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英雄
他曾經(jīng)是個英雄,不知道他口中的那票兄第,有多少人真心覺得他是英雄。不過,可以
確定的是,至少在一個人的心里,他曾經(jīng)就是英雄。
他叫萬發(fā),一百萬的萬,周潤發(fā)的發(fā),也是發(fā)財?shù)陌l(fā)。
20多年前,他穿著一條全村最時髦的喇叭褲,一件男生們最渴望擁有的白襯衫,一副黃顏色的蛤蟆鏡,帶領村的10多個男青年制霸街頭,轟動一時。
鄰村上至59歲,下至12、3歲的妹子,他都調(diào)戲過。身邊兄弟對這位大哥的流氓手段,那只有兩個字的評價——牛B。
可是,十里八村的人看見他,并不是老鼠過街人人喊打,反而一臉和氣,老是邀約他到家里吃飯、喝酒,想把女兒嫁給他。他的家里人,不責怪他,倒是以他為傲,就是午夜夢回的時候,會為他牽腸掛肚。
要問起緣由,那說來就話長了……
話說,三十多年前的兔村,可謂是連鳥都懶得拉屎的窮鄉(xiāng)僻壤,大多數(shù)村民一條褲子,三代人穿,一鍋土豆10多個人吃。老話說,窮鄉(xiāng)僻壤出刁民。兔村這塊土地,自然是民風剽悍,臭名遠揚。
隔壁的貓村和馬村都看不起兔村的人,不愿把女兒嫁到兔村。所以,兔村的媳婦,大多是兔村的漢子憑本事,從其他村生搶回來的。這就導致兔村被十里八村所排擠。
惡劣的狀況因為一個人的出現(xiàn)得到改變。這個人叫萬發(fā),一個3歲就隨父親漂泊在外的男人。
他父親是兔村的支書,讀過幾年書,明白些事理,知道他孩子在兔村不可能有出息,于是早早就讓老婆帶著孩子到省外的娘家生活了。他父親則每年過節(jié)的時候,提前趕一個多月的路,去和老婆孩子團聚。
不得不提的是,萬發(fā)的外公是經(jīng)商的,由于其他孩子生的都是孫女,所以,他對這個外孫是格外的寵愛。每次出遠門做生意,都帶著這個機靈的外孫。次數(shù)多了,萬發(fā)的見識自然也就變得開闊起來,并且,在耳濡目染之下,他對經(jīng)商也十分有天賦。
18歲那年,外公商業(yè)失敗,于是帶著全家遷到鳥不拉屎的兔村。這一下,他們一家才算真正的團聚。
來到兔村之后,他外公在他老爸的央求之下,給全兔村村民開會,傳授經(jīng)商之道,并帶領他們開墾荒地。經(jīng)過一年的不懈努力下,兔村的村民慢慢改善了觀念,整個村的風氣逐漸改變。
19歲的萬發(fā),每晚上都和父親還有外公商量兔村的整改計劃,早上則天不亮就扛著鋤頭到山上干活。村民在萬發(fā)的影響之下,也紛紛上山干活。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五年時間,兔村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正所謂,樹欲靜而風不止。五年期間,也發(fā)生了很多事。
說是嫉妒也好,說是世仇也罷,總之,鄰村的貓村和馬村,在這五年中老是挑兔村的刺。時常有人因為農(nóng)田灌溉的事,對兔村的村民說三道四,動手動腳。兔村村民哪能受得了這窩囊氣,于是單挑演化成了村斗。
兔村以萬發(fā)為代表,每次械斗都能凱旋而歸。只是萬發(fā)身上,也背了不少傷疤。有幾次,他被村里人抬回來,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幸好他命硬,每次都能夠從閻王殿跑出來。
前面說的那套裝扮,便是有一次,他們和貓村的拼架,萬發(fā)被對方一石頭砸中腦袋,昏迷了三天。村里的幾個兄弟看他熬不過,知道他喜歡喇叭褲、白襯衫和蛤蟆鏡,就跑到80多里地的縣城,特地給他置辦了一身,希望他能走得體面一些。
誰知道呢,這孫子的命比貓還硬,生生扛了過來!
村里人都說:貓有九條命,萬發(fā)這狗干的有十條。
其實,要是按照這個劇本走下去,他就能成村里最牛掰的人了。
只是,命運這個熊孩子,從來就不肯按照套路走。
……
人生的轉折點到來之時,任何人都預感不到。不然,為什么當它切實發(fā)生后,人才如痛覺失靈般猛拍自己的腦袋,悔恨道:“我操,早知道,我就xxx”?然而,誰不知道呢?“早知道”,根本海市蜃樓。
它出現(xiàn)時,天總還是藍色的,風照常有點青草香,綠水青山不改,姹紫嫣紅依舊,村頭的旺財還是嘶吼,王婆家的小紅…對了,今天小紅今天倒是不叫了,死了;兇手是村頭滿嘴雞毛的旺財。
死里逃生的萬發(fā),現(xiàn)在像極了慘死在旺財口里的小紅。
他黃色的皮膚下,血從他沾滿泥的身子涌出,踉蹌的步子將沒過膝蓋的草地踩得東歪西斜,佝僂的顫巍巍的身子堅持沒多大一會之后轟然倒下,鐵爪般的雙臂下意識的向前撐。最終,他的埋在用雙臂圍成的血池中。
意識模糊之際,不遠處隱約傳來一陣謾罵聲:“天殺的黃老狗,今晚老娘要把你那條禿嚕屁的野狗燉了,喂我家小花!狗屁的旺財,今晚老娘讓它旺柴……”
聲音幾乎就在耳邊,可萬發(fā)的喉嚨僅僅就是動了動,沒有任何聲響傳出,無奈任由悅耳的謾罵聲漸行漸遠;他拼命喚醒意識,緊閉的雙眼終于緩緩睜開,哆哆嗦嗦的把手伸進褲袋,掏出煙絲按在出血處。
劇烈地疼痛加速了他的清醒。憑借小時候跟外公走南闖北鍛煉出來的意志力,他硬生生將身子拖到村里的神樹下。(注:神樹——實為桂花樹;村里信玉兔!村中道法高深的摩公每逢滿月,必到的樹下祭祀祈福,故而被村民稱為神樹)
太陽爬到最高處,又繼續(xù)往下掉。中間,他醒了大概兩三次,但就是沒力氣站起來,沒力氣呼救。一塊豆腐對于此刻的他而言,都是鐵塊般的沉重、堅不可摧。
綠嶺青坡之上,清風一遍遍為山崗梳理“毛發(fā)”。風吹過,密密麻麻的青草,宛如成千上萬佇立在山野的不倒翁,被風擊倒,然后又度挺立;青樹莎莎響;夏蟬哇哇叫;蔚藍蒼穹中的純白云朵,是一團團毛色優(yōu)良的綿羊,風是牧羊人,將“羊”一下被趕到這邊,一下被趕到那邊……
遭到驅逐的云遮住熱得要命陽光,在地面投下一塊陰影。陰影中,翠綠的掛花樹下,一個滿身血痂的男人撲倒在粗壯的樹根上,眉頭緊鎖。
他在做夢。夢到了早上的那場遭遇戰(zhàn)——
天剛微亮,他還是和往常一樣,扛著鋤頭就上山。山路蜿蜒崎嶇,可是一切如常,十八彎的山路上,他吹著外公教他的口哨,不久便到達那塊被他鋤得差不多的地。
剛放下鋤頭準備喝水,不料,從其遮陽的大樹上竄出六七個人。他還沒反應過來就已被按倒在地,雖然用盡全力掙扎,但奈何三拳敵不過四手,兩個多小時之后,這場戰(zhàn)役終于落下帷幕。
他被三個人壓在地上,筋疲力竭、動彈不得,任由對方將不知名的東西在身上亂砸一通。過程慘不忍睹,可他除了一些悶哼,以及棍棒擊打在他身上發(fā)出悶響之外,他未曾發(fā)其他聲音。
長達兩半個小時的拳打腳踢,暴行被一個期期艾艾的聲音中止了。
“馬馬馬……馬哥,這個狗崽子好好好……好像死了”一個男人磕磕巴巴的說道。
“我操你媽,那么大聲叫老子干什么,怕別人不知道是老子干的是不是?”
