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 工

? ? ? “仨兒啊,咱爹這個病得花不少錢,那大夫不也說了嗎?誒對,老二啊要多少來著?”大哥看向了二哥。“唉,還要十萬嘞。”二哥嘆了口氣說道。“對啊這可是一大筆子錢,仨兒啊咱幾個可要想想辦法。人家醫院肯讓咱們打白條救了咱爹已經很好了,這錢今兒年必須得給人醫院還了。”……

? ? ? 坐在去遠方縣城的大巴里,劉三旺抱著放在腿上的大包,頭依著車窗玻璃上。閉著眼睛,腦海里浮現著大哥二哥和自己把爹從醫院接回來的那個晚上。

? ? ? 爹是個熱心腸,這次在村里幫人蓋房頂時,一不小心沒踩穩摔了下來。雖然幫忙蓋房子的那家人拿出了些錢,可是還有一部分手術錢要給人家醫院。通過和兩個兄弟一商量,干脆兄弟幾個出來打工掙些錢,好早些還清手術費。

? ? ? 大哥二哥選擇去其他村鎮幫忙打打零工,離爹也近一些,可以隨時照顧爹。至于自己還年輕,打算去遠點的縣城里碰碰運氣。

? ? ? 劉三旺拖著一個有補丁的大黑包下了大巴車,沿著路邊一邊走,一邊仔細看著路邊電線桿上貼著的各種招工小廣告。

? ? ? 不知不覺到了晌午,劉三旺找了個路邊放下了大黑包,一屁股坐在了馬路牙子上。從大黑包里翻出了干饃饃便啃了起來,也不在意路人投來的鄙夷的目光。

? ? ? 就在這時,他一抬頭看到了旁邊一個廣告牌上的一則工地招工廣告。“XX房地產業有限公司,現招工二十人,聯系人:張工頭,聯系地址…”

? ? ? 劉三旺看到這里,胡亂的將剩下的幾口干饃饃塞到了嘴里,快速收拾好了大黑包。忙順著地址一路找了過去。

? ? ? 等他趕到建筑工地的大鐵門口,已經不知不覺到了黃昏。工人們陸陸續續從里面走了出來,劉三旺將地上的大黑包慌忙拖拉著拎到了一邊。工人們漸漸的只剩下三三兩兩結伴出來,緊接著一輛黑色的,嶄新的奧迪汽車從大鐵門開了出來。

? ? ? “滴—滴滴”一陣急促的車笛聲響了起來,車前方的幾位工人嚇了一跳,趕忙閃到了一邊。此時,汽車的駕駛窗緩緩搖了下來,出現了一個肥頭大耳的光頭男人。

? ? ? “張鐵子!明天去把今天新到的那幾個人都派上活兒,別閑著,我這不是養閑人的。”說完,也沒等回應,便搖上了車窗一踩油門開了出去。旁邊一個戴著安全頭盔略顯蒼老的中年男人隨即向著開出去的奧迪車回答道“知道了王總,放心吧!”但是至于那個開車的胖男人聽沒聽到就難說了。

? ? ? 這時幾個年輕人湊了上來,“張工頭,那我們明天干啥活啊?力氣我倒是有,其他的夠嗆啊,嘿嘿,俺沒啥學問。”“放心吧,明天早上我會告訴你們的。”張鐵子看著圍上來的幾個年輕人笑著說道。

? ? ? 劉三旺看到這里,也大概猜到了這個人應該就是那個聯系人張工頭了。于是拎上大黑包走到了跟前,“大哥就是張工頭吧,俺是看到招工來的。”

? ? ? “對不住啊小兄弟,俺們這人已經夠了,你看…”張鐵子看到了劉三旺風塵仆仆的模樣,一臉歉意的說道。“這樣啊,那好吧…”劉三旺不知道自己在想著什么,下意識的回答道。他看了看周圍的高樓大廈,眼前這陌生的一切,自己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 ? ? 張鐵子看著頓時頹廢了的劉三旺,不免有些動容。無意中瞄到了拎著的大黑包,張鐵子輕微皺了下眉猶豫了一下接著說道,“小兄弟你不是這兒的人吧?”“嗯,俺是南邊山村里的,這兒要是不要人了,俺就去其他地方再去看看。”劉三旺一邊說著一邊將大黑包一掄扛到了肩上。

? ? ? “等下小兄弟,你來這兒也人生地不熟的,今兒就先來我們那兒住一晚吧,我幫你問問可能還有活兒給你。”張鐵子急忙叫住了劉三旺喊道。“

? ? ? “真的嗎?大哥。”劉三旺的雙眼中仿佛重新燃起了希望的光芒,不禁急切的問道。“真的,天也快黑了,先和我們走吧。”張鐵子話音未落,一輛有些臟舊的面包車從工地里開了出來,張鐵子帶著幾個新來報道的還有劉三旺一起上了車。

? ? ? 很快一個大工棚出現在了眾人眼中,看上去銹跡斑斑,不過卻足夠溫暖,好歹為這群在外打工的人提供了家的假象。

? ? ? 新報道的幾個人都被安排去了自己住的地方,只有劉三旺被留了下來。張鐵子詳細打聽了下劉三旺家里的情況,隨即便表示一定會幫他。窩在棚屋里的鋼絲床上,劉三旺不知道自己接下來的命運會是怎么樣,只知道那天晚上張大哥在外面打電話的語氣顯得很低聲下氣。

