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事上周一上班前發微信給我: 我爸病了，我請假回老家了。

我了解她家情況，知道她媽不認字，身體也不好，陪不了床，她妹婚后十年，求醫拜佛剛剛懷上孕，正被孕吐折磨得死去活來。父母只生了這姐妹倆，陪床這事也只能同事上陣了。

同事女兒今年中考，正忙于自主招生和美術提前批考試，二胎是雙胞胎兒子，才五歲。同事又糾結又忙亂，她爸偏偏這個節骨眼上病了，真替同事犯愁。

考慮到她的實際情況，我沒過多打擾她，心想如果她這周一再不來上班，我便發信息問候。

周一早上，我正低頭泡茶，同事進來，我還沒顧上抬頭，話就沖出口: 你爸好了吧？

“走了。”同事聲音很小，帶著哭腔。我驚愕不已，泡茶的水溢出了杯子都沒發現。

同事父母入冬就來了我們這兒，住在同事的妹妹家，過年也沒回去。可能是想家，也可能是跟小女兒關系相處的不那么融洽，今年剛開春，父母就焦躁不安，急于回老家。

同事經常在電話中安撫完這頭再安撫那頭，但因疫情，父母遲遲回不去在另一個縣級市的老家，最后同事把父母接到自己家，一家七口擠擠巴巴湊合著過了一段時間，清明過后防控松動，才把父母送回家中。

同事父親才70周歲，有心臟病，但吃著藥跟正常人沒啥兩樣，看起來健壯得很。沒想到回家才個把月，就心源性猝死，突然撒手人寰，不說同事一時無法接受，我都覺得接受不了。

我問同事，怎么不在老家多陪陪媽媽，她說，這不是上周六閨女一天之內要去兩所高中參加美術考試嘛，報名等一切手續都是我弄的，午飯也得路上吃，我真怕有啥差錯，只好趕了回來。

我問她妹還在老家嗎，她說也回來了，因為太傷心，又自責當初對父母的態度不好，哭得一塌糊涂，感覺孕肚都小了，回來做了個B超，是胎盤下墜，有流產先兆。同事邊流淚邊訴說，我也陪著淚流不止。

對父親去世的痛心，對母親的不放心，對自己小家庭的各種操心，把同事折磨得明顯瘦了一大圈，午飯吃不下，走路軟綿綿，失去了原有的活力。可即便這樣，她中午也不能休息，得強撐著出去各種采購，畢竟家里三個娃，每天吃飯都得做多個口味和花樣。

這就是俗話中的“人到中年不如狗”吧？上有老下有小的生活真的太難了。

不免想起三年前的那個深秋，我也是使出全身的力氣，還是不免顧此失彼。那時母親病重，室友的身體尚未完全康復，閨女正上高三，每個人都需要我，我不知該如何選擇。

想到母親將不久于人世，我最終狠著心把閨女撂給她那從未做過飯的、還拖拉著殘疾病體的爹，婚后第一次長住父母家。

我離開家前，燉好了一鍋牛肉，把機器壓的鮮面條一份份單獨冷凍，然后站在旁邊指揮著，親眼見到室友把面條煮熟，把肉和湯用微波爐加熱，把青菜燙好，完成一碗牛肉面的完整步驟。此后的一段時間，閨女和她爹，每天早上就靠吃牛肉面果腹。

我們姊妹四人，每家必須出一個人，24小時分四班寸步不離守在母親床前，陪伴母親最后一段時間。我實在不放心家中那倆，有時會放棄睡覺時間，趕回自家一趟，給室友蒸點包子備點現成的熟食。

有次我蒸好包子，放在廚房北窗的盤子上散熱，讓室友晚上回家再放進冰箱，下午一場突然而至的風雨，透過紗窗，把包子弄得沾滿了污漬。在我的要求下，室友把臟得厲害的扔掉，好點的用清水沖洗干凈，留著他自己吃，他說實在不忍心把我放棄休息辛辛苦苦蒸的包子浪費掉。

還有次晚上突降暴雨，閨女沒帶雨傘，下晚自習時室友去送傘，可放學鈴聲一響，學校因特殊天氣打開了大門，家長們蜂擁而上，沖向自家孩子的教室門口。走路歪歪扭扭、連閨女教室在哪個位置都不知道的室友，孤零零拿著傘等在校門口，很快又被從校內涌出來的人流湮沒。

室友說，那一刻他都快急哭了，恨自己無能，讓閨女成了沒傘的孩子。好在第一時間從暴雨中沖出人群的閨女，看到了墻角的老爸。父女倆爭執一番，最終閨女打著傘快步走向學校附近租的房子，她爸舉著傘，歪歪扭扭跟在人流后面。

此后，不管天氣預報晴天、陰天還是雨天，閨女的書包永遠備著一把傘。

在陪護近一個月時，我的年薪假已用完，不知母親還能撐多久，一直不上班也不是辦法，我就開始白天上班晚上陪床，每天下班后回家給室友做一頓晚飯，七八點時趁下班高峰過去，我再開車去父母家值班，后半夜睡覺，凌晨起床把車送回租住的小區，不然晚上下班小區找不到車位，然后走路上班。

我早晚兩頭回家的這段時間，是見不到閨女的，第一次這么長時間見不到閨女，彼此都不適應，我牽掛著她的情緒，周末時就會跟父母姊妹請個假，等閨女9:45下晚自習后見一面，晚上11點再趕夜路去父母家，白天不上班可以休息。

……

時間過去三年多，想到那段困難時期，還是心酸不已。好在困難已經熬過去，現在的我，有了精力在簡書傾訴心事，發發牢騷，記錄下日常。這讓我非常感恩，能擁有這么一段不慌不忙、踏實又充實的時光。

也祈愿我的同事及所有正經歷著困難的朋友們，沒有吃不了的苦，也沒有過不去的坎，就讓艱難困苦在你們的堅強面前繞道而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