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這孩子極為聰慧伶俐,卻為何遲遲不會說話?”前來問香的是一對青年夫婦,男子清秀俊雅,女子清美典雅,但眉梢眼角卻均為一絲愁云所籠罩
“這孩子是千年一遇的三玄之體”禪師細細打量女子身邊靈氣逼人的小女孩,驚訝不已,神情先是不信,幾經確認后還是還是無奈的說出了緣由
“大師,何為三玄之體又為何千年一遇?”男子唇薄如劍,即使此時心中萬般急切,也不見言語有失,身份定然異于常人
“這孩子身上,天生有三分仙氣三分人氣三分妖氣,此謂“三玄”若可成仙,人間風調雨順;若是成人,人間一切如昔;但若成妖,人間必陷浩劫”禪師垂首捻指,娓娓道來
“那,如何知道她最終何如?”女子聲如風鈴,悅耳動人,氣質之雅,無以復加
“三三見九,十余其一,此一分為機緣氣這孩子究竟為何,就看她對誰開口說這第一句話彼為何物,她為何物”禪師凝望著女孩如秋水般清泠的雙眸,早已閱盡世事看破紅塵波瀾不驚的禪心,竟有那么一瞬迷失之惑這孩子…
“可是大師…”女子似乎情緒有些失控,語氣急切而略顯哽咽
“命由天定萬難強求,一切順其自然吧我累了,施主請勿再問,我也不會再答”禪師說話間合閉雙眼,輕聲嘆氣,再無言語…
時至如今,那一日的場景,對我來說,依舊歷歷在目:風輕云淡的天氣青山秀水的寺院慈眉善目的禪師愁云鎖眉的父母
那一年,我恰滿三歲…
而今年,我已然七歲…
就在這一年這一天,我面對滿池白荷,突然有了想要開口說話的沖動而脫口而出的,竟然是—墨蓮然后,我看到了滿池白荷盡數化為墨蓮,而他,如出水芙蓉般從蓮花中央浮現飛至我的眼前,親吻我的眉毛握緊我的小手凝視我的瞳孔,輕聲對我說:白荷你終于出現了,我已經在這里等你整整一千年了語氣凄美而悲傷,那一瞬,我仿佛從他黑如夜空的眸子中,看到了一個又一個的千年命運之輪終究還是開啟了,逃不脫躲不掉…
“哥,你如何知曉我此世定會在此出現,并整整等候了我千年呢?這一千年你寂寞么?”我撫摸著墨蓮歷經世事滄桑,但卻清秀不改的面孔,一時間竟忘卻了前世今生…
“你身上流著妖界最尊貴的血統—暗夜家族的血,無論你身處三界何處,我都能嗅到你的氣息更何況,眾兄弟姐妹中,就數你我年紀最為相仿,你我從小一起游戲一起修煉一起生活,我又怎會尋不著你的蹤跡至于這一千年,對于我們度百如一的暗夜妖族來說,也不過是彈指光陰而已,更何況我還有這滿池的荷花相伴,有何寂寞?”墨蓮微微清笑,風雅之姿一如數千年前年幼之時我時常困惑,為何世事滄桑,卻唯獨改變不了他分毫
“即使是度百如一,千年也要十載光陰,這對于普通人而言,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哥這是我輪回的第幾世了?”我看著墨蓮鬢角微霜華發早生,不知為什么竟有種想哭的沖動這是三界之中最愛我的人,他對我的愛超過任何人甚至于我的父王母后即使是世人皆棄我于不顧,他依然堅持為我守候千年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應該是第七世了,也是最后一世了七千年已逝,仙界輪回封印已然失效,從此以后你再也不用受輪回之苦了年幼時你我花間漫步月下迷藏的情形,歷歷在目清晰可見觸手可及,仿若就是發生在昨天可是時間卻如指間砂般悄悄溜走了七千年”墨蓮望水如昨,雙瞳間瑩瑩若水,竟有些濕潤了…
“哥你現在妖力如何了?可再有妖欺負過你?”我眼中冰光閃動下意識間四下全部妖力盡為我所控我突然想到了年幼時,墨蓮天生身體虛弱,妖力也不濟,休要說是與暗夜家族的兄弟姐妹們比,即使和稍有實力的妖界家族同齡后輩們比,也要遜色不少這在弱肉強食力量決定一切的妖界,幾乎是致命的軟肋不過那時還有我護著他,卻不知我陷入輪回后他有沒有再受妖欺負
“從你陷入輪回的第一世,我便離開妖界來到人間,在每一世你將要出現的地方等候,所以沒有再受過誰的欺負”墨蓮笑容依舊溫和,可是緊接著臉色竟有些泛紅,輕聲說道:“至于妖力,這些年來在人間四處游歷,日久生疏,恐怕還不及當年了”
“哥沒想到你這個命將萬年的花妖,竟然還是那么害羞”我看到墨蓮臉頰的紅暈,不禁伸出手指在他光滑如玉的臉頰上輕輕滑過,依舊如記憶中那般清涼“那么這數千年來,妖界情形如何?仙界情形又如何?兩界中可否有什么出色之輩出現?”
