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四月將至,草長鶯飛,洛陽城中,正緊鑼密鼓地籌備著一年一至的牡丹花會,而為武皇賞花巡游預熱的洛陽比武大會已經走到決賽。
“下注了,下注了,王老爺在陸家小哥身上押了一千兩了!”一旁一個瘦小機靈的后生賣力地吆喝著賭況,吸引了大批人群。但更多的百姓還是閑散地圍聚在金谷園門口搭就的巨大擂臺四周,陽光火辣地灑下來,是一個好天氣。
“另一個人呢?”一個農婦打扮的大娘沖著臺上喊了一嗓,“站了這半日,也只見到臺上一位小哥。早上買的菜都被曬蔫了,家里老爺小姐還等著我回去做飯呢。”
“說的是啊,”另一個小廝打扮的后生露出得意的神色,跟著喊道,“怕了我們周大哥就早些出來認個慫,咱們不笑話你的。”
“哎哎,”那大娘聽了拽了拽小廝衣角,“你認得這小哥?聽說他是陸家老爺派來的,可當真?”
“怎么不真,”小廝愈加得意,索性轉了身向人們吆喝起來,“臺上這位,不能說是咱們陸老爺派來的,出身陸家卻是不假。我和周大哥都是陸家的外門答應,洛陽陸家大家肯定都有耳聞吧,那是朝廷也要陪三分小心的武學大家,靠著祖傳的通信訣世代走鏢,由此發家。陸家個個身懷絕技,丫鬟小廝們雖然比不上老爺,少爺,鏢頭們,也是每天習武健體,陸家最近有些家事,這比武大會我家老爺是沒空參加,可只怕陸家只憑周大哥就能奪魁了吧。”
眾人正在一片喃喃贊賞時,突然憑空中一個脆生生的女聲響起,“通信訣?可笑可笑。我來了,勞各位久候。”
人們循聲音望去卻見擂臺上不知何時多出一蒙面女子,穿著尋常的粗布衣裳,露出的一雙眼睛卻是明亮異常,帶著戲謔的笑意。臺上站著的周小哥皺了皺眉,剛想訓斥她放肆無禮,卻見她行為舉止輕盈靈動,似是正規武學大家出身,當下扎穩了架勢,不敢怠慢。
隨著【哐】的一聲鑼響,比賽正式開始,周小哥上身很穩,下半身卻開始飛快地移動,一退一進,亦退亦進,看似毫無規律,琢磨不定,身周卻風聲四起,蕩起的無形之氣把自己圍了個密不透風。
“UDP步法?”蒙面女子輕笑一聲,“沒有固定的路線,讓人猜不到你下一步會到哪里,步法飛快,是突進刺殺的好招式。陸家老爺若是知道你偷學了陸家基礎層武功,可要仔細你的皮。”
“住嘴!”周小哥聽到對方直接報出了他招式的名字,心里一驚,知道對方了解陸家武功,想要克敵制勝,只有速戰速決,“出招吧,即使你是女流之輩,我也不會手下留情!”
“即使我是女流之輩,”蒙面女子閑閑站著,并不動作,接話道,“也能看出這一招式的致命缺點。”
“什,什么缺點?”周小哥猛然一驚,要知道這武功本身就是他偷學來的,今次比武大會是第一次試用,自然不知什么優點缺點,“快說,莫要裝神弄鬼。”
“此武功快是快,但是以穩定性為代價的。”蒙面女子道,“這招多用于一擊必殺的突進,像你這般小而化大地大用特用,最是禁忌。破綻一眼便知。”說罷蒙面女子一個閃身,竟已突破無形之氣,直取周小哥咽喉而去。
只見周小哥猛將上半身沉下,將將躲過這一招式,后退兩步,穩住身形,沉聲問道,“看來你對陸家武功頗為熟悉,你是何人?”
“我是何人不重要,”蒙面女子道,“你對陸家通信訣一知半解就出來炫耀才是頂頂重要,我雖不喜陸家武功,但也不想看它被爾等砸了招牌。”
“哼,”周小哥惱羞成怒,啐了一口,“你可知陸家武功的最高境界?”
