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下正值葡萄成熟,錢塘江兩岸的葡萄園迎來眾多自駕采摘的客人們。蕭瀟家的葡萄園是一個小型農莊,有美食,有垂釣,還有蕭瀟花心血搞的小植物園。
周末絡繹不絕的客人讓一家人忙得不可開交,蕭瀟的哥哥蕭笛還特地請了幾位臨時工來幫忙,一直到傍晚時分,才慢慢能坐下來喝口茶。
垂釣區邊上是小植物園,兩個區域之間有一間木屋,木屋一側的延伸區可以垂釣,另一側的延伸區則深入植物園,延伸區兩邊設有階梯,所以從小屋出入植物園極為方便。
沿木屋的走廊上設有美人靠,面向植物園一側的走廊里還放置了藤條編織的小圓桌和配套椅子,簡而言之,這是一個適合喝下午茶閑聊天的愜意之處。
蕭瀟給自己泡了一小壺金銀花茶,坐在藤椅上,面向植物園,正悠哉悠哉。傍晚的風或直面而來,或穿過植物園而至,都舒服至極,勞累了一天之后,有這番享受,也是相當幸福的。
“果然在這兒貓著呢,差不多該吃飯了。”一個男人的聲音從蕭瀟背后傳來,是蕭笛。
“吃飯不急,先喝點茶吧。”
“不喝。你怎么空腹喝這茶,金銀花茶不宜空腹喝吧?”蕭笛一屁股坐在蕭瀟旁邊的椅子上,雙腳直接架在了美人靠上。
“我吃過點心了。你看你鞋子那么臟,你這架上去,哎,真是,等一下你擦干凈。”
“哎喲,跟你嫂子一樣,什么小事都要說上一句。我是你哥,只能我管你,大小可要分分清楚的哦。”
“切,懶得跟你說,反正你擦干凈,我不允許植物園方圓百米內有不文明行為。”蕭瀟放下手里的空杯子,手指敲了兩下桌子,繼而道:“哥,給你個機會管我,快,給我滿上。”
“你信不信我揍你,都30的人了。”蕭笛嘴上不讓,手上的動作卻是小心翼翼地倒茶。
蕭瀟開心地笑了起來。“哥,我還是喜歡那個悶葫蘆的你,你看看現在,你一句話都不讓我。”
“感謝你嫂子吧,這是她的改造成果,這也是結婚的好處,能挖掘你的另一面。”
“嗯,你和嫂子也算是對模范夫妻了,來,敬你們。”蕭瀟以茶代酒,造型十足。
“哼哼,敬什么敬,等你哪天穿著婚紗,再端著酒杯來敬我吧。”蕭笛睥睨了自己妹妹一眼。
“那你慢慢等著吧,也許,等到頭發花白都等不來你妹妹的喜酒。”
蕭笛可沒把這話當作玩笑話,滿臉狐疑和認真地問她妹妹:“難道你是不婚主義者?所以當年會在關鍵時候掉鏈子?”
“哥,我想把這植物園改造成中式園林,把垂釣區結合進來,旁邊的楊梅林估計得縮小一點了,你看怎么樣?”蕭瀟望著眼前的這片風景,把心里的規劃緩緩道來。
“不怎樣,我們農莊本來就不大,那楊梅林還叫能林嗎?當初給你搞這植物園,楊梅樹砍了一半多,以至于現在的楊梅采摘根本就是湊湊數,豐富一下農莊特色而已,結果你還想打它的主意?想什么呢你?”蕭笛倒是順著蕭瀟的話題接了下去。
“那就干脆不要了,只留下一棵樹,自己吃點,楊梅酒泡點,不也挺好。有幾個農莊是有植物園融入中式園林的?這才叫特色,這一搞起來,說不定效益甩楊梅林好幾條街呢。”
“好的好的,我考慮考慮,還有一件事,我考慮了一下,還是決定告訴你。”蕭笛有點不耐煩了。“前段時間,李振聯系我了,說是再想和我合作筆生意,可說了半天,卻都三句話不離你,想打探你的感情生活來著,哎,哎呀,真的是,那么瀟灑一人,卻因為別人的過錯而甘愿自己把自己絆住了,怎么想的,你說呢?”
“開玩笑,我說什么呀,你自己都說了,他是自己絆住了自己,原因得去問他本人。”蕭瀟面露不悅了,李振這個名字在蕭瀟的意識里是不該再出現的了,可今年已經聽到了兩次。
每次聽到這名字,心里總是一顫顫的,對他的歉意以及不敢面對真實原因的害怕,這兩種不安的情緒混合,使她抗拒這個名字,就像本能地避開過敏源一樣。
“原因,原因不都在你這兒嘛,你都沒有好好給人家一個解釋,人家怎么能好好給自己一個解釋呢?”
“年少輕狂時的錯誤就不必深究了吧,吃飯去了,你把擱腳的地方擦干凈了再來。”蕭瀟結束了話題,起身端了茶具離開了。
目送蕭瀟的背影,一股愁緒爬上蕭笛心頭,自己的這個妹妹,心里到底裝著什么事呢?