隨后,山中一記極為清脆的耳光響起。
“滾!”
挨打的人,捂著臉,怨毒的走開了。
裝死的萬達感覺到自己的人中被掐了掐,緊接著又好像是有一把胡子在自己臉上蹭。
“找個地方埋起來”男子用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
萬發(fā)感覺自己的身體懸空,被抬了起來,然后,似乎被扔進了個坑里。不一會兒,土塊一塊塊砸在臉上,雖然疼,但他還是不敢睜眼。
“二哥,咱們是不是太過了?萬一他沒死,不成咱殺的人了嗎?”
“馬哥在旁邊看著呢,再說,這兔崽子可是一直帶著兔村那幫逼崽子和咱們對著干阿,不然咱們收的米,都夠我們吃幾個月了!”
男子再壓低了聲音,急切的說道:“話是這么說,可是咱不至于搞死他阿”
“不搞死他,等他回來搞死我們嗎? ”
男人的語氣更加急促了,甚至帶著點哭腔說:“這家伙可是邪門得很啊!人家都說他有十條命,搞不死的。你沒看到剛才咱們7個人干他一個,他都足足和咱扳了兩個多小時嗎?還有,你忘了?上次咱們只是殺了他們村的十幾只雞,他們就那么不依不饒的。這回他要帶兔村那幫牲口找咱們報仇,咱們就不只是脫衣服在村口跪,那么簡單了!再說了,萬一被人發(fā)現(xiàn)了我們兩可是殺人的,殺人可是要償命的呀,他們找咱們償命可怎么辦喲?”
“他媽的!我我們馬村怎么出了你這么個軟蛋喲!只要你個慫逼不說,我們幾個不說,誰還會他媽知道?滾滾滾,你給老子滾一邊去,婆婆媽媽的,一瞧你那慫逼樣老子鬼火綠”
一鏟鏟土又開始落到萬發(fā)身上。
“你們兩個狗日的弄好了沒啊到底,干點事磨磨蹭蹭的”一個急不可耐的聲音響起,正是那個馬哥。
“快了快了”
那個二哥邊回應,邊加快手上的速度,三兩下就埋好了。他拍拍身上的土,向埋萬發(fā)的地方啐了口談。
“走”他扛著萬發(fā)的鋤頭,向那個男人吆喝道。
“二哥你先走,我撒泡尿”
“就你狗干的逼事多。快點去!”
“好嘞好嘞”
等二哥走遠了,那個男人轉身跑到剛才的地方,用手使勁的刨開萬發(fā)身上的土。邊刨,還邊喃喃自語的說:“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馬神保佑,馬神保佑,不要怪我,不要怪我”
“狗干的,你撒尿還是拉屎阿,給老子快點”二哥不耐煩的催促到。
“來了來了”男人邊說邊提起褲子跑。
夢又醒了。萬發(fā)撐開堪比萬斤重的眼皮。此刻,他面目猙獰,青筋暴起,一口牙齒被咬得咔咔作響,仿佛是要碎掉了一般。
正值夕陽西下,他趴在樹根下動彈不得。老鷹振翅飛向血色的殘陽,身影一點點消失于火紅的云霞之中;它嘹亮的鳴叫聲像是巨石掉進平靜的湖中,在空蕩蕩的山谷掀起巨大的波瀾,然后,一圈圈暈開,不絕于耳。
萬發(fā)的被揍得布滿血絲的眼睛中,倒映著一輪鮮血淋淋的殘陽。殘陽逐漸變暗,他終于花光力氣,陷入深深的沉睡中。
午夜,他感受到嘴角的濕潤,那是泉水的味道,他貪婪吮吸著。
萬發(fā)慢慢睜開眼睛,看到一張臉緊貼著自己,最惡心的是他的頭發(fā)還不斷在自己臉上劃過。
可能是夢中那個所謂馬哥的讓他心有余悸吧,萬發(fā)居然用頭狠狠的向眼前的人撞了過去。那個人被他撞得坐在地上,還有一罐發(fā)光的瓶子也掉在了地上。
那個人慌亂的站起來,拍拍衣服上的土,然后急忙撿起地上發(fā)光的瓶子,轉身就走。
這倒讓萬發(fā)一頭霧水了。剛走了幾步,他回過頭來,說:“你身上的傷我都給你敷了藥,應該沒事了,你在這呆一晚等,明天應該就有人來救你了”
萬發(fā)更懵了,他坐在草地上,呆若木雞。
“你你你你……你是女的啊?”
那人沒搭話,轉身就要走。
萬發(fā)的肚子不合時宜的響起來。
“等等”萬發(fā)忸怩的挽留道。
“有什么事嗎?”
“你身上有吃的嗎?”萬發(fā)歉然問道。
那人又轉身回來了。她蹲坐在萬發(fā)前面,舉起手中發(fā)著熒光的瓶子,低頭翻起袋子。
這下,萬發(fā)終于看到了女子的臉,他驚得忘記了呼吸。那是一張鄰家姑娘的臉,善良溫暖,五官則像是用尺子量好的一樣。在熒光的襯托下,當真像故事中的精靈一般,那種讓人如沐春風的精靈。
“喏,給你”
她遞過給萬發(fā)一張餅。
一陣微風經(jīng)過,女子身上的香氣夾雜掛花的清香,一同為萬發(fā)所捕捉。
萬發(fā)鬼使神差的說了一句:“真香”!
“呵呵,這是我做的綠葉粑,香的話你多吃點”
她笑就像是像照進寒冬的第一縷陽光,明媚,且讓人滿心歡喜。
放下綠葉粑之后,她走到桂花樹下,雙手合十,做著禱告。樹下的她,在熒光的襯托下,圣潔美麗,宛如傳說中的神女——玉兔。
綠葉粑從萬發(fā)身上掉下,他卻沒有察覺到。眼前的一幕,讓這個25歲男人的心洶涌的奔騰起來。那是一種他從未擁體驗的感覺,一種和之前打殺時完全不同的熱血沸騰,它將所有力量匯聚在心頭,轟的一聲,將心門撞碎,把一個嶄新的世界展開在他眼前。
簡單打了個招呼以后,她走了。大概走到離萬發(fā)100米左右的地方,她的身邊不知道何時多出了幾頭豬。在豬群的簇擁下,她消失在遠處。
“那是野豬群?被野豬群圍著走了?”萬發(fā)喃喃自語。
忽然,他猛拍了一下大腿,“兔神”?!