“無形劍氣,最為致命,”蒙面女子微微瞇起眼睛,對答如流,“無線通信,就是無形劍氣之源。”
“不錯,”周小哥笑道,“這招陸家老爺雖沒有教我們,在陸家久了,我也參悟一二,正好在你這試手。”說罷站定凝氣,臺下的人群頓覺勁風割面,只見一道模模糊糊的劍氣以極快速度向蒙面女子切去。
正當人們為蒙面女子提一口氣的時候,只見那劍氣在離她只有一指距離的時候竟消散于無形,再看那周小哥,已被一道劍氣當場貫穿,倒在血泊之中了。一擊制敵。
“不可能…”周小哥瞪大了雙眼,手胡亂在空中揮舞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之前說跟他一起當值的小哥飛也似地躍上擂臺,一邊處理周小哥的傷口,一邊沖那蒙面女子吼道,“比武大賽自古點到為止,今次周大哥要是有什么閃失,你躲到天涯海角陸家也不會放過你的!”
“可笑,”蒙面女子嗤笑道,“你可知他這招是甚么武功?他這是MIMO無形劍,本是360無死角的劍群,誰知他學不到家,只使出SISO,被我濾波心法一招破解,你這時候抬出陸家人不怕陸家人臉面上掛不住不認么?”
“濾,濾波心法?”那小廝瞠目結舌,臺下也一片倒抽冷氣之聲,“那個偷人武功,只見過一次便可自己施展出來,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的濾波心法?江湖上流傳的以一邪招打遍天下無敵手的邪惡女魔頭,就是你?”
“不錯,就是我,”蒙面女子道,“煩你轉告陸家老爺,這樣一心偷藝不專心本職工作的小廝,不留也罷。承蒙各位抬愛,這次比武大會的魁首,我拿走了。”說罷,她使出剛剛周小哥那招UDP飛也似地消失了。
二.
四月倏忽而逝,洛陽城的牡丹花開了又謝,距離那場比武大會已經過去五十天有余,但關于那場決賽的傳說卻沒有隨時間消散。以訛傳訛,傳到現在,那蒙面女子已經變成了手染鮮血,命案無數,赤發藍面的嗜血妖魔。但看那開封少室山上,有一年輕女子倒騎青驢,自在地蕩著雙腳,雖沒戴面紗,但看那雙眼睛,卻不是那蒙面女子是誰。她今日著輕衣短衫,咬著一枚梨子,時而摘朵野花插于鬢間,著實悠閑。
“陸家小姐好興致啊。”忽然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那女子一驚,心想憑自己的內力,竟有人能靠近至此而不被察覺,忙停了青驢,四處張望。
“不用害怕,我此來沒有惡意,只是想與江湖上盛傳的女魔頭過上兩招。”聲音的主人從一片樹叢中閃出,緩緩道,“不知陸小姐可否賞臉?”
被稱為陸小姐的女子瞇起眼睛打量那人,只見他一身墨黑,頭發高高束起,看著斯文有禮,實是個讀書人的模樣,遂道,“你是何人?怎地知我姓氏?”
那人笑了起來,輕松愉快道,“我不但知你姓氏,我還知你是陸家三小姐,名喚陸豫,自幼做男孩養大教習武功,卻不喜歡陸家家傳通信訣,今年年初離家出走了。”他想了想又補充道,“以示公允,我姓秦名殊。現在可以過招了么?”
“你,你怎地知道這些?”陸豫有些慌張,眼睛四處亂撇尋找逃跑機會,嘴上仍說著話拖延時間,“你到底是誰?”
“我是秦殊,已經說過了,怎地還問,”秦殊一步步靠近,“我時間有限,陸小姐,承讓了。”說罷他猛地前沖,倏忽間已到陸豫面前,陸豫向后一躍,電光火石間兩人已過了十招。
“陸家通信訣名震天下,人人畏之,我不單單只會濾波心法,你既知我是陸家人,就不怕我使通信訣取你性命么?”秦殊一招一招逼得緊迫,陸豫只覺勁風割面,情急之下大喊。
“通信訣乃正派武功,陸家世代相傳,人人敬之。與之相比,濾波心法這種偷人武功的邪魔外道才是禍世殺招,我倒要領教領教。”秦殊說罷,使出一招小波變換,陸豫只覺體內異動,似是要被分割開來,忙凝神屏氣,默誦濾波心法,一套誦畢,本想看身中小波的秦殊滾在地上求饒,卻看他似沒事一般,躲也不躲,站在那里,甚是悠閑。
“我看懂了,”秦殊笑道,“所謂濾波心法,其實并不是將對方的招式原本地還給對方,你是保留了大體的框架,濾除了不必要的細節,這樣節省了時間,殺招也更加鋒利。只要處理得當,效率高效果好,就能造成你學會了對方招式并與對方同時出招的假象。妙極,妙極。”
“你!你只用一招便看懂了我自創的心法?!”陸豫錯愕道,“而且我明明將你那招小波變換還給你了,你怎地沒事?”