和家人吃過晚飯,蕭瀟便回了市中心的家里,這套房是父母名下的,本想作為哥哥蕭笛的新房,誰料蕭笛生意做的風生水起的,另外單獨購置了結婚的新房,所以這套房子漸漸地就成了她的領地。
沖了澡,勞作了一天的疲憊感總算消除了大半,泡了一杯牛奶放在床頭柜上,人便倚靠在床頭,隨意翻閱著手機,看到了吳橙言難得地更新了動態:一張和奶奶的合照,祝福奶奶的生日。蕭瀟淡然一笑,想不到這吳橙言也會發這動態,也沒見過她和錢音的關系有這么親密地展示出來過。此時突然冒出想找她聊聊的念頭,也不怎么猶豫,便發了條信息過去。
“在嗎?明天天氣不錯,涼爽些,來杭州玩玩?”信息發出去的同時,拿起牛奶杯子,抿了兩口,隨手開了電視機。
一會兒便收到了回復:“什么涼爽天氣,騙誰呢,這大鍋爐的火燒得正旺。”蕭瀟正笑著,又收到了第二條:“沒空來啊,這一星期全被安排好了。另外我被杭州的一所大學錄取了,所以以后歡迎你常來找我玩哦。”
蕭瀟一個激靈,坐了起來,并快速確認:“真的會在杭州上學?哪所大學?”
“必須是真的呀,學校先不說,等你以后真來了再告訴你。”
“好你個小橙子,還敢吊著我?!不過我可以回頭問你媽。”蕭瀟佯怒,并臨時起意,給她取了個小名。
這次過了好一會兒,才收到對方的信息,寥寥幾個字:“別亂給我取名字,回聊。”
看到這信息,蕭瀟微微愣了一下,她這什么語氣?但也沒多想,順手把手機扔在了一邊,重新靠在了床頭看起電視來,然而人有些漫不經心。
今天晚飯前蕭笛說的那些話,時不時地出現在她腦子里:那個人難道還會再在面前出現嗎?難道真如張蕓所言,自己和他還會有什么牽扯?如果真是那樣的話,可就真是太麻煩了,要處理那樣的關系光想想就頭大。當初閉著眼睛快刀斬了亂麻,卻沒能善后好與當事人之間的關系,的確疏忽了,若將來某一天終究要面對的話,也就只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
吳橙言回到奶奶家后,被當成貴賓一樣地各種招待,這讓她有點受寵若驚,也產生了一種疏離感,明明這原來是自己真正的家啊,充滿溫馨的,自己可以所心所欲的那個家,作為家里唯一的女孩子而備受長輩寵愛,可如今,自己倒真是多了幾分外人的味道,明明還姓吳,如果當初改姓媽媽的姓,現在又會是什么感受呢?
躺在裝修簡單的客房里的床上,吳橙言實在難以入眠,周圍的氣息那么陌生,別說家里了,就是房子的周圍環境也變了許多。三年前的小住,留在腦海里的印象還很深刻,所以越發與現下的所見產生了強烈的對比,唯一不變的,就是奶奶的手藝了,味蕾一抓住那熟悉的味道,天知道吳橙言當時是怎么忍住眼淚的。
這次回奶奶家的還有她那同父異母的弟弟,說是要見姐姐,硬纏著吳水華,跟了過來,也不知道他媽媽怎么會同意放行,畢竟暑假里各種補習班才是他最該去的地方,看他那好玩的樣子,應該也是乘機溜出來幾天放放風。吳橙言對這弟弟沒什么感覺,就是沒有親弟弟那種感覺,雖然他倆的長相相似度還是有幾分的,可在她的心里,總把他作為遠方表親看待,只有客氣,沒有絲毫親昵感。
拜他所賜,纏著父親和奶奶撒嬌賣萌個不行,非要出去玩,大人們也想著,正好橙言也在,那就帶兩姐弟出去玩玩,于是乎后幾天似乎都有了各種周邊游的安排。吳橙言一想到這些,不禁眉頭緊鎖,她過來只想安安靜靜地陪奶奶待幾天,享受一下家庭的溫馨,畢竟那樣的家庭生活已經好久沒有在和母親一起的那個家里出現過了。這第一晚,竟遲遲難以入眠。
次日,吃過早飯后,吳爸便拉著吳橙言商量起周邊游事宜,準備自駕游三天,初步選了四個地方:西塘,南北湖,鹽官,烏鎮。這四個地方,除了南北湖,其余三個在吳橙言心里沒覺得有什么大的區別,都是水鄉古鎮嘛,最后商量來商量去,就把烏鎮除名了,原因是離家遠。
父女倆剛把目的地敲定,頑皮的弟弟吳橙默就湊過來各種好奇了,吳橙言一臉死相,直接無視他,卻暗自腹誹:一個四年級的人了,怎么會跟個幼兒園的小孩子似的。
一心撲在攻略上的吳爸終于忍受不了兒子的搗亂了,直接不耐煩地表示讓吳橙言帶他出去走走,好讓自己盡快搞定細節問題。
雖然很無奈,但也沒表示什么,吳橙言一把拖著小頑皮往外走,徑直出了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