(傳說中,兔神出現(xiàn)的時候,常常有花蟲鳥獸圍繞身邊)
第二天,天還沒有大亮,萬發(fā)就被村里的搜救隊發(fā)現(xiàn),帶回了家里。
從此,萬發(fā)家的門檻都被踏破了。來探望的人,除了親朋好友以外,便是兔村的男女老少了。他們有的帶著雞鴨,有的帶著水果蔬菜,一波又一波的往萬發(fā)家里送。
村民們還自發(fā)成立了一個小分隊,輪流去幫助萬發(fā)家干農(nóng)活,以及照顧萬發(fā)。不過,這個現(xiàn)象可不是什么新東西,而是兔村祖輩定下來的規(guī)矩。
村里,誰家遇到了檻,村內(nèi)幾位年長,有威望的智者(通常是道行深的摩公),便會聚在一起,按照實際情況,組織成立小分隊,且安排相應的工作。(村里大到祭祀拜神,小到村頭誰家丟了雞蛋,這幾位村里的長者、智者都會出現(xiàn))
兔村民窮得掉渣在十里八村是出了名的,但比這一點更為出名是他們——“殺了一個我,還有千千萬萬個我”的觀念。只要動了他們兔村其中一個人的手指頭,你就等著兔村的男女老少,拿著鋤頭、鏟子、木樁,登門造訪吧。
這種強烈的集體意識深深鐫刻村里人的腦海之中,而形成這個意識的原因,除了大家深諳“十指連心”的道理以外,在很大程度上,源于兔村的老祖宗們留下的規(guī)矩。
萬發(fā)家里的人看到又渾身是傷的萬發(fā),重重的出了一口氣,他們現(xiàn)在只有一個要求,那便是,萬發(fā)活著。
每天接待前來探望的人以外,家人們還代替萬發(fā)在每天清晨,都準時上山鋤地,同時按照當初定好的時間,就農(nóng)業(yè)、商業(yè)兩方面的知識和竅門,按時給村民開會。村里人為此,對他們一家十分感激。
更有趣的是,每當來探望的人,義憤填膺的說要到馬村討說法時,反倒是他們一直阻攔,勸村民們冷靜,讓大家先把手頭的活干完,有什么事等萬發(fā)恢復了再說。
提到這,萬發(fā)的母親在村頭和村里的婦女聊天,曾說:“我那背時的娃娃啊,性子就是犟得很,像頭牛一樣。每次都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如果哪天死了,我怕自己都哭不出來了喲”。
之所以會發(fā)生這樣的事情,那是因為他們已經(jīng)習慣了眼前的一幕,早已形成脫敏反應。
之前,萬發(fā)一被抬回家,他們就失聲痛哭,根本沒有現(xiàn)在萬分之一淡定。起初他們也想搬家,可是都被萬發(fā)拒絕了,無奈之下,只好作罷。如今,他們只要萬發(fā)快點恢復就好,其他事情都不太想過問。
另一頭,打了人的馬哥一群人高高興興回了村。
剛進村口,他們幾個正好遇到急著上山的楊二孃。馬哥立馬跑過去,一臉賤笑的攔住了她。
“媳婦,干嘛去阿?”馬哥問道。
二孃拉長個臉,不耐煩的說:“馬大哈你給我讓開,我要去找我家的豬,現(xiàn)在沒空理你!”
她邊說,邊從他們幾個人中間擠過去。他們幾個居然都沒有攔著,任由這個扎著兩個辮子的漂亮姑娘離開。
“馬哥,嫂子都走了,別看了”馬二看著望眼欲穿的馬大哈,無奈的說道。
馬大哈依舊盯著遠去的背影,說:“滾蛋!你崽子懂個球。愛情,愛情你懂嗎?”
聽到這句,站在馬大哈旁邊的馬仨噗嗤笑了出來:“馬哥,之前不是說不要談愛情,你戒了嗎?現(xiàn)在又愛情啦?”
聽出馬仨說里的嘲諷,馬哥剛才的咧著的嘴,現(xiàn)在收了回來,表情一下子變得陰冷。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著馬三的屁股,兜腳就是一下。
“不服氣阿,就愛情了,怎么了?”馬哥鼻孔朝天,輕蔑的說。
馬三被這突入其來的一腳踢懵了,隨后,收起了笑臉,乖乖的退到一旁。
看著因為不會說話而被打的馬三,馬二無奈的搖搖頭,隨后,走到馬大哈的跟前,認真問道:“馬哥,打算什么時候跟嫂子把酒席辦了?兄弟們可是都等不及要吃喜酒了!”
聽到這話,馬大哈一下子又笑了起來:“哈哈哈,快了快了,等翻年,她老子的喪期一過,我們就成親。走,上我家鋪子里喝酒去”。
接著,馬大哈帶他們一群人,歡聲笑語的走了。
馬三像做錯事的孩子一樣,用余光,偷偷瞄了一眼馬二。這個小動作沒逃過馬二的眼睛,馬二抬手就扇了馬三的頭:“以后,不會說話就別亂說”。說完,馬二就走了,馬三悻悻地跟在他后面。
離開人群的楊二孃,邊走邊回想起剛才馬大哈的話,原本焦急的心,現(xiàn)在被一種對命運的無力感取而代之。她的腳步和整個身子像是戴了鐐銬一樣,壓抑且沉重。
她看著眼前通向深山的蛇形小路,心里忽然冒出一個想法:“我就沿著這條路一直走下去,到山里找個洞住進去,是不是就永遠沒人能找到我了?”
其實,楊二孃和馬大哈的親事并不是情投意合,而是指腹為婚。兩年前,楊二孃的父親外出進貨時摔下懸崖死了,臨終前把她托付給了的他的發(fā)小,即馬大哈的父親——馬大海。
馬大海自幼喪父,8歲那年喪母。后來跟了鐵匠——楊忠誠學手藝,與楊二孃的父親——楊錘石一起長大。
師傅的教誨使他成為一個忠厚老實,誠實守信的人。師傅去世,他披麻戴孝三年以后,外出尋謀生的路子。他的發(fā)小——楊捶石守著父親的生意一直做著。他們約定,未來的子女,如果都是男孩就結拜為兄弟,都是女孩就結拜為金蘭,若是一男一女,便結為夫妻。
謀生的歲月,他因深諳經(jīng)商之道,小有成就。經(jīng)人介紹,認識了結發(fā)妻子——錢多多。
婚后,他看到想到馬村四通八達的交通,以及豐富的山貨,覺得馬村是個還沒有被人挖掘的寶藏,于是又回到馬村。
當時,有很多人勸他,但他仍然一意孤行。后來,馬村到縣城的路通了,馬村憑借天然的地理優(yōu)勢,成了各村寨前往縣城的交通要道。沉寂的馬村,一下子熱鬧起來。
沒過幾年,馬大海就成為了十里八村中最受人們景仰的大能人。
他老婆的父親,即他老丈人,是縣里人稱“老財神”的富商錢守財。馬大海能夠成為一方財主,有很大一個原因是托了他老岳父的幫持,因此對于娘家,他是敬畏有加。
他對妻子錢多多可謂是百依百順。不管多無理的要求,他都答應。
有一次,他和妻子在省城購物,妻子看到一個女孩戴了一件特別漂亮的首飾,哭喊著要買一模一樣的。他答應了,說待會買完貨就給她買。可是她立即搖頭,說現(xiàn)在就買,而且只要那個女人身上的那件首飾。馬大海面露為難之色,可妻子依舊不依不饒。于是,他花了高出那件首飾本身價值5倍的價格,把手飾買了過來。可是第二天,妻子就不戴了,她說,首飾不好看,不想戴。
此類事情數(shù)不勝數(shù)。后來,他們的第一個孩子難產(chǎn)夭折,一直到30歲才有了現(xiàn)在的馬大海。在當時,可謂是“老”來得子,而且,在此之后,妻子便不能生育了。所以對這個兒子,妻子是相當寶貝的,可謂是捧著手心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嬌生慣養(yǎng)的馬大哈任性妄為,從來不按照他老爸馬大海定下的條條框框辦事。馬大海雖然很氣,有無數(shù)次都想動手把馬大哈痛揍一頓。可是錢多多一到關鍵時刻就跑出來,對著馬大海就是一頓抱怨,然后再來一套“一哭二鬧三上吊”的連招。
一套連招下來,馬大海是暈頭轉向,叫苦連連,最后,只得攤手作罷。
16歲以后,父親把一攤生意給了他,要他經(jīng)營。他倒是沒有辜負父親的期望,把生意做得有模有樣的。他的外公——錢守財經(jīng)常夸他說,他是做生意的奇才。
然而,畢竟是年少輕狂。生意的不斷做大,認識的人的多和雜,讓這個循規(guī)蹈矩的奇才漸漸失控。為了追求刺激,他喜歡上了賭博。由于這一點,他還自己經(jīng)營了一個賭場。
開賭場一段時間之后,他發(fā)現(xiàn),賭場所得的收益已經(jīng)遠遠大于了之前他的所有生意。他開始將精力放在賭場上面。
但是,賭場經(jīng)常有人欠債,而且經(jīng)常有人大打出手。一個個亟待解決的問題擺在馬大哈眼前。對此,馬大哈快速的找到了解決問題的辦法。施行這個辦法以后,很多情況得到了大大的改善,拖欠的人少了將近7成,賭場里打架斗毆的人直接就沒有。
他的方法很簡單——以暴制暴!