“或許,陸小姐聽說過壓縮功?”秦殊笑道,“大而化小,小兒化了,萬物皆可化為無形。”
“你到底是什么人?”陸豫知敵不過,有些心灰意冷,“到底為甚么來尋我的晦氣?”
“替天行道。”秦殊說完,陸豫只感到五臟六腑都在扭曲,疼痛難忍。
“這,這不是你剛剛的小波變換,”陸豫痛苦地倒在地上,“是結合了我的濾波的小波變換,你也會偷人技能?”
“我這是無損壓縮,并非偷人技能,原樣奉還而已。”秦殊冷冷道,這是陸豫暈過去前聽到的最后一句話。
三.
“…你醒了?”陸豫睜開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秦殊的一身墨色,她猛地一抖,發現自己動彈不得,似是五臟六腑的痛楚猶在體內。
“為什么救我,”陸豫垂下眼簾,咬牙切齒地問道,“為什么不殺我。”
“我只問你一句,”秦殊凝重道,“之后要殺要救我自有判斷。但求你說實話。”
“我已經落在你手里,還能怎么樣呢,”陸豫恨恨道,“你問吧。”
“外人傳言邪惡女魔頭用這濾波心法逍遙跋扈,在江湖掀起腥風血雨,那峨眉的張道長,少林的慧一大師,武當的智能真人都死于這女魔頭之手,”秦殊說著有些遲疑,“這些…可是真的?”
“當然不是真的,”陸豫氣急,“我自小生養在陸家,雖不比公子王孫,可也是大戶人家嬌生慣養,門戶不曾出得幾回,與這些武林大師有甚么仇甚么怨,竟心狠至此么?那都是些壞人行兇后看我跋扈高調嫁禍于我的。”
“…此話當真?”秦殊的聲音有些顫抖。
“當然當真,若有半句虛言,教我陸家絕子絕孫。”陸豫沒好氣道,“我答完了,秦大爺是要殺還是要救呢?”
“這…”秦殊有些猶豫,但陸豫那雙明亮清澈的眼睛讓人不由得不信她說的是實話,“…真真是對不起陸姑娘,”秦殊面露愧色,跪下道,“秦某之悔恨言辭不能表其萬一,唯有跪下請罪,幸虧沒有傷到陸姑娘筋骨,只是些肌肉損傷,否則秦某唯有以死謝這錯殺之罪了。”
“哼,”陸豫鄙夷道,“你尋我晦氣究竟為何?”
“實不相瞞,國有國法家有家規,這江湖武林之中也有規矩秩序,有一個秘密幫派便專司此職,我便是那秘密幫派中的一個長老,有那仗著武功高強大開殺戒的嗜血狂魔,我們就負責將其秘密處理掉。此前聽聞那邪惡女魔頭殺人如麻,每日必啖人肉飲人血,人人聞之色變,我們才會沒有調查清楚消息真偽就緊急動手,但那日過招,我看姑娘實是天真女兒情態,跋扈是跋扈了些,但說要啖人肉飲人血我是不信的,故當日沒下殺招,想等姑娘醒了了解清楚再做打算,”秦殊愧道,“事已至此,姑娘雖未傷及筋骨,但勁力盡失,不宜移動,我定會竭力照顧姑娘直到康復為止的,姑娘放心。”
“你打傷了我,照顧我就是賠罪?”陸豫嗤道,“那我殺了你,年年清明給你燒錢賠罪可好?”
“姑娘莫要說笑,我知道姑娘心中有怨,”秦殊沉痛道,“我會日日給姑娘輸送內力助你康復,等到姑娘大好,修為估計也會更進一階了,姑娘看這樣可好?”
