過見我拿著手機,但并未訓(xùn)斥我是否認(rèn)真工作,而是問,總見你拿著手機看書,這次看的什么書?
那時我正在看沈從文的邊城,他聽完后并沒有離開,而是繼續(xù)與我交談。從邊城聊到他大學(xué)的事情,再到鳳凰古城,到旅游,再聊到麗江,玉龍雪山。
我們聊的很投機,他去過的地方有一些我也去過,而我沒去過的,正是我即將要去的。
后來我們經(jīng)常聊天,微信上也會偶爾閑聊,但從未單獨相處過。
我有一回休息,突然想起他,于是去了他家附近的一個書店看書,一待就是一整天。后來的很多次我都待在那里,有一回他恰好找我聊天,我說我在某書店,他語音回我說“正好我要去那邊拿個快遞。”
于是我們第一次單獨待在一起,他沒有打攪我,進(jìn)來后選了一本書,靠著書架看了起來。時間似乎戛然而止,我們誰也沒有說話,仿佛這家書店有一種魔力,我是因為他在附近才選擇這里,而他是因為我在這里而選擇進(jìn)來。
曖昧也是從這一刻開始。
后來他替我調(diào)了休假,我們每一次休息都很巧合的在同一天,一起看電影,聊天聊地聊旅行,從古文詩經(jīng)到國外名著,我能說的上,他便接的住,仿佛每一刻都在一個頻道上。
偶爾也有不同,他開了兩個小時的車帶我去鄱陽湖看候鳥遷徙,途中無聊我便唱越劇,給他聽吳儂軟語。即使不同也不互相排斥,而是先了解,或不打擾。
我們的事情好像就這樣順其自然的,誰也沒有說破。可我卻有些沉不住氣,便咨詢了一位好友,朋友讓我先旁敲側(cè)擊一下老同事,別被感情沖昏了頭腦,聽聽別人對他的看法,畢竟情人眼里出西施,你的角度一定是片面的。
于是。
一個和他相交甚好的同事告訴我,“你們倆看上去很合適,只不過他早就有女朋友,在外地,但看上去應(yīng)該不大可能會在一起,所以你放心追吧。”
可能事不關(guān)己吧,他說話的口氣顯得那般輕松,但說出的話簡直令我不敢相信。
細(xì)想當(dāng)時的自己,仿佛喉頭有一根刺,卡著不上不下,說不出話來。刺的生疼,還被迷了眼睛,去洗手間喝了幾口自來水,眼淚才掉下來。
我真的好喜歡你。
即使如此,我還是和他表白了,那個表白簡直像哭喪,因為根本沒有結(jié)果。
他依舊來接我下班,冬天太冷,他看我騎著小電驢,于是主動說以后每天都來接我,他工作時間是朝九晚五的,每天五點鐘回家后吃飯洗漱睡覺,鬧鐘調(diào)到十二點,再起床洗漱接我下班。
我突然不明白他為什么要這樣做。
一路上我都在思考怎么開口,眼看快到家了,不得不讓他靠邊停車,于是注視著他,那一刻眼眶就紅了,痛感自己的不爭氣。
我說,“我真的很喜歡你。”
我喜歡你喜歡到骨髓里。
之后說的一些話現(xiàn)在都想不起來了。他告訴我他女朋友是他的大學(xué)同學(xué),大學(xué)畢業(yè)后他就回家工作了。
都是獨生子女,那邊不同意嫁過來,這邊不同意過去定居,于是就一直僵持著,再加上一年多沒有見面,感情上出現(xiàn)了點問題,后來我就出現(xiàn)了。
像所有安排好的劇目,每個人的出場順序都那樣條理清晰,是演給誰看的呢?
