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最后一節課,朱沖同學灰頭土臉地從外面走回教室,跟正在上課的老師報告了一聲便回了座位,低頭默不作聲。
此時,我們班所有同學都帶著一種疑惑又帶有驚訝的目光看著他,因為他在第三節下課的時候被黃級長很不客氣地叫到了政教處。
朱沖同學不僅是我們班的團支書,而且是學校的圖書館管理員之一,曾經在學校獲得過一系列的榮譽,植樹活動,捐款活動,義務勞動等等集體活動中都可以看見他的身影。
可能他不是一個讀書很優秀的人,但可以肯定的是他是一個擁有優秀品格的人。
沒人會相信朱沖同學是一個犯了校規而被政教處批評的人,但他被級長叫下了政教處,而且從黃級長的目光中,語氣中可以看出,黃級長已經判斷朱沖同學就是一個犯了錯的人,而且錯誤還不可原諒。
也沒人會相信級長是一個無禮的人。在我們的眼中,甚至不會相信黃級長是教數學的,第一次見黃級長的時候,覺得他是一個斯文人,從他的說話中,我們還可以看出他是一個有禮貌有文采的人,我們會認為他是一個優秀的語文老師。
但是當一個優秀的學生遇上一個優秀的級長的時候,一切就會變得荒謬又可笑起來。
早上第三節下課,黃級長手持一張名單來到我班,用嚴厲的聲音喊道:“410的全體舍員都給我出來。”
接著他又念了一遍410所有人的名字,其中包括有一個已經不在410宿舍的同學,朱沖。
既然黃級長叫的是410的同學,又怎么會叫上我的名字呢,我不是早已經搬去408宿舍了嗎?朱沖同學很不理解,于是過去跟黃級長說:“我不是410的。”
黃級長看著手上自己不知道已經過期的名單,只見名單有朱沖的名字,于是大聲喝道:“不管你是不是410的成員,你馬上給我下去。”
這樣令朱沖同學感到不悅,既然你要求我下去,那總要個理由吧?于是朱沖問道:“我下去干什么?”
黃級長沒有回答朱沖的問題,反而厲聲道:“我讓你下去就下去,馬上下到政教處。”
這讓朱沖感覺到有點尷尬又略有失望,尷尬的是自己好聲好氣跟黃級長談話,卻得不到級長的一絲尊重,,失望的是,想不到級長是這樣一個不講道理的人,你來叫人下去,怎可以連個理由也沒有?警察抓人的時候都需要充分的證據呢。
沒辦法,黃級長的命令沒人敢違抗,朱沖只好跟著幾個410的成員一起下去了。
下到一樓,見到了兩位負責圖書館的領導,朱沖曾無數次跟這兩位領導會面,但這一次是最尷尬的,因為朱沖此時是一個等待被審判的人,兩位領導人怎么也沒想到今日會以這樣的一種方式照面。
朱沖不敢與這兩位領導對視,只能默默別過面去。
接著電話響起,黃級長接起電話走遠便不管他們了,大概意思是讓他們原地等待吧。冬天,寒風凜冽,幾個同學只有薄薄的一層外套,他們的身是涼的,心也是涼的,他們不理解級長為什么離開也不打招呼。
有兩個同學需要解手了,因為黃級長不在,所以交代原地的同學告知一下級長,于是便去廁所了。
不巧的是,兩個同學剛離開,黃級長就回來了,他發現少了兩個人,厲聲道:“站著干嘛?去政教處。還有兩個人哪里去了?”
“去廁所了。”有同學回答說。
黃級長聽到回答,默不作聲,同學們以為要等剩下兩個同學,所以沒有動身。
朱沖留意一樓有一塊宣傳板,上面記載的是學弟學妹參加軍事訓練的生活。朱沖感到有點遺憾,因為學校規定高三不能參加這次活動,高三需要為高考做準備。
他又不禁回想起自己以前初一的時候,不可一世,跟個街頭混混一樣,但是高中開始改變了他,即使成績不理想,但是他卻在其他方面積極表現自己:參加語文演講比賽,參加英語演講比賽,參加乒乓球比賽,參加元旦晚會,參加校運會,參與植樹活動,跟書記探望孤寡老人,一次次的表現,一次次改變了以前不可一世的自己,回想起來不禁感到唏噓。
“站著干嘛?沒聽到我叫你們去政教處嗎?”黃級長的厲聲打破了朱沖的回憶。
“我以為要等兩個去廁所的同學。”有同學回答說。
黃級長再次不作聲,讓大家跟他進政教處,去政教處的路上有一塊草坪,草坪上面立有一塊牌匾,上面寫著:小草也在長,踏入想一想
但是有個同學并沒有去想,正準備走捷徑,踩過草坪,但是黃級長立馬阻止喝道:“不許踩草坪,不許踩草坪。”
此時,朱沖同學終于控制不住情緒了,輕蔑地說道:“學生比老師多,但是踩草坪最多的卻不是學生呢。”
黃級長再次默不作聲,繞開草坪來到了政教處門口,朱沖見到了里面的另一個級長,也是我們的英語老師,她失望地望了一眼朱沖同學,然后讓大家進去站著。
這個表情對朱沖來說是多么的無辜,無奈與絕望,他很想喊出來,跟大家說,自己并不是罪人,但是他不知從何說起,因為直到現在,他也還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錯。
進去之后,里面不只有英語老師,還有其他教官,領導等大人物,這些大人物此時就像判官,而他們排成一列,像個等待審判的罪人,只可憐的是這幾個同學并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來到這里接受審判。
人齊了,審判即將開始,突然一個年輕的教官認出了朱沖,這個同學不是408的嗎,叫410的成員下來怎么會有他呢?
