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病重，請假欲歸。老師不許，言之鑿鑿：親望篤行不輟，定全力支持。又曰：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必置生死于度外，珍惜寸陰。長嘆！學無止境，豈一二日能竟全功，三四天可得至道？氣有浩然。為學為何？養吾浩然之氣而后成家成業成不朽。親人將去而思歸數日，學海泛舟而浩瀚無際。以有數應無際，其可得乎？數日歸，按時回，學海枯乎？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為人子者，尚思父母在，不遠游。今至親將去，須臾可至，竟加阻絕，其意為何？遠游之人尚且千里奔馳，求見一面；身在寢側，朝發夕至，人心思歸，理所固然，竟加阻絕，其意為何？所謂親望篤行不輟，全力支持者，親親之故也。親親之人，必以親之。今不耐親之，強加疏離。竟加阻絕，其意為何？所謂置生死于度外者，言秉不滅之志，不懈之心，不退之意，不懼之身而行大事也。其生死者，唯其身也，何可以及他人？置他人生死于度外者，或殺人如麻，無視人命者；或癡頑無知，幾類禽獸者。彼授弟子以天道，傳學生以地勢，今學生無視人命而幾類禽獸，所謂天道地勢其何哉？彼童子之師，尚習句讀，知玄鳥反哺、羔羊跪恩，今大學高堂，授人以禽獸之道乎？

張太岳求奪情而天下怒，首輔無力；嵇叔夜聞母喪而靜落子，棋罷血噴。蓋人之常情，必抒發而后從容。若強令淤塞，必至崩堤。古人云：凡物不平則鳴。今學子聞師之言，何其不平？如何不鳴？不平至矣，其鳴悚也。不平極矣，其鳴深也。求其燕座頌圣賢，其可得乎？

師者，所以傳道受業解惑也。傳道授業，德高為師，身正為范也。《學記》曰：親其師而信其道。原崔師意，以強令命于生潛心學術，而攀高峰。意或真，情或深。然智不可謂明也，行不可謂正也。于生已起叛逆之心，崔師可動金剛之力哉？縱然情深意真，到底煙消云散，徒留學子怨恨，何曾感恩戴德？古之帝王，猶知以孝治天下；今之大學，竟忘以愛授弟子？天下紛紛，眾口悠悠，罵聲為何不斷？噓聲如何不息？其理昭然。

嗚呼！學無止境，氣有浩然。學無止境，學為人，學為道，學為生，一生為人為道，生命可止，道路不息。氣有浩然，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下則為山岳，上則日月星。中則為人事。學者師者，皆在其中矣。

2017年1月14日19:41: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