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熙攘的紅塵里呆得久了,就習慣一個人去山里走走,清清眼,靜靜心。
雖然山中也未嘗不是紅塵。
但好就好在那一個物理維度上的“遠”。
清晨醒來,聽見滴滴溜溜的鳥鳴,仿佛在宣誓,仿佛在催促,春來了,還不去賞春。
于是默默吟著那首詩,默默往山里走去。
“春日宴,綠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陳三愿。一愿郎君千歲,二愿妾身長健,三愿如同梁上燕,歲歲常相見。”
這是女兒家的心事,更多的是情愛與思慕,我則竊取里頭三兩誠摯的愿心罷了。
春天來了,就在山花爛漫處相見。
走在山里,忽然撞見一片淡綠粉紅,整個人只是裊裊地倏忽輕盈。
這時節,不知曉那讓人暈暈沉沉的,是《詩經》里宜室宜家的桃,是惺惺相惜的李,是忽如一夜的梨,還是暗香浮動的梅。
只明白這光景是美的,是值得讓人沉醉的。
在這浮光掠影的人間,做一個月白風清的“花”癡,也未嘗不是一件賞心樂事。
喜歡去的一家書店,裝修雅致,讓我著迷的是店里擺置的花——或者是塑料的芭蕉葉,或者是白玫瑰,曇花,以及茉莉。
令人眼目清涼,心生恬靜。
雖然都是塑料花,但也令人心曠神怡。
花是難得長久的事物,像一切美好的東西,脆弱易逝。
也許正因為這一種短暫與疏離,才成就其美麗。
前些日子買的長壽花,因為疏于看顧,本來星星點點的花苞,以及秀色可餐的花朵,都紛紛憔悴枯萎,好不可惜。
遠在挪威的朋友與我分享她家里的長壽花,粉紅泛紫的花蕾,點點如星辰,美不勝收,令人艷羨。
但也知道,養花如做人,各有前因莫羨人。
最近買的是麥稈菊,做成了干花的樣子,比較耐久,色彩繽紛,放在寶藍色的中國風花瓶里,擱在書架上,別是一般優雅韻味在心頭。
不是一心待客的姿態,花徑不曾緣客掃,蓬門今始為君開的詩意我不太會領略,我只覺得,無論何時,無論何地,一個人,也應該有一個人的風景。
一個人,更應該將自己的生活,打理出脈絡與格局。
一個人,更應該與自己喜歡的事物親近,吸收飽滿純粹,養成自在天然。
越是珍貴的東西,越是可遇而不可求。
越是美好的東西,越是值得清苦地等待。
越是由等待釀出來的果實,越是叫人心甘情愿珍重。
像是一個圓,所以佛家說輪回,我不見得全信,但是也并非全然不信。
我穿著春草綠的大衣,戴著條格紋的帽子,站在一棵花滿枝椏的樹下,想著寂寞如柳絮的心事。
忽然一個回首,看見你走過來,剎那的恍惚,想起那句詩,欸乃一聲春水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