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上世紀90年代的冬天是特別特別冷的,我們這些經歷過那個年代的孩子對它的印象,始終是房檐掛滿胳膊粗的冰凌子,村口澇池整個冬天甚至到二三月份還都結著冰,即便是用石頭砸也破不了一個洞,以至于現在還覺得那樣的天,才是真正意義的冬天。
冬天很冷,冬夜更寒。可還是擋不住,孩子們甚至大人,到處找電影看的熱情。那些年月,只要誰家老人去世或祝壽,都要張羅著在村里放場電影,當然就是那種傳統的露天電影。可就是這在當年已經算是精神大餐了,甚至有人一天沒事專門打聽哪個村放電影。
冬天的夜風總是颼颼的,村里各家墻外的玉米桿不停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更讓人不停地在打顫。那天,正好是我們村北街那個教書匠家放電影,他老父親第二天要下葬。遠遠近近村里的大人、小孩甚至老人早早都過了,電影幕布下面自然是人頭攢動,吵鬧聲淹沒了任何一個人的說話,從遠處聽只是嗡嗡的一片。很多人圍在放映員那里詢問,看當晚放什么電影,得知看過后這人可能就回去了,而大多人還是中規中矩搬著高凳子占好座位,生怕別人擋住了他似的。
借著鄰家院子的一點燈光,我和一峰打了個照面,相互走過去了又走回來打招呼,我問:“這段時間你干什么去了?”
他嬉皮笑臉地說,“幫我爸賣豬肉呢,比在學校上課有意思多了。”
他話鋒一轉問我:“哦,對了,你過來見著仕輝沒?就是高咱們一級東村留了個偏分的后生。”
我回答道:“沒有。”
他急著要走,邊走邊撂下一句:“見著他說我在澇池邊等他。”
我有點好奇地問:“找他干啥嘛?”
他有一沒一地說:“有人約我一起“修理修理”仕輝,別給其他人說,見了讓他過去就行。”說著說著,他就消失在黑夜里了。
聽了這話,我的心也不安分開了,因為之前鄰村就因為小孩子打架動了刀子,最后送到醫院救治,兩家人還請中間人去處理那個事情,搞得很不好的,便對自己在心里說:“見了,也不能給他說。”
電影馬上就開始了,流動的人少了很多但還是人聲鼎沸,我見電影之前看過也無心找地坐下,漫不經心地往電影幕后走的時候,還別說真的碰到了仕輝,悄悄把他拉到邊上,說:“你快往回走吧,有人今晚可能要打你。”
聽了這話,仕輝也沒多問,一看他就是身經百戰了,順便說了句:“謝謝啊。”看了看四周,就準備往回走。
我下意識地往邊上靠了靠,看著他離開,一溜煙就沒有了蹤影。可即便這樣,還是被“四處搜尋”的人發現了,遠遠地聽見有人喊:“那是仕輝,快追!”
知道這肯定是場惡仗,我也便沒去再想幫這個忙,其實也無所謂幫,畢竟我柔弱的像被風能吹倒一般,只是有些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道會不會出人命之類的。我從小就這樣,遇到事總會往最壞的方面去想。
接下來,我自然也是無心看電影了,打著手電順著那個“小道道”回家去。一路上,我用手電不停地往四處照,生怕自己不知覺被人陷害一樣。好在我想的都是多余的,安全地到了家,但經過那個“小道道”分明還是心驚膽戰的。黑暗寄予了太多的未知和不確定,就和這“小道道”東邊常年沒住人的這家一樣,神秘而又令人驚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