他沒有給我答復(fù),我想我一定是個壞女孩,我居然在想,那我還是有機會的不是嗎?這樣也沒關(guān)系的,只要我給他一點時間,只要他把那邊處理好,我和他會在一起的。
但我這個人總是那樣口是心非,我有些心疼他的女朋友,遇到了一個我這樣的壞女孩。
“還有一個月我的工作就結(jié)束了,所以從明天開始我們就別說話了吧,就當(dāng)做不認(rèn)識。”
后來從第二天開始,我真的不再和他說話,連眼神也克制自己不要瞎跑,那簡直是一種煎熬,他試圖找我攀談,我也裝作一副不在意的態(tài)度,晚上回家之后卻躲在被窩里,不敢哭出聲來。
直到那天,同事和我抱怨說,不知道T經(jīng)理怎么了,今天發(fā)了好大的脾氣,在辦公室里把椅子都給踹翻了。于是沒人敢進(jìn)去,都出來待在外面,協(xié)助場務(wù)。
那天本就我一個人的區(qū)域突然熱鬧許多,好幾個同事都在找活干,稀里糊涂的問我,T經(jīng)理平時挺溫和的一個人,今天怎么發(fā)火了,有一個同事搭話說,就一些小事,不知道怎么了。
那天晚上他突然加班到十二點,才和我們一起下班,關(guān)燈的時候他突然叫住我,讓我等他一會兒,我沒有聽,繼續(xù)走向電梯,他沖過來抓住我的手腕,又重復(fù)了一遍:“你就站在這里,我去關(guān)燈”。
那天我們哪兒也沒有去,就一直走,仿佛回到了剛認(rèn)識沒多久的時候,他和我聊天,從他小時候開始說,他的父親母親,還有他大學(xué)的生活,仿佛要告訴我那些我從未參與過的時光。聽到有趣的事情我們一起大笑,就這樣肩并著肩,足足走了四個小時,誰也沒想過停止。
第二天,我們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無來由的默契感,誰也沒有再提,有時候他會叫我一起去吃飯,或者我吃完順便打包帶一份給他。
看上去一切無常,但深夜的時候心里空的可怕。
這件事我沒有告訴過任何一個人,除了一位閨蜜,就叫她LL吧。
我選擇在最痛苦的時候找她傾訴,可她卻選擇在我們關(guān)系如此脆弱時,讓他更加不堪一擊。
照舊,我十二點下班,快下班時,LL說外面下了雨來接我,我說不用了,自己可以回家,但她還是來了。
正好這時T發(fā)微信說他到地下停車場了,我有些慌,當(dāng)時已經(jīng)猜到LL要做些什么,T上來時,同事都還沒有離開。
于是LL和T相遇了。
閨蜜當(dāng)機立斷的沖上去質(zhì)問他,你到底要糾纏婷婷到什么時候,然后罵他是渣男,腳踏兩條船,今天必須在我和他女朋友之間做一個選擇!他沒有說話,只是看向我,仿佛這些都是我設(shè)計好的,包括那些看熱鬧的同事。
我立刻把LL拉進(jìn)電梯,順間崩潰了,我感覺我們徹底完了,甚至有些怨恨她,她知道T每天晚上都會來接我,她是故意的。
但LL確實想要幫我,那個泥潭太深,她怕我繼續(xù)陷下去。
當(dāng)T追出來時,閨蜜正拉著我的手去地下車庫取車。我回頭看見他,順間甩開LL的手朝他奔過去,我是想和他解釋的,我擔(dān)心極了,我怕他誤會我。那一切的想法就在我奔向他,看見他殷紅眼眶時煙消云散。
他知道我的,沒有人比他更懂我。
可就當(dāng)LL過來要拽我走的時候,他看著我對LL說:“對不起,我以后再也不會招惹婷婷了。”
一直到現(xiàn)在,想起這句話,依然能令我在炎炎夏日里感到刺骨的寒意。
那次之后我做了兩件傻事。
一件是在工作結(jié)束前夕,獨自去酒店開了一間房將他騙去,我那段時間簡直腦子里灌了水,白天若無其事,晚上怕吵醒爸媽,一個人跑到馬路邊嚎啕大哭,然后再回去睡覺,也不敢再同人提起。
于是我就在想,他是喜歡我的,但為什么又要推開我,他一定是因為要對他女朋友負(fù)責(zé)。那如果我把第一次給他,他會不會和我在一起?
