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 ? ?錦瑟

??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

?? 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

?? 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

??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從李商隱的這首七律中，可以明顯體會到詩人對起承轉合的匠心獨運。起承轉合是古律的一種基本結構方式。清代劉熙載《藝概·文概》說：“起、承、轉、合四字，起者，起下也，連合亦起在內；合者，合上，連起亦在內；中間用承用轉，皆顧兼趣合也”。

起：首聯，也可叫起聯，以“錦瑟”起興，“錦瑟無端五十弦”，詩人輕撫瑟弦，感嘆錦瑟為什么有這么多弦，無端嘆息，不禁回憶往昔。“一弦一柱思華年”，詩人聽到錦瑟的一弦一音，感懷逝去的“年華”，營造了感傷、哀怨的氣氛，為全詩奠定了追憶逝去年華的淡淡憂傷和無奈。可見，詩人已人到中年，孔子講：“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詩人在天命之年，用一顆敏感的心追思年華。

承：頷聯，緊承“思年華”，運用“莊生夢蝶”、“杜鵑啼春”兩個典故，寄托過往五十年的失意和惆悵。“曉夢蝴蝶”是指莊子夢中化身為蝴蝶，夢醒后蝴蝶不知何往。詩人自比莊子，表達理想和現實的差距讓人迷失，時間和空間讓人無法超越，夢境醒來只是夢，如今早已淡去。“望帝春心托杜鵑”是指望帝不幸國破身死，死后化魂為杜鵑，日日啼叫，以致口中流血。詩人由錦瑟哀怨的曲調、慘戚的音調，聯想到杜鵑啼叫，送春歸去。一個“托”字，不但是春心托杜鵑，也是詩人托錦瑟之聲，托這首《錦瑟》寄托無可奈何、哀怨慘戚的華年，此情此境，就像黛玉葬花一樣，無可奈何，只有祭奠。

轉：頸聯，“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與頷聯手法相同，有轉折而又始終貫穿，同時聯想、想象奇特豐富，用典恰當而奇異，也使此句成為千古名句，多為后人化用。“明珠有淚”、“暖玉生煙”，詩人有感于時事黨爭，聯想到“藍田日暖、良玉生煙，可望而不可置于眉睫之前也。”感嘆自身身受排擠、歧視，不得重用的懷才不遇之感。此處的轉折，是詩人由追思年華，到自身境遇的轉承。

頷聯、頸聯四個典故代表性地表達了詩人對美好事物的追求，對理想的可望而不可即，對自己不得重用的無可奈何。深沉哀怨，欲說還休。

合：情感的回歸，“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一個疑問，一句嘆息。“此情”回應頷聯和頸聯，也與首聯“年華”相照應，從而升華朦朧的意境。詩人從回憶中清醒，反問自己，此情已成追憶，只是當時已經惆悵惘然，為何待到如今？可見，如今與往昔，都是惆悵惘然。不同的是，追憶之時，卻像是觀看別人的年華、命運，不可改變，已成定局，已是惘然；而當時的惘然，卻是自己主觀的情緒，或許還可以改變，或許追憶時，還可成另一番景象。這樣的境地，這樣的追憶，流露詩人此時此刻揮之不去，改變不了的無奈、失落和遺憾，此恨綿綿無絕期。

詩人一生經歷、情懷、失意，傾注在這首詩中，讀來也總能讓人從中讀出自己。或許，我們喜歡一首詩，一幅畫，一個人，更多時候是喜歡從中看到的我們自己。這首《錦瑟》像一面鏡子，讓人讀出人生百態，讀出悲離，讀出生死年華，讀出時間的力量，讀出人生哲理，讓人無限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