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上一分鐘,臺下十年功”,要有多努力,才能在臺上的那一瞬間輕松自在、光彩奪目?
去年的十一月初,在波士頓萬豪酒店的慶頌舞廳,我參加了人生第一次正式的國標舞比賽。我誠惶誠恐得被老師領進舞池,踩著稚嫩的舞步,墨綠色綴滿白色羽毛的舞裙翩然飛起。就這樣跳了二十支舞,即使到了最后,我還是有種沒有反應過來的感覺,不知道這一切是怎么開始,又是怎么結束的。
今年是第二次參加比賽,在相同的地點,相似的時節,有了第一次的一點點經驗,好像小爬蟲終于長出了觸角,一下子有了很多感受和體會。
最直接的感受是,舞池的地板好硬,跳到后來就覺得腳掌疼。我問老師,比賽用的地板是不是都這樣。他說,“地板都是臨時拼起來的,底下沒有緩沖材料,比賽用的都是這種,不像我們練舞房的地板有彈性。” 我笑自己被平時練舞的地板“寵壞了”。
比賽的場地很嘈雜,時不時閃起的閃光燈,震耳的音響放著不同舞種的音樂,空氣中彌漫著復雜的香水味,觀眾席上時不時傳來的加油聲、歡呼聲、喝彩聲。在這些因素中,對我干擾最大的,竟然是觀眾席上傳來的出乎意料的聲響。那種感覺,就像你很專注得做一件事情,突然有人在你耳邊大吼了一聲,嚇了你一跳。明明是朋友的好意,來加油助威,到頭來反而給了我一驚,差點腦子一片空白忘了接下來怎么跳。回過頭來想想,還是自己氣場太弱,一點動靜就不淡定了。
事先知道比賽的強度會比平時練習大,所以比賽前一個月我就每周多上一次課,課前自己加練半個小時。我知道自己耐力不好,第一次比賽跳到后來上半身的架子完全保持不住,所以這次開始準備的時候有跑步增加有氧訓練,可是后來工作忙就偷懶了。想著已經增加的練習時間,覺得應該可以將就,但到了真正比賽的時候完全不是那回事。
比賽的服裝那么光鮮亮麗,背后卻是實打實的分量。5公斤的裙子穿在身上,隨便轉一圈都要用點力才能站穩,更何況是要從頭到腳去完成每一個技術動作。我感到自己從第十一支舞開始明顯體力跟不上,上半身的動作開始僵硬,步子也變小了。這些變化,專業的裁判肯定一眼就看出來了。這一段比賽結束走下舞池的時候,我挺懊悔的。明明有預料到這樣的情況,但是自己不夠重視,沒有做充分的準備。
回到座位上,我給Disen發微信,心里很難過卻不知道該說點什么,就問了問她海淘舞裙的事情,順便說了說體力上的問題。Disen給我加油,說她也有過類似的教訓。我們約定下次一起參加比賽,在接下來的時間里好好準備。感同身受和共同努力是最大的安慰,在休息之后,我最后一段的三支舞發揮出了自己平時練習時的水平。
曾經有一個朋友問我,投入這么多時間、精力和金錢去參加比賽能夠得到什么?作為業余選手,物質上可以得到的微乎其微,最多不過是印有名次的綢帶,或者與報名費相去甚遠的小額獎金。但是,準備比賽的過程和臨場的表現,這些歷練都像是一種練習,練習如何去爭取我們想要的東西,如何調整自己去應對出其不意的狀況,如何去面對競爭以及別人對我們的評價。這樣的情況,都是會在我們的生活和工作中出現的,一旦真實出現就很有可能攸關前途和命運,留給我們只此一次的機會去把握。
一場比賽的輸贏不過游戲而已,贏了很開心,輸了生活也會照常繼續,但這個過程中對內心的鍛煉是實實實在在的。我覺得這大概就是競技體育對于一個普通人來說的意義。
坐在場邊觀看比賽也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舞池中各色的選手,每一個舞者的肢體和神情都展現著不同的風采。
最吸引我的是一位女舞者,她叫Wendy。Wendy身材高挑,舞姿優雅,舉手投足間的淡定從容,讓她在一眾舞者中脫穎而出。等到頒獎的時候,我發現她參加的是老年組,一查組別,她今年至少有60歲了。一個60歲的女人能夠在這個年紀活得依然如此動人,我以前只在娛樂新聞里看到過。當一個活生生的例子出現在眼前,我覺得好感動,好像自己看到了一種希望,一種任憑歲月流逝你依然美好的希望。
另外,有一位很特殊的參賽者,他叫Lary,從言語和動作上看得出,他在智力上有殘疾。他是我舞蹈老師的親戚,老師每年都帶他來參加比賽。一身西裝革履,Lary很認真得跳著舞,雖然步子看起來有些笨拙,但是絲毫不影響他享受跳舞這個過程。老師夸獎他今年的華爾茲跳得特別好,他開心得笑了。周圍的人,不管是參加比賽的選手還是賽事的工作人員,都很熱情的跟他握手打招呼,給他加油。Lary還很自信的跟幾個陌生人攀談,坐在我旁邊的時候也主動和我聊天。我其實并沒有聽懂他的話,但是我還是盡可能的去回應他,點頭微笑,或者隨便說點什么。看著他,就看見自己身處在一個充滿善意的環境里,即便人與人之間有再大的不同也能夠互相尊重,友善相待,我覺得自己是幸運的。
一晃比賽就結束了,今年波士頓的比賽,我的組別就我一個人,沒有同齡的競爭者,也是挺遺憾的。明年和Disen約定去紐約參加更大型的比賽,希望一年之后自己能跳得更加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