再見英雄
另一邊,急著進山找豬的楊二孃,憑著之前的經(jīng)驗,追著豬留下的蹄印,慢慢地鉆進深山之中。
天逐漸暗下來,太陽在西邊掙扎了一會兒之后,終于也從聳立的高山上沉下。披著晚霞的二孃一個人在深山里兜兜轉轉,她根本不想回家。
她累了,隨便找了一棵樹便坐了下來。她全然不知,這個地方正是兔村的禁忌之地——祭天神壇。神壇從不允許未婚女性以及外來者踏入,更別說兼具兩者的楊二孃了。
可是,那又怎么樣呢?不知者無畏。即便是知道了,楊二孃此刻也不會離開,她太累了,只想睡一覺。
眼睛剛要合上,她忽然被一陣哼哼唧唧的豬叫聲吵醒。她騰的一下,從地上彈起,尋這聲音追過去。扒開淹過膝蓋的草叢,一路猛追,聲音越來越明朗。
不一會兒,豬在一個大樹洞里被發(fā)現(xiàn)了,它身邊還圍著一群小豬。看得出來,這些小豬是平日里讓村里人頭疼的山豬,它們把楊二孃家的豬圍在中間,拼命吮吸乳液。
楊二孃心里想,這些豬崽子,大概和自己一樣吧,沒有父母,任憑命運擺布,在這個世界無依無靠的茍延殘喘。她的驚訝被憐憫取代,開始同情起這群可憐的豬崽子來。
掏出事先準備好的繩子,她熟練的把繩子套在豬身上,又折了根樹枝當鞭子,吆喝著將豬往“家”的方向趕。
沒走幾步路,豬群沸騰起來,任由楊二孃怎么抽打,它們都不肯再往前多走一步。倍感奇怪的她走上前來,看到赫然有個人撲倒在草叢里,而這個地方正是不久前自己休息的地方。
當時,她被嚇壞了。眼前這個人渾身是血,并且滿身是泥,像極了村里人傳說的墳堆里爬出的惡鬼。她緊抓著手中的繩子,慌亂的驅趕豬群離開。
轉身之際,躺在地上的人居然開口說話了。聲音雖然飄渺,但還是被楊二孃聽到了。她停了下來,壯著膽子湊了上去,聽到男子用細不可聞的聲音說道:“救我……救我……”
她站起身,拉著繩子轉身快步離開。走了幾步之后,她又回頭看了看躺在地上男人。這樣走走停停五六次以后,她一咬牙一跺腳,把豬拴在一棵樹下,回到剛才的地方,把男子扶起。
這下,她才仔細端詳了男子的模樣。他那濃濃的劍眉,靈動的長睫毛,高聳的鼻梁,撩人的雙唇,這一切構成了一張輪廓分明且俊朗的臉。這張好看的臉現(xiàn)在被血漬蓋住,不過還是掩藏不了外露的英氣。
二孃一時看呆了,沒有出過遠門的她從未見過這樣有魅力的臉。大家都羨慕她有個俊秀,有才還有財?shù)奈椿榉颍齾s看出了馬大哈俊秀的面龐下隱藏的暴戾與嬌縱。眼前的人沒講一句話,可是,她卻判定他不是個壞人。只因他的眉頭緊鎖,像是一個無助的小孩。
夜幕降臨,桂花樹下一個女人一遍遍嘗試為一個男人喂食,每次都失敗,她并沒有氣餒,又從口袋掏出一個玻璃罐子。
借著細微的光亮,她起身鉆進遼闊的青草從中。過了一會,她又回來了,手里多了一個盛滿泉水的芭蕉葉。剛才的空罐子則散發(fā)耀眼的熒光,里面盡是困住的螢火蟲。
水順著芭蕉葉流到男子干澀的口中。他的喉嚨動了動,泉水澆灌著他快要枯萎的生命。他活過來了,貪婪的吮吸葉中的泉水,慢慢睜開了眼睛。
二孃看到人已經(jīng)醒了,還對對自己說餓,不禁笑了起來。還在黑暗把她的笑藏住了,她把剛才喂不進去的粑粑留給了他,牽著豬離開了。
只給男子留下了一個,月光下,被野獸簇擁離開的倩影,以及無盡的想象。
時間來到兩個月以后。
經(jīng)過兩個多月的調(diào)養(yǎng),萬發(fā)的身體恢復得七七八八了。
他不顧家里人的勸阻,一大早又扛著鋤頭上山了。一般來說,人是會對曾經(jīng)給他的生命帶來威脅的地方,保持敬而遠之的態(tài)度的,可是萬發(fā)偏偏逆行其事。村里的老人不放心,還是讓幾個小伙子陪著萬發(fā)上山,相互有個照應。
自出了萬發(fā)這件事以后,村里便不再讓村里人單獨上山了。他們總是清晨一起上山,傍晚一起回家,以保證不再重蹈覆轍。
兔村又回到了以前的安靜祥和。
兩個月前,萬發(fā)出事的消息也傳遍了馬村。馬村的領導者們,雖說沒有表露出欣喜,但還是在心里暗爽。畢竟萬發(fā)倒下的話,兔村在很長一段時間里肯定會一蹶不振。他們馬村便可以趁著這段時間,把山貨一掃而空。
萬發(fā)在時,山貨總被掃得空蕩蕩,而在此之前,山貨從來是馬村一家獨攬。
事情還不只如此。原本只流進河水,硬生生被萬發(fā)和兔村的村民截走一半,導致馬村的收成下降了不少。相反,兔村卻獲得罕見的豐收。因此,每逢農(nóng)忙,需要用水的時候,馬村和兔村的村民總是大打出手,后面甚至影響了貓村、朱村等其他村寨。村寨之間互不相容,爭端肆起。
在他們看來,一切事情的源頭就是兔村的崛起。而其中的核心人物便是萬發(fā)。萬發(fā)出了意外,他們當然樂于看到。
現(xiàn)在,他們又聽說萬發(fā)這個狗雜種又活了過來,心中的焦慮又開始發(fā)作了。。。
馬村的一個木屋里,一個眉眼清秀的年輕坐在堂上的藤椅上,雙眼如鷹隼般鋒利,散發(fā)駭人的兇光,掃視其身邊低頭沉默的眾人,屋里沒有一絲聲音。如果硬要說有,那便是眾人粗重的喘息聲了。
“馬二”
環(huán)視一周后,年輕人扶著自己的前額,不緊不慢的叫道。
被叫到名字的人正是之前受命埋掉萬發(fā)的馬二,而堂上面色冷冽的年輕人,,不是馬大哈又是誰!
馬二單膝跪地,身子不自主的抖動著。他心里清楚,自己眼前的人可不像外表那么善良。一起去收債時,馬大哈殺人、斷手的畫面還歷歷在目。他怎么可能在這個惡魔叫到自己時,表現(xiàn)出絲毫猶豫呢?
“數(shù)數(shù)日子,自把你們從那個害你全家的賭徒老爹手里買過來到現(xiàn)在,也有七八年了吧?”馬大哈摳著手指甲不咸不淡的問道。
“是的馬哥。老爺和您看我可憐,把我和三兒從那個雜碎手中買來,已經(jīng)有八年時間了。馬二從來沒有忘過,也不敢忘。”馬二激動的答到。
“好,說得好。這八年,我把你當成親兄弟,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吃的,可有虧待你嗎?”馬大哈坐在椅子上,泯了口茶,問道。
“馬哥,這件事是我做得不干凈,但絕沒有和別人勾結!馬哥,我自罰一條腿”說著,馬二從腰間掏出一把匕首,對著自己的大腿狠狠扎去。快要扎到時,馬大哈一腳把他踢翻在地。
“別他媽在老子面前搞這套。誰做的事,就誰來受!”