陸豫心中一動,修為進階可是個苦功,尤其是她這樣已至中等境界,每上一步都是難上加難,日日苦練基本功也不定需要幾月幾年,現下若真能憑此提升修為可真是撿了便宜,想了片刻,遂點頭道,“也好,我陸豫也并非胡攪蠻纏之人,如此有勞秦兄了。”
“姑娘肯原諒我那便再好沒有,我會向幫派告假,到姑娘康復前都不出任務了,”秦殊急忙起身,“姑娘想吃點什么,我去買來。”
“啊………”陸豫沉思道,“我想吃西北的羊肉,洛陽的燕菜,膠東的海鮮,還想喝江南的貢茶。”
“...”秦殊面色復雜,“我可以去買,但是姑娘不怕餓死么?”
四.
山中不知歲月久,倏忽而逝已一年。又是一年四月末,彼時其實陸豫的傷勢已經大好,但她反而有些不愿走了,秦殊此人,實是難得的好兄長,把她照顧得周周到到,武功又高,一年朝夕相處,情誼漸厚。反正秦殊不問,陸豫不說。我還沒有學會那個壓縮功呢,她心道,捧了兩杯熱茶,顛顛地跑去找秦殊看星星。
“你笑什么?”坐在屋外,一身墨色的秦殊似也融在夜色之中,他看著陸豫的臉上灑下一片星光,連那個笑容也似在閃閃發光。
“我笑你們真好啊,看星星就是單純地看星星。”陸豫轉臉看向秦殊,笑道,“你可知陸家的通信訣里有夜觀星座圖一招?”
“那是何用?”秦殊喝了口茶,臉上被熏了氤氳茶香。
“那是一個叫做MIMO無形劍的陣法所用的,”談起自家武功,陸豫坐的周正了些,“我們通過看星座圖來決定是誰出招,這樣招式每次都不盡相同,讓人無規律可循,一套輪流下來,無人能夠招架。”
“說起來,陸家通信訣名滿天下,陸邦興老爺子又不收弟子,只傳自家后人,多少人想學藝無門,怎地偏偏你不愛學?還要離家出走?”秦殊好奇道。
“說起來就頭疼,通信訣這武功我最開始也是學了些的,但真真繁瑣的緊,時間一久我當然忍受不了。”陸豫嘆氣,“你可知陸家主業是甚么?陸家三代走鏢,通信訣就是創自這走鏢路上,安全第一,保密第一,為了達到這兩個目的,你可知增加了多少冗余?連我進出家門都要反復盤問。”陸豫像模像樣地學了起來,“守衛:【來者何人?】
我:【我是陸家三小姐陸豫,從外面陪公主讀書回來。】
守衛:【確定是陸家三小姐陸豫,從外面陪公主讀書回來么?】
我:【確定是陸家三小姐陸豫,從外面陪公主讀書回來。】
守衛:【你準備好進門了么?】
我:【我準備好進門了。】
守衛:【我準備好讓你進門了。】
我:【好的我知道你準備好讓我進門了。】…你別笑了!”說罷陸豫自己也笑了起來,“跟你說起來怎么就這么好玩呢,當年我可是煩得要死。”
“你這么說我倒是有點體諒你了,”秦殊接過陸豫手中有點冷了的茶,重新倒了杯熱的,笑道,“陸家大小姐真真不好當,辛苦你了。”
“所以我才自創了濾波心法想要自己走江湖啊,”陸豫道,又狗腿地湊上去,“秦殊,你教我那個什么壓縮功好不好,我也想大而化小小兒化了。”
秦殊的笑容僵在了臉上,他愣了一會才緩緩道,“我不會教你濾波功的,我近日看你傷勢大好了,擇吉日家去吧。”說罷起身進屋去了。
陸豫更是愣住了,她還保持著湊過去的姿勢,身邊倏忽少了一個人,只覺得初春的寒風在夜晚尤為凜冽,她默默坐了回去,抱緊手中秦殊剛添了茶的熱茶杯,抬頭一個人繼續看星星。
那是秦殊第一次拒絕教她壓縮功,也是唯一一次。是秦殊第一次把她一個人留下原地,卻不是唯一一次。
五.
秦殊突然病倒了。
這下輪到陸豫手忙腳亂地照顧秦殊,但總也不見好轉,找不到病因,只能看著秦殊一天天衰弱下去。
“秦殊,你那么厲害,怎么會生病呢?”陸豫眼睛紅紅的,忍著哭腔,“我爹爹說集大成者融會貫通,你那么厲害,怎么會不知道自己生的什么病呢?”