“妹妹,你天資卓絕,百歲時整個家族便無一人是你敵手,三百歲時七式勝父王,七百歲時三式取母后自此橫掃妖界再無敵手,被眾妖奉為‘百花妖姬’,整個妖界都認為千年之后,妖后之位非你莫屬這樣的榮譽,非但是在妖界,即便是放眼三界,百萬年中也再無其二只可惜,在你即將千歲,行成妖大禮前,私自跑去了人間游歷沒想到這一去,就整整是七千年你在人間的行為惹惱了仙界,他們幾乎傾巢而出,而你在以一敵百的情況下,依然堅持了七天七夜,殺死仙界上仙過半,最后眾仙見無論如何也殺不了你,便暗中偷襲于你使用仙界禁術七世輪回封印將你制服因為你這場大戰,仙界元氣大傷,百萬年來仙強妖弱的局勢被打破,妖界代替仙界成為了三界之主從那以后妖再也非異類,無人敢欺”一向清靜儒雅的墨蓮,在提到七千年前那場仙妖大戰時,情緒亦有些難以控制得悲憤,身體微微顫動,顯然是在強自忍耐
“哥你沒有說,我究竟在人間做了什么,才導致仙界如此惱怒,竟不惜傾巢而出甚至使用仙界向來不愿的偷襲與禁術?”我從墨蓮的話中聽出了隱藏的玄秘,而自己卻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出究竟是哪里出了問題,仿佛記憶里的這個部分缺失了一般
“你你你…”墨蓮為之語結,眼神悲傷之情四溢,伴隨著飄忽不定而不知所措但我卻抓住他瘦弱的手臂,讓他的眼神與我對視,他一如年幼時被我注視便無法說謊,痛苦出聲:“因為,你想要殺盡三界所有見異思遷忘恩負義的男人”
“只為這點理由,仙界便會不惜死傷過半來殺我?”我感到記憶里已經有某個堅固的部分開始瓦解,但伴隨瓦解的卻不是殘礫,而是疼痛…
“錯就錯在,你判斷見異思遷忘恩負義男人的方法,是使用三界禁術心靈透視,但凡過去動過這個念頭分毫的,不管是誰,都要趕盡殺絕”墨蓮說話望著我,眼神一片迷茫…
“不你還對我隱瞞了最為關鍵的一點,我到底為什么會冰冷如斯”我看到了記憶中模糊的那個人影,應該是個男人“是因為那個男人吧…”此言一出,墨蓮雙眼間的迷霧化為兩行清露,輕聲滑落…
“那次人間之行,你看上了一位俊秀書生原本你只是好奇貪玩,于是與他海誓山盟結為連理這段期間你嘗到了愛情的甜美,也漸漸真正喜歡上了他只是那一日,你聽人演講紅顏易老美人遲暮之事,從不知衰老為何物的你一時興起想要試試假如你真的容顏盡逝,他是否能夠相守如一不離不棄至于結果,便是七千年前那場驚天動地的仙妖大戰…”
“你是妖界暗夜家族唯一擁有白色妖力的花妖,集三界靈力于一身,為百萬年間的第一人制服七千年前的你便需要舉仙界全力折損其半方可勉強封印七千年后,三界無人再能阻你半分,若你要復仇,三界生靈,任你決殺”
所以請不要始亂終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