他將手里的茶杯摔在地上,在安靜的屋子里猶如山崩,震聾發(fā)聵。
他順勢撿起馬二的匕首,轉身狠狠扎進了馬三的大腿里。
鮮紅的血液從馬三的大腿中涌出。剎那間,地板被血暈開,屋內(nèi)沉悶的空氣中,散發(fā)著濃重的血腥味。
馬三應聲倒地,發(fā)出撕心裂肺的嚎叫聲。全場人的衣服全部被汗水浸透,緊緊貼在皮膚上。
看著倒地呻吟的馬三,馬二無力的閉上眼睛。
“老二,我知道你一向很保護你這個智障弟弟,不過有時候他會害了你阿。既然你不忍心教他,那我就幫你教了”
“謝謝馬哥”馬二低頭說道。
“這件事情,是有史以來咱們辦得最丑的一臺事。不僅他媽的認錯了人,還他媽沒把事情弄干凈。老二,你待會去‘浮云’把上次給咱們消息的雜種‘請過來’,其他人都回‘浮云’等消息。滾吧!”
“散”眾人大喝道。接著,一個個如釋重負般出了口氣,奪門而出。
屋里只剩下馬二背起躺在血泊里的馬三,慢慢朝著門口走去。
剛要走到門口,馬大哈的聲音從身后響起:“老二,別怪我!”
隨后,馬大哈走到馬二和馬三跟前,從褲子里掏出幾十個大洋,放到馬三手中,接著,用與剛才完全不同的溫柔語氣說道:“老三,拿去上點好藥,多出來的自己買點喜歡的東西。以后做事,別像個娘們一樣,這個世界,你不對別人殘忍,別人就對你殘忍。不要害了你身邊的人!走吧”。
“謝謝老大,我知道了,再也不會發(fā)生這樣的事情了”馬三痛苦的臉,在看到大洋以后,瞬間被驅散,他利索的回答道。
馬二看著眼前溫聲細語的馬大哈,內(nèi)心涌起莫名感動,深深的對他點了個頭,架起馬三出了門。
看著相互扶持走遠的馬二和馬三,馬大哈居然露出了孩子般的笑容,他多希望自己也有這樣一位,為他擋刀子的大哥阿!
如果有熟悉他的人在身邊看到的此刻惆悵,而又一臉笑容的馬大哈的話,一定會特別驚異。
他立刻意識到自己的胡思亂想,立即斂去笑容,換上平日的冷若冰霜。
正當馬二帶著人到縣城馬大哈的“浮云城”找那個線人的時間里,兔村在萬發(fā)的帶動下,又掀起了一股勞動熱潮。
兔村雖說土地貧瘠,不過好在林子多,山貨極其豐富,特別是和馬村接壤的那塊山頭,以三七為主的名貴藥材尤其多。
以前村里的人以為那是野草,就沒太上心。如今,在萬發(fā)外公的告知和帶領下,他們才如夢初醒,起早貪黑的上山采藥材,有些拿到縣城賣,有些則移植在自家地頭,細心照料。
你還別說,這塊貧瘠的土地正好是三七的沃土。種在這里的三七成色好,個頭大,倍受市場歡迎。
村里幾個老人有時相約坐在村頭,手里拿著被煙熏黃的水煙筒,一邊吞云吐霧,一邊感嘆的說:“我們守了幾輩子尼寶藏,自己都認不得,糊(fu)涂嘍,糊涂嘍”。
另一頭,萬發(fā)帶頭修的溝渠,在這幾天也完工了。他們把水從河道引過來,讓其經(jīng)過兔村的田地。為了防止旱季,他們還修了幾個蓄水池,解決了旱季,農(nóng)田用水的問題。
轉眼又到了趕集的日子,兔村的每家每戶都背著成色極佳的山貨到馬村的集市里賣。
冷清的集市,隨著兔村的到來變得熱鬧起來。縣里來的采購商,紛紛從馬村的攤子離開,跑到兔村的攤子進購。
馬村的攤主們是又急又無可奈何。
萬發(fā)的攤子是最熱鬧的,不到半天,他的貨便以高價全部賣出。有很多商家詢問他還有沒有存貨,并向他預訂了大批的商品。
這時,萬發(fā)總是不疾不徐,只挑了兩個合作的商家,而把其他商家都拒之門外。
那些商家沒辦法,只得到兔村的其他家訂購。大家紛紛對萬發(fā)表示感激,說他事事外村里人著想。
雖說這也是一個重要的原因,可還有一個原因是萬發(fā)隨外公走南闖北那么多年,深諳貪多嚼不爛的真理。商家一多,勢必要降低自己的貨物的成色,而成色的削減必然引發(fā)商家的不滿,導致商家下次不再合作,最后落得個人財兩空的下場。 因此,不如拒絕他們,釣他們的胃口,抬高價格,而且還能夠幫助村里人,何樂而不為呢?
當然,這些話他沒有和任何人說。
早早結束了生意的他,穿著喇叭褲白襯衫和村里幾個伙伴到處閑逛。看到清秀可人的妹子,他們就吹起口哨,或者把她們圍在中間,繞著她跳起舞。姑娘們都知道他們沒有惡意,不過還是因為羞澀而跑開了。
如往常一樣,他們開始搜尋目標。不一會,大志發(fā)現(xiàn)了一個身材婀娜,皮膚白皙,扎著兩個大辮子的姑娘。萬發(fā)看著眼前的姑娘,升起一股熟悉感。
思索間,大志幾個已經(jīng)沖上前去,追著姑娘獻殷勤。那姑娘面無表情,依舊忙著自己手里的事,對大志他們的殷勤置若罔聞。
趕上前來的萬發(fā)以為是大志他們逗的姑娘不開心,于是便撓著頭,歉然的說了些抱歉的話。
姑娘聽到萬發(fā)的聲音,赫然抬起了頭。
萬發(fā)偷偷瞥過去,恰好撞上姑娘漆黑如墨的眼眸。陽光印在她白皙的側臉,襯出她出水芙蓉的氣質,靈動的樣子,當真是“翩若驚鴻,婉若游龍”。
一霎時,萬發(fā)語塞了。
“你是——”
“你是——”
兩人同時說道。
“你先說——”
“你先說——”
再次異口同聲。
大志一行人蒙了。萬發(fā)首先打開尷尬的氣氛。
“你是兔神”?
姑娘笑了起來。旁邊的大志看到姑娘笑,竟然也傻呵呵的笑起來。
萬發(fā)踢了踢傻笑的大志,說道:“大志,你媽那邊估計還忙嘛,快去幫幫他們吧!”
大志頭也沒回,依然對著姑娘傻笑。
萬發(fā)又踢了踢他。這次大志氣憤的轉過頭來:
“誒呀,不是剛才就和你說了嗎,我家的也早賣光——”
“——了。才怪,還沒賣完呢,我這就過去幫他們,你自己一個人可以的啊!”大志看到萬發(fā)死命眨的眼睛,話到嘴邊硬是改了口。
接著大志幾個人急匆匆走了。
人來人往的街道中,兩人相顧無言,低頭害羞。
“走吧,咱們找個地方坐坐。我還得好好謝謝你呢”!萬發(fā)主動邀請道。
“呵呵,好啊,我知道一個不錯的地方。”姑娘回應道。
臨近河邊的楊柳下,兩個人捧著用艾葉包的花糯米,坐在河邊一塊平整的大石頭上,望著曲折的溪流,吃著五彩繽紛的花糯米,暢談起來。
“我叫萬發(fā),一百萬的萬,周潤發(fā)的發(fā)。”萬發(fā)笨拙的介紹道。
姑娘捧著肚子,咯咯——的笑了起來。
“哪有人介紹自己的時候,說自己叫,一百萬的萬的?”
萬發(fā)壓低聲音,嚴肅的回答道:“我外公之前做生意,賺了十萬。后來被小人設計,一夜之間傾家蕩產(chǎn)。聽說,那個人叫‘老財神’。我現(xiàn)在要賺夠一百萬,才能和他拼一把,然后,把我外公失去的都要回來。”
姑娘的臉色變得有些不自然了。
“我知道那個‘老財神’,他叫錢守財。據(jù)說他縣里很有勢力。你現(xiàn)在斗不過他的。”她擔憂的說。
“現(xiàn)在我肯定不會去找他的,錢還沒攢夠呢。”
他們就這樣東一句西一句,聊起桂花樹下的邂逅,聊起彼此的身世,一直到太陽快下山的時候才分開。
臨走前,萬發(fā)站在大石頭上對著姑娘的背影喊到:“哎,你叫什么名字阿?”