“傻孩子,我時日不多了,真相告訴你無妨。你可知我為什么不教你壓縮功么?”秦殊躺在床上,因為生病的關系,眼神分外柔軟,“天地萬物,皆有其位,哪有什么武功真的能大而化小小而化了收放自如呢。有得到必有代價。壓縮功是會反噬自己的功法,練就一段時間后,自然遭受反噬身亡,我們這個幫派的幫眾皆是父母親屬遭到江湖惡霸迫害的孤兒,想要憑著一腔熱血維護武林秩序,不要讓更多的人像我們一樣遭受不幸罷了。你上有父母下有姊妹,我怎么忍心教你這等武功呢。”
“…秦殊,你怎么不早點告訴我呢,秦殊,”陸豫得知真相,心里轟的一聲,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這個反噬沒有辦法治了么?我把我的內功傳給你有用么?像你當初救我一樣。”
“從我加入幫派至今,所有幫眾都在想辦法對抗反噬的侵蝕,所有方法都試過了,這是無解之疾。”秦殊微微笑道,“不過我確實能最后教你一樣東西,是我根據你的濾波心法改造的,你的心法,濾除了中和的冗余,只剩殺人的戾氣,使用過多必損陽壽。我反行其道,創造了馬賽克心法,削弱戾氣,是行醫救人的招式,心法卷軸就在屋后井旁石凳下埋著,等我死后,你可自行學習,你這么聰明,以后必可成一代名醫,懸壺濟世,造福蒼生。”
“不要,秦殊,我要你親自教我,”陸豫哭道,“我很笨的,當年我自創濾波心法受了很多苦,我也知道戾氣太重但是我只能做到那樣,秦殊,我好不容易遇見了你,我要你親自教我啊秦殊…”
“你還是個孩子呢,”秦殊微微笑了笑,摸了摸陸豫的頭發,“其實當時如果我下殺手殺了你只怕就要當場反噬而亡了,就是因為要照顧你康復,向幫派請了這許久的假沒有執行任務才得以延命這許久,最后這段時間,能遇見你,跟你一起度過,我已心滿意足…其實我本早就坦然等待反噬,可我又遇見了你,你還是個孩子呢…我怎么忍心丟下你離去…”
“如果早先遇見我,”陸豫哭道,“秦殊,如果你在入幫派前遇到我,你還會加入幫派么?”
“...”秦殊楞了一下,低下頭道,“我也不知道,不過,我多想早點遇見你…”
那是秦殊對陸豫說的最后一句話,也是他最后一次丟下陸豫。
六.
歲月如流水,少室山榮枯幾十載,這天見一少女倒騎青驢在少室山上走走停停,忽見前面一農婦背著一婁菜蔬緩緩上山。
“前面那位大娘,”少女慌忙跳下青驢,叫住那農婦,“向大娘打聽一個人,大娘可知這山中住著位秦殊秦大爺?”
農婦定了定,緩緩轉身,容貌蒼蒼,似喜似悲,“這位姑娘尋秦大爺何事?”
“大娘有所不知,我爹爹媽媽逼我練針繡女紅,我偏愛練功習武,”少女扁嘴道,“我有一發小,說他幫派里從前有位秦殊秦大爺,武功蓋世,俠義心腸,特來拜師,想學成家去嚇他們一跳。”
農婦仔細打量了那少女,細皮嫩肉,綾羅錦緞,語氣嬌蠻,一幅天真的女兒情態,恍若看到了從前的自己,她定了定神,道,“秦大爺已經過世了,我倒有一秦大爺親傳武功在身,近來年事漸高,正想尋一徒弟,不知姑娘可有意否?”
“大娘你也會武功么?”少女半信半疑,“那武功厲害么?”
“醫術濟世,談不上厲不厲害,”農婦淡淡道,“行善而已。”
“醫術啊,”少女的眼神亮了亮,“我那發小正好最近連日身體不適呢,我學了家去說不定也能對他有幫助。求大娘收我為徒。”
“濟世救人,盡力而為,萬事無法強求,以后你就懂了。”農婦的眼神黯了黯,“你隨我來。”
“是,師傅。”少女雖似懂非懂,仍恭敬地跟了上去。
只見少室山路上,兩人一驢漸漸走遠,又是一年花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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