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搖晃晃的孤獨（詩體文）
如果窒息是一個詞匯的話，那么這個詞匯一定比所謂的黑暗更可怕，更齷蹉，更讓人所不恥。它此刻正張牙舞爪，伸著濕漉漉的臟手掐住我的喉結，它居然只掐住喉結最尖處，讓可憐而瘦弱的喉結想要發(fā)出尖銳的聲音，可是不成。它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就這樣，想要滑動卻被外力阻止，窒息，然后聲音的片段全部斷裂，掉進沉默的黑水。
我此刻在一個車廂里，公交車。身體比巨大的車身搖晃的還要厲害，周圍是車的潮流，是車的戰(zhàn)爭。涂著各種顏色的鐵塊嗚嗚叫著，似哭似笑似瘋狂的叫喊。有一輛黃色的轎車，里面坐著一個女人，我討厭那種黃色，可是它一直跟在我的眼前。我于是傻到用眼睛罵它！
車里的人往腳下吐痰，隔著車窗往車外吐痰，車外的人朝向車內，隔著玻璃窗戶，看不清她的表情。我站在靠窗的地方，熄滅表情，收斂起最后一絲將斷的好奇。
喧囂在空氣里瘋狂，在耳朵里打轉，努力向耳朵深處鉆。還好我?guī)讉€月來沒挖耳屎，正巧耳根清閑。先前給我挖耳朵的，是母親，是自己，還是叫前任的現(xiàn)在的哪個男人的女人！？誰知道呢？我現(xiàn)在只覺得太陽比我的內心更加齷蹉，昨夜我對著老天喊了好幾聲――“下雨下雨！”今天太陽卻熱得人發(fā)昏，我背包里的雨傘，失望得連哭都不想哭了。我的心里只有太陽，或者太陽的光。這足以證明我心燦爛？不，我心齷蹉，和太陽一樣烏七八黑。
有誰在說著什么，我仔細聽――這個世界的人都在靠著一種證明自己被別人更好的愿望活著！
――冤枉啊！我覺得！
這個世界的孤獨都是被用來展覽的，你知道嗎？
――放屁！我苦笑！
于是我不再去細聽，關于世界，我不知道的遠沒有我知道的多。
我開始回憶過往，前天，還是更遠的前天？反正是夜里，人們都睡了，我一個人在電腦前敲敲打打，鍵盤被我敲一下，就疼得哼哼一聲。我連續(xù)敲，它模仿雨點兒的聲音叫起來。那時我耳朵里耳屎也很多，正好就不去過問（聞？）。你就叫吧，最好把喉嚨叫得沙啞！
可惡的是，夜色也在被我敲著，敲一下就越濃。
我覺得很累，睡眠生出潮濕的潮水，濕漉漉地漫過我的腳背，大腿，就要淹上來，淹沒我的眼睛。我知道眼睛這東西，是兩盞脆弱的燈，經不起睡眠的浸淫。我于是拼命打呵欠，摳一摳眼屎，拍拍額頭，吸進混合著寢室臭味的“新鮮”空氣。
我正在電腦上敲打著愛情，可恥的自己，孤獨纏身的自己，居然厚顏無恥地敲打愛情！于是愛情反過來敲打我的，小虎牙，敲得“叮叮當當。”我忍不住喊了一聲“去你的愛情！”驚醒了一名睡夢中正發(fā)春的朋友，他打了個巨大的噴嚏，翻身下床。只穿一條褲衩。我以為他會罵我半句，他卻搖搖晃晃地去了廁所，待了半天沒有出來。
我的思緒完全亂了，坐在電腦前發(fā)呆。
一只手遞過來一支煙，是薄荷味香煙。那只手并沒有說話，我沒有去接，我的鼻子卻狗一樣沒有節(jié)操，率先接住了香煙的氣味。
那只手抖了抖，這就是手語了是吧？我伸手，卻沒有接，張著眼睛看了一會兒。
“我不會！”
“抽吧！抽了有精神。”
“我不會！”
那只手生氣地揮了揮，那支煙猥瑣地跌到電腦鍵盤。
“你他媽的不是男人！”
大約兩分鐘后，那人重新入睡，我摸到隔壁桌上的打火機，點燃。猛吸一口，嗆得人發(fā)昏。我沒有咳嗽，再吸。
最后我就那樣叼著一支薄荷味香煙，翹著二郎腿，虛著眼睛看屏幕。我一只手敲鍵盤，一只手摸腳板心。我覺著這樣很有風度――我突然覺得經歷了十九年丑陋的光陰，我第一次變帥！第一次夠男人！
我在電腦上敲下一行詩，又有了一行。我最后敲上個標題――“告白”，看了看，我覺得要加上一點什么――“半完成的告白？”可是我向誰告白？我又把它逐字逐句刪去。
笑話，告白，比白色的蒼白更白！
此刻我在擁擠的車廂里搖搖晃晃，車子在巨大的城市的狹窄街道搖搖晃晃。我漸漸覺得身邊的人也在搖晃，他們冷漠的表情也在搖晃――什么都在搖晃，全世界都在搖晃。
我再次想起我寫的那首詩，我現(xiàn)在已經下定決心！我要逐字逐句把它刪去，我除了會刪除，就不知道還有什么方法可以用來忘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