? ? ? 當張大哥走進來告訴自己明天可以留下來上班了的時候,張大哥仿佛比自己還要高興。不過后來那個晚上躺在床上的自己并沒有睡著,半夜里下了很大的雨。雨滴敲打著棚頂,很吵,但好像心里更吵…

? ? ? 很快三個月過去了,劉三旺已經憑借著踏實肯干,獲得了很多人的尊敬,成為了副工頭。這段日子里,偶爾也會遇到張大哥,每次張大哥看到自己了都會招呼自己過去。有時候會塞給自己一兩根煙,有時候還會塞給自己一個蘋果。

? ? ? 劉三旺很多時候甚至都覺得要是張大哥真是自己的大哥就好了。后來通過聊天知道了張大哥還有一個上大學的女兒,張大哥出來打工也是為了給女兒湊足每年的學費。

? ? ? 時間過得很快,已近年底。通過大哥二哥寄來的信,知道了這一年自己和兩個哥哥攢的錢已經足夠還給醫院費用了。爹也完全好了,打算讓自己回去,一家人一起過個年。

? ? ? 握著手中的信,劉三旺瞇著眼睛抽著一根香煙吐著煙霧,不知道在思考著什么。“三旺啊,想什么呢?家里來信了吧。”這時,張鐵子走了過來坐在了他旁邊說道。“嗯張大哥,俺爹病好了,俺也打算回家看看了。”劉三旺笑著回答道。

? ? ? “是啊,也該回去了,哪里也不入家好啊。回去的話,替我給老伯問聲好。”張鐵子拍了拍劉三旺的肩膀,起身站了起來從懷中拿出來了一個蘋果塞給了自己。接著朝著前方的工地走去了。

? ? ? 劉三旺不由得心中一暖,微笑著看著張鐵子的背影。過了沒多久,劉三旺站了起來,將信疊好塞到了自己褲兜里,準備站起來時。突然,前方工地傳來了鋼管墜落的聲音“鐺啷啷”,巨大的聲音迅速響徹工地。

? ? ? 接著一聲大叫傳來“來人啊!快來人啊!砸到人了!張工頭!”劉三旺知道是出了事,可是聽到了張大哥的名字,不由得心中一哆嗦,忙跑了過去。

? ? ? 等劉三旺跑到了現場,已經被工人圍了起來,待到他從人群中擠到前面來時,眼前的一切不僅讓他腿一軟跪倒在了地上。

? ? ? 張大哥渾身是血的倒在了地上,身上還被壓著一根鋼管。“都他媽傻站著干嘛!還不搬開啊!去叫救護車!”劉三旺赤紅著眼睛聲嘶力竭地大喊著。

? ? ? 又是一個雨夜,劉三旺已經數不清自己從縣醫院一到六樓跑了多少趟。只記得自己和幾個兄弟累倒在手術室外的長椅上時,透過窗簾縫看到里面的幾個大夫搖了搖頭。

? ? ? 但是工期還是不能落下,那個肥頭大耳的男人后來也來到了醫院,只不過是帶著一臉不耐煩的情緒,身后還跟著一個打扮的頗為時尚的年輕女人。等到自己帶著幾個兄弟再回到工地時,已經過了三天,但這三天卻如同經歷了一輩子一樣難熬。

? ? ? 后來得知,張鐵子由于被砸中了要害,再去醫院的路上就沒氣了。也是后來才得知,在自己剛來的那個晚上,張鐵子說自己是他的親弟弟,求著那個胖男人留下了自己。更是后來才得知,張鐵子的父親在前一年也是因為不小心摔了一跤,但是卻永遠的走了。

? ? ? 劉三旺看著出事那天從自己兜里掉落在地上的蘋果,如今已早已干枯了。不知怎的心里突然間很難受,不由得蹲在了地上,很久沒有站起來。

? ? ? 半個月后,經過協商,肥頭大耳的男人同意拿出十萬塊錢,交給了張鐵子的女兒,同樣交給的還有張鐵子的骨灰盒。

? ? ? 劉三旺忘不了那天張大哥女兒迷茫、呆滯的眼神,也忘不了那個肥頭大耳男人脖子上,戴著的晃的人眼睛生疼的一大串金項鏈子。

? ? ? 很快到了過年的前一天,已經成為工頭的劉三旺結束了一天的工作。他已經在前些日子和家里打了電話,自己就不回去了,家里治病花了不少錢,打算在外面再多掙些錢。從工地大門和幾個工友走了出來。無意中他看到在工地大門口一角蜷縮著一個年輕人,腳旁放著一個破舊的大灰包。

? ? ? 劉三旺愣在了原地,直到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他笑了,他也忘了這是從張大哥出事以來第幾次笑。也就在當警察以工地存在危險施工隱患為理由,前來帶走那個肥頭大耳男人的時候,他笑過。

? ? ? 在周圍街道傳來的巨大的炮仗聲中,劉三旺朝著年輕人走了過去,年輕人也注意到了劉三旺,連忙從地上爬了起來有些生澀的抬起了頭看向了他。

? ? ? “小兄弟,你是來找活干的嗎?”

? ? ? 偶爾抬起頭看看天空,不得不說,今年過年天上的禮花真的很美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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