姑娘俏皮的轉過身來:“楊二孃,我叫楊二孃。”
“我什么時候能再見到你?”
二孃沒有回答,她的身影消失在田埂上的夕陽里。
站在河邊的萬發(fā),任由百千條翠綠的柳枝拂過身體,不理會被晚風吹亂的頭發(fā),靜靜看著平緩溪流中,火紅夕陽的倒影,聽著潺潺的流水,悵然若失。
自此以后,他每日的行程里便多了一項——在河邊的石頭上坐坐。
姑娘走了,集市也到了散場的時候。兔村的男女老少背著空空的背簍,托著鼓鼓的腰包,在回村的路上,回蕩著他們的歡聲笑語。
他們?nèi)徊挥X,一處黑暗的灌木叢中,幾雙“綠茵茵”的眼睛,把他們的一舉一動看得一清二楚。
黑夜里,一個林間的木屋,露出點點亮光,里面有人在窸窸窣窣的說著什么。
“馬哥,人已經(jīng)找到了”一個聲音洪亮的男子說道。
“確定嗎?”坐在藤椅上的男人問道。
“我?guī)е@家伙去的,看得很清楚,就是他,肯定錯不了。”男人指了指身邊哈著腰,滿臉傷的毛頭小子說道。
“沒有被發(fā)現(xiàn)吧?”
“沒有。兔村那幫崽子忙著數(shù)錢呢。好幾個人就從我面前走過去的,都沒發(fā)現(xiàn)我們。”男人得意洋洋的說道。
“好,干得不錯老二。老三的身體好點了嗎?”
“好多了馬哥,再過幾天就能回來。”馬二認真回答道。
“那就好。等老三傷好了,你們兩個帶人去把錢給我拿回來。這次,不要讓我再失望一次。”
“好的馬哥,您放心吧。”
“好了,都散了吧”。
眾人大喝道:“散”。
伸手不見五指的林子里,馬大哈坐在藤椅上打開一張錫箔紙,按住自己左邊的鼻孔,拼命的把紙里的白粉吸進鼻子里。吸完之后,露出滿意的笑容。
三天之后,縣城的一家醫(yī)院樓下,十多個穿著奇異的人花壇上抽煙,引來路人的注意。不過路人們大都繞道而行,即使從他們身邊路過,也不敢和他們對視。
“三哥”。
其中一個人看到從醫(yī)院門口走出來馬三,立即上前獻媚道:“在醫(yī)院這種地方待了那么久,三哥威風還是不減阿,不愧是馬哥的得力干將,這氣質,牛逼阿”。
“歪候,就你小子嘴甜。行了,別說了,帶路吧,別讓二哥等急了”馬三笑罵道。
離開醫(yī)院,這群人回到了馬村一個破舊的房子里。
馬二坐在有些昏暗的房間里,從煙殼里又抽出一根煙,抽了起來。
吱呀~房門被打開了,地上厚厚的煙灰,以及滿地的煙頭在門被打開的一剎那,揚起。嗆得人直咳嗽。
“來了?”
“來了!二哥,這段日子苦了你了。”
“過去的就別提了。馬哥怎么對我們的,你也看到了。你上醫(yī)院每天都有人噓寒問暖,別以為自己有多大臉,那全是馬哥給的。”馬二猛吸一口煙,吐出一口濃濃的煙霧,說道。
“二哥,我都懂。”
“嗯!走吧,這次辦得漂亮一點。”
沒有吸完的煙頭被他丟在地上。門再一次被合上,光一下子被抽空,黑暗重新奪回主權。屋頂窄窄的縫隙中,一絲光透進屋子里,打在地上那根沒有燃盡的煙頭上,緲緲青煙盤繞在光柱上。黑暗里,帶著火星的煙頭,散發(fā)著妖異的光。
他們一行人走進山里的小道,因為這條道平日里根本沒人過來,而且辦完事以后能夠以最快的速度回來。
為了找這條路,馬二可是把馬村的老家伙都問了個遍。只要能完成這件事情,才能抵消之前欠下的債,所以,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
馬三幾個人對于這條路的選擇,可謂佩服得五體投地。馬三則更多是感受到了二哥對這件事的重視程度,他暗自下定決心:“不管是誰,都阻止不了他。那個懦弱怕事的馬三,從此刻開始就死了”。
馬二一行人正往兔村趕。而對此渾然不知的兔村村民,依舊是種田插秧,上山放牛,下地除草澆糞。
牛娃騎著自家的公牛,神氣十足的穿過村子。大人們看到都取笑他:娃娃騎牛,長大娶球。
“以后我把你們家尼女娃娃全部娶走,讓你們頓頓喝酸湯。”
大家都被這個古靈精怪的牛娃子弄的哭笑不得。
牛娃騎牛進了山。王婆又在追著自己的公雞滿村子跑;旺財趴在村頭的樹下伸長個舌頭,哈哈的呼著氣。
剛從山間回家的萬發(fā),與大志他們幾個在村口分了手,回到家里用紅酸湯泡兩碗飯吃了之后,又跑到溪邊的楊柳樹下打水漂。
他的水漂打得越來越好,可是心情卻沒怎么好起來。一個人坐在石頭上,回想起這幾天與二孃的相遇。
她總是急急忙忙的走開,說了兩句話就找個籍口離開。萬發(fā)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哪里不好,讓二孃對自己厭惡了。還是說,二孃心里已經(jīng)有了別人呢?他不知道。他就像個在沙漠里迷路的人,慌亂,卻找不到出口。二孃就像他在沙漠里遇到的海市蜃樓,那么美,讓他拼命追逐,可是換來的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他追得太累太苦了,曾經(jīng)也一度想過放棄,但是每當入夜,燦爛的星空都匯成她的樣子,有時溪邊偶遇,她的如花兒般的笑魘,又給他干涸的生命注入無窮的力量,讓他的想念不停奔波,卻又不知疲倦。他不知道自己發(fā)生了什么。
他一頭扎進溪流里,希望冰涼的流水能夠減輕他內(nèi)心的痛苦。這個猛子扎得很久,萬發(fā)久久沒有浮上來。
岸邊,一個躲在遠處的倩影急忙跑來,焦急的在溪邊呼叫。
她知道這個男子已經(jīng)住在她的心里,可是她知道他們注定不能在一起。每次在睡夢中看到佇立在溪邊的男子,她總會揚起嘴角,可是她拼命克制自己,不讓自己在這種甜蜜中沉淪下去。她知道男子心中的煎熬,她又何嘗不是呢?
男子每天都到溪邊,她也如此。不過,她只敢躲在很遠的地方偷偷看他,生怕被他發(fā)現(xiàn)。曾有幾次,自己竟然不由自主的走到他的面前。看到他太陽般溫暖的笑容,心里的陰暗一掃而空。她貪圖這種溫暖,所以不敢留戀。她太怕失去這一切了,所以,她告訴自己:你的命運已經(jīng)安排好了,要是不想失去他,你就遠遠看著他。
太陽實在太炙熱了,一不小心就會把人化為烏有,人們有時只敢遠遠張望,不敢越雷池半步。
看到他跳下水,她的心不自主的緊張起來。暈開的水花越來越小,可是他怎么久久還不浮上來呢?不會出什么事了吧?她瘋狂跳動的心臟已經(jīng)不允許她在遠遠觀望了,于是,她跑到溪邊瘋狂的呼喊起來。
喊了兩聲,一個身影嘩——的從她的腳邊冒出,把她嚇了一跳。
那正是自己日夜思念的人的模樣阿,她激動的哭了起來。從水里冒出來的萬發(fā),被眼前的事搞懵了。看到二孃哭起來,他有些無所適從,心里不停責怪自己的魯莽,不停向二孃道歉。可二孃并沒有停止,反而越哭越大聲。
萬發(fā)急得不知道手該放哪里,他急急忙忙爬到岸上,圍著二孃轉了一圈之后,慌亂的說:“對不起對不起,你別哭了,我走,我走”。
說著就要離開。
“你回來”二孃用一種嬌弱的口吻挽留道。
萬發(fā)小心翼翼的轉過身,二孃一下子撲到他的懷里。萬發(fā)輕輕甩了甩手上的水,說道:“我身上都是水,待會你的衣服濕了”,他試圖推開二孃。
“別動。”二孃說道。
幸福來得太突然,萬發(fā)有些不知所措,他任由二孃抱住自己。只顧露出一排大白牙,對著楊柳和溪流傻呵呵的笑著。
他輕輕摟住二孃,深刻體會到了,什么叫小鹿亂撞。他聞著二孃的發(fā)香,說道:“二孃,我喜歡你,你當我媳婦吧!”