于是,我就真的那樣做了。
我?guī)M(jìn)了房間就開始脫衣服,根本不知道該怎么做,他頓時就慌了,問我干什么,我說我要把自己交給你。
然后眼淚大顆大顆的往下掉,我覺得我可能是瘋了,又或許是快要死了。
他立刻過來幫我穿好衣服,看上去生氣急了,然后又看見我一直哭,猛地就將我攬在懷里。他脖頸處有一種好聞的男士香水味,那種味道是我至今在任何香水店里都找不到的味道。
他問我真的就這樣把自己的第一次丟在一個幾百塊錢一晚的酒店里嗎?他說:以后會有人很愛很愛你,你要留給他,在結(jié)婚的那一天,在喜床上,留給自己的丈夫。
后來他哄了我一會兒,怕自己意志不堅定,就離開了。
第二件傻事,是在我工作結(jié)束之后。
朋友見我一直心情不好,也不愿意訴說,于是便帶我上廬山,我們在山上呆了三天,看霧凇看云海。
但我一直靜不下心來,仿佛任何東西都和他有關(guān),微信上也找過許多次,但毫無回響。
我是不是特沒骨氣?
第三天下山時,朋友也都各自散去,不知不覺來到了他家樓下,便坐在樓梯口一直等,直到晚上十點,我聽見停車的聲音,之后他拿著公文包走了過來,見我時一臉驚訝。
我拽住他的衣角,沒有說話,怕一開口會沒骨氣的哭出聲來。當(dāng)時晝夜溫差很大,我穿著一件薄襯衫瑟瑟發(fā)抖,他急著說要送我回家。
然后我問他,我們還能像從前一樣嗎?我們不談感情,我們就像剛認(rèn)識一樣。
我只抬頭望向他,手上的力氣越來越大。
他沒有回答我,用力甩開我轉(zhuǎn)身上了樓,空氣太安靜了,只聽見腳步聲。我站在黑暗里抬頭看他,每上一層,樓道里的感應(yīng)燈就會昏黃,而樓下便會更加被黑暗吞噬,仿佛意識著他前進(jìn)的道路是充滿暖陽的,而我只配活在黑暗里。
時過境遷,后來我去了很多地方,鳳凰古城,西塘烏鎮(zhèn),從深圳到武漢,從江蘇到濟(jì)南。就像流浪者,在一個地方總呆不長。可縱然如此也再沒遇見,我那天站在樓下對他說,“如果你打算結(jié)婚了,就打電話給我,我時刻準(zhǔn)備嫁給你。”
現(xiàn)在想想,他可能已經(jīng)結(jié)婚了吧。
記得之前看羋月傳時,里面有一個叫黃歇的角色,和他的做派簡直像極了,于是我便翻來覆去的看,那個演員長得也像他,并不那么帥氣,但相處使人舒服。
有一回我媽收拾房間,在我書桌上看到一幅字,笑著說這么好看的字可以裱起來,然后問我是誰寫的。
我有些前言不搭后語:那是個很好的人,本來他應(yīng)該是你女婿,但是到現(xiàn)在我都沒有嫁出去。
我媽沒有繼續(xù)問,因為說著說著我沒忍住就紅了眼睛。
后來我也去找過他一次,將近過了有小半年,中秋節(jié)時本想裝作群發(fā)給他發(fā)一條祝福信息,但被拒收了,他早已將我刪除在好友列表之外。
于是我問了幾個當(dāng)時關(guān)系不錯的同事,他們說,我走以后,你就辭職了,說是去旅游。但去了哪里誰也不知道。
我在想,會不會有一天,你突然打電話給我,對我說:
“準(zhǔn)備好,和我結(jié)婚了嗎?”
如果有幸你能看到這篇文章,請明白我的愛意,時過境遷,不知你過得如何,那通電話,我一直在等。如若你對我早已無意,就當(dāng)這只是個故事吧,就當(dāng)這是我做的第三件傻事,也是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