于是這位教官跟政教處主任說明了情況,朱沖無罪釋放。
朱沖從政教處走出來不禁冷笑了一聲,多么諷刺,我早就說自己不是410的,為什么級長偏偏不信任我?即使我有罪,為什么叫我下去的時候不跟我說明理由,級長是不是有這個權利想叫誰去政教處就去,想批判誰就批判誰,而且不需要理由?
在出來之前朱沖甚至想跟這些所謂的領導說這些問題,但他退縮了,里面的氣場不由得他去駕馭,在學校面前他只是一個普通的學生,他每一句話在學校面前都顯得那么微不足道。
朱沖不是嫌疑人了,所以他離開了政教處,從里面到走出門口,卻沒有一個人對他說,不好意思,搞錯了!叫一個普通班的高三學生下來是學校認為多么理所當然的一件事,根本不需要任何理由,即使是弄錯了人。
朱沖失望地回到了班里,他還要接受每一個同學異樣的目光,在大家的心中,只有犯錯的人才會下政教處,他的形象被人誤解了,但他不可能對每一個人解釋,只能悶悶地坐在座位上,不表達任何。
事實上他并不知道該表達些什么,只感覺教室后面的四個大字有些諷刺,那四個大字便是:公正法治
還有就是朱沖感覺太失落了,他第一次見黃級長發表講話時,便激動地對我說:“這個級長肯定是語文老師,我有點崇拜他。”
但是他太失望了,從未想過自己崇拜的人竟然會是一個橫行霸道的人。
心里落差太大了,他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他開始對這個人失望了,甚至對這個學校失望了。
中午回到宿舍,等到410的同學回來,他才知道到底發生了怎么一回事。
一個教官在樓下看門的時候,被人用一顆泡水變大的小球砸了,教官怎么也想不到竟然有人襲擊他,哪怕自己這次的襲擊不痛不癢,他要抬起頭看是誰襲擊的,結果看見四樓,也就是410宿舍有人站在陽臺上看著他。
于是,教官便下了判定,砸我的人一定是410的人。
事實上教官已經忍耐410的人很久了,因為410的人最難管,每次都讓教官不好做,這次他一定要410的人付出代價,要410的人知道,教官并不好欺負。
于是黃級長拿著410宿舍的名單來到了班里。
可這根本不能證明襲擊的教官人就是410的人,410只是陽臺上有人,但教官卻看不到410的人砸他。
于是410的人不干了,在政教處的時候極力否認自己襲擊教官,而政教處主任認為他們不誠實,甚至說不給他們畢業,要懲罰他們,要他們接受家庭教育。
410的人更加不爽了,于是家長便來了,一個下午,家長開始跟領導們理論,政教處吵得沸沸揚揚,這是一個莫須有的罪名,家長不可能讓自己的孩子承擔。
學校理虧,根本說不過家長,只能退一步跟家長談話,對襲擊的事做進一步調查。當天晚上,查出襲擊教官的人了,但跟410的人毫無關聯,于是410的人被無罪釋放了。
至此為止,學校冤枉了朱沖同學,也冤枉了410的全體人員,給這些同學帶來了極大的心靈創傷,但學校卻不認為自己有錯,不管自己怎么做,都是理所當然的,道歉也是不必要的。
這事也許外界看起來并沒有那么嚴重,但卻在朱沖心里留下了一個死結。學校是育人的,所以從小我們就知道,犯錯了就要勇敢地承認錯誤,我們也可以去問一個小學生甚至幼兒園的學生,他們都會跟你說,老師說過,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想著學校的高級領導所作所為,朱沖同學深呼吸了一口氣,不禁為小學生點了一個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