二孃的身體顫了一下,一把推開萬發(fā)。用冷冽到刺骨的語氣否定道:“不,我們不可能在一起的。”
然后哭著跑開。
萬發(fā)追上去,從背后緊緊抱住二孃,問到:“為什么,你明明也是喜歡我不是嗎?你別裝了,我都知道了,有什么事,我都能解決的,你和我說嘛!”
他的語氣里帶著孩子般的懇求,也帶有成人的堅定和承諾。
二孃掙扎著,咆哮著想要掙脫萬發(fā)的臂膀,可是她失敗了。她無力的哭著說:“我從小就和馬大哈訂了婚,這是父親的遺愿,也是我現(xiàn)在唯一的出路。這是我的命阿!”
萬發(fā)聽到二孃的話,抱得很緊了。他堅定的說:“放心吧,一切都交給我。一個星期以后,我?guī)е付Y到你家提親。光明正大的把你娶到我萬家來。”
楊二孃重重的點了點頭,轉過身抱住萬發(fā),像是抱一個心愛的玩具那般用力,害怕一不小心就會被別人搶走——被命運搶走。
他們相互依靠,周圍的空氣都變成了甜的,天空都變成了粉色的,云朵像個個裝滿糖果的口袋,整個河岸和青坡都是麥芽糖的味道。
萬發(fā)看著閉著眼依偎在自己懷里的姑娘,低頭輕輕的吻了下去。那種感覺,就像是棉花糖般柔軟、甜蜜。
他的心,像是無數(shù)的煙花在綻放,色彩繽紛絢麗,照亮了原本單調(diào)、黑暗的世界。
快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
他們還沒有享受夠彼此帶來的溫存,時間卻在催促他們離開。
二孃走了,他們約好一個星期以后,萬發(fā)帶著聘禮到楊家訂親,并用八抬大轎將二孃娶回家中。
萬發(fā)回到家中,躺在床上想著今天的一切。這一切好像一個虛幻的夢,他迫不及待的要把這件事跟家里面說。不過理智告訴他,明天再說,才能有更好的效果。
疲憊的他,帶著麥芽糖口味的笑容,進入夢鄉(xiāng)。
兔村的燈火,一個接一個熄滅,當最后一盞燈熄滅了之后,整個山村都進入了夢鄉(xiāng)。
彎月高懸,山風吹得山林沙沙作響,銀光灑滿兔村,只是有些角落,光明總是難以照拂。
“二哥,他們回來了!馬上就到村頭了”
一個細微的聲音從昏暗處響起。
“好,去告訴老三他們,要穩(wěn)住。按照原來的計劃來!去吧”。
“好嘞!您就放心吧。”
離兔村村頭不遠處,大志和村里幾個青年滿身酒氣的出現(xiàn)了。其中有一個,吐得滿身都是,終于在掉隊了。他撞進灌木叢里,爬也爬不起來。
大志是出了名的好酒量,吃喝嫖賭抽,他是樣樣精通。這些年在萬發(fā)的帶領下,他變得好一點。
幾個月前,他和幾個縣里的朋友到“浮云城”的地方,過了幾把手癮。想不到,結賬的時候,人家居然說他輸了十萬。這他媽,他哪能認,于是就想找?guī)M來那個哥們問個清楚。哪知道,怎么也找不到那個牲口了,他才明白,自己是中計了。
于是,他憑著自己多年打架的經(jīng)驗,硬生生闖了出來。
這個敗家東西,在逃跑的時候把萬發(fā)的錢包弄掉了。回到村里沒敢和萬發(fā)說實話,只說是進貨的時候弄丟了。萬發(fā)也就沒有深究。
誰知道,賭場里的人撿到了錢包。根據(jù)錢包上的信息找到了萬發(fā),錯把萬發(fā)當成他,毒打了一頓。
那天聽說萬發(fā)被人打,大家都說是因為村里爭水的原因,只有他覺得事情沒那么簡單,但是他還是沒能說出口。
眼看著事情慢慢過去,他想趁著酒勁去跟萬發(fā)坦白,希望他能夠原諒自己。
正想著,忽然從路邊沖出一群人將他們按到在地。大志不愧是打架的高手,喝得爛醉如泥居然還打傷了幾個攔路的人。當他快跑到村口時,后腦勺突然傳來一陣劇痛。
沒錯,正是在村口埋伏好的馬二。還好他多留了一手,不然還真被這個牲口給跑了。
這一波大動靜把趴在村口的旺財吵醒了,旺財對著這群生人一陣狂吠。
馬二沒想到還有這么一個東西出來搗亂,于是催促馬三他們抓緊時間。一旁的歪猴自小怕狗,聽到狗叫就腿軟。旺財奔著他沖了過來,逮到他就是一陣狂咬。把他的褲子都撕咬了幾塊下來。
馬二說時遲那是快,對著旺財?shù)念^就是一悶棍。旺財挨了幾下之后徹底不動彈了。氣急敗壞的歪猴撿起地上的石頭,瘋狂的沖旺財?shù)哪X袋猛砸。
“行了,別他媽砸了,待會他們村里的人該出來了,快把這邊處理好,走走走”馬二催促道。
歪猴抱起被他砸得不像樣子的旺財,丟到了路旁,其他人則打掃小心的處理地上的痕跡。
王婆聽到旺財?shù)暮鸾新暎钕缺怀承选=又么逡患矣忠患业臒袅亮似饋怼?/p>
還躺在床上的萬發(fā)被父親叫醒。
“發(fā)子,快起來。大志出事了!”
迷糊的萬發(fā)聽到大志出事,整個人立馬精神起來。穿好衣服便往村里的祠堂趕。
萬發(fā)趕到祠堂,只看見被腦袋被砸的稀爛的旺財,還有滿身酒氣的三寶。他知道村里肯定出了大事了。
“怎么回事?”萬發(fā)拽住三寶的領口大喝道。
“我和大志哥,還有村里幾個小伴喝酒回來,后來我就倒在路邊了什么也不知道啊”說著,他哭了起來。
“你們半夜三更的去喝什么酒,不知道近期村里不太平嗎?說,誰他媽帶你們?nèi)サ模 比f發(fā)有些歇斯底里。
“是,是大志哥。他說他對不起你,不該騙你。他要親自把那群打你的雜碎,全部撕爛。”三寶支支吾吾的說道。
推開三寶,萬發(fā)恢復了一些理智。他看向太師椅上的父親。
“5個人一組上山找人,留3個人通知村里的老人、女人和孩子今晚不要出門。”
父親吩咐完了之后,萬發(fā)立馬帶人上山找人。
不得不說,馬二的路線找得實在妙。萬發(fā)他們找了一晚上,硬是沒有發(fā)現(xiàn)一點蹤跡。
第二天一早,他們回到了村里。萬發(fā)的父親將一個紙條遞給萬發(fā),說:“這是從旺財?shù)淖炖镎业降模憧纯础!?/p>
疲倦的萬發(fā)打開紙條看了一眼,念到:“浮云城 馬大哈。”
這顯然是張名片。不管和上面的人有沒有關系,這肯定是一條線索。
“爹,派兩個人到縣城報警吧!”
萬發(fā)的父親點點頭。
三天之后,上山放牛的牛娃在村口發(fā)現(xiàn)了一封信,信的大致內(nèi)容是:大志幾個人,在他們手里,要想人回家拿20萬去贖人。
收到這封信后,萬發(fā)沒有聲張,他害怕在村里引起恐慌。于是,他帶著二十幾個人出了村,理由是報警。大家也就沒有懷疑。
路過馬村的時候,他和二孃把情況說了一下,包括馬大哈那張名片的事情也說了。他讓她放心等他回來,再過兩三天,他一定到馬村提親。
二孃依依不舍的看著遠去的男子,又一次感到對命運的絕望。
綁了大志等人的馬二和馬三得到了馬大哈的贊賞,還有一系列獎勵。他們兩人升職為“浮云城”的經(jīng)理,總管“浮云城”的生意。
他二人自然是很興奮的,特別是馬三,別提多興奮了。“嗅覺”靈敏的馬二隱約看出了這件事情的不一般,他總覺得,馬大哈已經(jīng)變了,這次的獎勵或許并不是蜜糖,而是毒藥。
萬發(fā)一行人把錢湊足,并準備了一些武器,打算通過先禮后兵的辦法一面穩(wěn)住劫匪給警方爭取時間,一面武裝自己,做好強奪的準備。他們來到“浮云城”,接待他們的是馬三。
馬三婉轉的告訴他們,人是他們綁的,要想贖人,兩天之后帶錢到城郊的木屋。
萬發(fā)等人通知了警方,經(jīng)過和警方的磋商后,他們決定分兩批行動。
萬發(fā)一個人去交錢,其他人配合警方找到大志他們。
兩天時間一晃而過,萬發(fā)只身帶著錢到了約定的小木屋里。
做好準備后,他推開門。與他想的不同,屋里干干凈凈,但卻一個人都沒有。他暗罵歹徒的狡猾。
忽然,房間里走出一個面容清秀的男人,他泡著一杯茶,若無旁人般坐在藤椅上,緩緩說道:
“既然來了,又何必著急走呢?”
萬發(fā)沒有理他。
“不想看看你的小情人,楊二孃嗎?”
男人泯了一口茶,頭也不抬的說道。
萬發(fā)丟掉手里的東西,抓住他的領口,說:“二孃在哪?”
男人仍然不徐不急的說道:“別一口一個二孃的,她是我老婆,請你注意言辭。不過,既然你們是朋友的話,我就讓你們見個面。在里屋,自己去看吧!”
萬發(fā)輕輕推開門,屋子里有一張精致的的木床,床上坐著一個女人。她面容精致,卻少了幾分靈動,雙目失神的望著床腳,還用被子緊緊裹著自己。
“二孃?”萬發(fā)不可置信的問。
“走,跟我回家了”
二孃無動于衷。
“走,回家了二孃”萬發(fā)懇求道。
“你走吧,二孃已經(jīng)死了!你快走,不然待會就走不了了。”
“你在說什么呢二孃?走啊,跟我走啊!”
萬發(fā)變得有些瘋狂起來。他拽住二孃的手腕,把她從被子里抽出。
二孃失去被子掩蓋的剎那,他奔潰了。
她赤條條的暴露在自己面前,身上充滿了淤青。他不敢想像,二孃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跌坐在房間的地上。
馬大哈抬著一杯茶出現(xiàn)在他面前。
“怎么樣,好看嗎?”
萬發(fā)沒有回答。
“玩了兩天,我也玩膩了,不然借你玩兩天?”馬大哈戲謔的說道。
忽然,他將茶杯摔碎在地,整個人變得歇斯底里起來。他抓住二孃的下顎,往她臉上啐了口痰,罵道:“臭婊子,居然敢背著老子搞男人。是我的,誰也搶不走,誰也搶不走!”
萬發(fā)從地上騰起,將馬大哈按倒在地,所有的悲憤化作拳頭上的力氣,狠狠砸在馬大哈身上。
他不知道自己砸了幾下,他此刻的腦袋一片空白,只知道不停的揮動拳頭,砸死這個畜牲。
不曉得過了多久,一群警察突然破門而入,與他們一起的還有兔村的幾個小伙子。
萬發(fā)被他們架了起來,但他的拳頭依然揮動著。
警察將馬大哈和萬發(fā)都帶走了。
就在他們出門的剎那,剛才的房間傳來一聲刺耳的槍響聲。
萬發(fā)嚇得抖了一下,掙扎著推開警察,發(fā)了瘋的往屋子里跑。屋子里,一個裸露的女子躺在床上,鮮紅的血浸透了潔白的床單,啪嗒——啪嗒——滴落在地上。
萬發(fā)抱著眼前的姑娘,嚎啕大哭。
眾警察和兔村的幾個小伙子,看著眼前的一幕,全都陷入沉默。他們不知道,除了沉默以外,自己還能為眼前的男人做些什么。
后來,萬發(fā)入獄了,被判了無期徒刑。判決理由是,犯故意殺人罪,謀殺罪,搶劫罪等多種罪,數(shù)罪并罰的結果。
原來,當天,他沖進屋子的時候,他的錢被馬大哈調(diào)包了。警察根據(jù)馬大哈提供的材料,以及后來被捕入獄的馬二、馬三的口供,所有證據(jù)都指向萬發(fā)。就連村里的幾個證人都被買通,大家將矛頭都指向了萬發(fā)。
萬發(fā)入獄后,“老財神”錢守財?shù)酵么蹇戳艘幌氯f發(fā)的外公。萬發(fā)的外公因為過于激動,心臟病突發(fā),去世了。
入獄五年后,馬大哈因為吸毒被抓,警察從他的家里、工廠、公司等地搜出上百公斤毒品。還在他的藏寶室發(fā)現(xiàn)他外公,錢守財與貪官勾結的證據(jù)。數(shù)罪并罰,被判處死刑。
“老財神”錢守財入獄的途中被人暗殺,也死去了。
據(jù)說,馬大哈在被捕前,由于毒癮發(fā)作,把自己的雙親全部殺死了。他在執(zhí)行死刑的那一刻,仍舊重復著一句話:“是我的,誰也搶不走,誰也搶不走!”
同年,馬二和馬三向警察坦白了罪狀,那幾個做偽證的村民也由于道德的審判,自首,說出實情。萬發(fā)的案子再次確審為無罪釋放。
回到兔村,他才得知自己的外婆和母親都因為承受不住輿論,相繼病逝。幫他舉辦葬禮的是大志他們幾個之前被綁架的人。
萬發(fā)的父親也在他出獄后的一個月,病逝。
萬發(fā)辦完父親的喪禮后,在兔村待了一年。
這一年來,他已經(jīng)不是昔日的英雄,而是人人喊打的牢解犯。有些小孩看到他,會用石頭扔他。
他一一祭拜了家人的墳墓后,又到馬村那塊石頭那里,坐了五天五夜。
自此以后,便再也沒有人再見過萬發(fā)了。
兔村回歸了平靜,溝渠越修越多,山七越種越好,糧食越種越多,錢包越來越鼓。大家笑得那么開心,好像悲傷從來沒有過一樣。
六十年以后,兔村成了縣城里最富裕的示范村。
政府的領導人還舉辦了一個作文比賽,比賽的題目叫做“我們的英雄”。
獲獎特等獎的是一個叫萬發(fā)的孩子。他的名字是爺爺給起的,他的爺爺叫萬大志。
萬發(fā)的這篇還被拿到省里去比賽,最后也得了個金獎。
大家紛紛贊揚萬發(fā),以及他的作文。
隨著萬發(fā)的名氣越來越大,大家開始關注他的作文。
終于,那段被人們遺忘的記憶又被喚醒。。。
有一天,兔村來了一個白發(fā)蒼蒼的流浪漢,他喜歡坐在溪邊的大石頭上。
一個月以后,大家發(fā)現(xiàn)他死了,尸體就在一棵千年的桂花樹下。
那個冬天,桂花樹開花了,香氣四溢,眾人紛紛來為這個奇景拍照。
夜晚降臨,雪地里出現(xiàn)了一群亮眼的螢火蟲,他們飛阿飛阿……停在桂花樹上,把樹照得亮堂堂的……
我的父親叫萬發(fā),一百萬的萬,周潤發(fā)的發(fā)。
他曾經(jīng)是個英雄,他只是我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