瞻彼淇奧,綠竹猗猗。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瑟兮僩兮,赫兮咺兮。
有匪君子,終不可諼兮。
君子世無雙,陌上人如玉。
? ? ? 廣袖流云,長身如鶴,皎皎立于林。此刻,泠泠之聲傳來,“君子也,擇良主而棲。恕容兮難以從命,愿竹妻玉子,縱情山水。您不必再來了。”他是風流名士,少年當花側帽,欲一展宏圖,奈何君王無度,自此歸隱山林,天地為衾被,不問世事。圈了終南一方竹林,一把綠綺,名動天下。適才拒了慕名而來意圖拉他入天下之局的那人,他一搖折扇,向遠山行去。
? ? ? 清凌之水,化雪而來,澄澈無心,下見石床。他箕踞而坐,細細抓出一些石子,辨識出細膩溫潤的那些,慢慢濾去泥沙,以帕覆之,而后從腰間卸下一只竹袋,將石子裝入,扎緊。隨之起身,蕩回他的竹屋。
? ? ? 未近竹林,他懊惱一甩袖,簇了眉道;“又有人來了,那便等著罷。”遂放慢腳步,度進去。只見玄衣一男子,眉間有青松之氣,風華之貌。二人比肩而立,竟是不相上下。他正開口,不想那人衣袍一撩,徑自坐在了一旁石苔之上,拱拱手:“竹某不請自來,見諒與兄。愿與兄對弈一場,若敗,當再不叨擾”。他哈哈一笑,甩袖而坐,“請!”。此一戰,昏天黑地。落子聲琳瑯叮咚,間或有大笑聲,不時有高聲語“好!”,“再來!”。
? ? ? 月余,戰事方歇。只見二人衣袍不復精致,發絲凌亂,四周盡是酒壇。即便如此,也難掩二人眉眼間濯濯之氣。二人遂共和一詩:“落子乃有仙氣,此中無復塵機。是殆天授之能,迥非凡手可及。”高山流水之情誼,于相視一笑中落成。
? ? ? 此后二人五年一約。相約數月里,二人琴蕭相和,暢懷共飲,賞月成詩,落子廝殺,共許山水之樂。每到離別之時,也不相送,只以玉玦相贈。是謂君子之交,淡如水也。
? ? ? 他出事那日,并不驚慌失措。自拒了那人朝堂之位,便料到了這一天,提前碎了玉玦,慷慨赴死。他在竹林里看著,一言不發,也不去救他,只拿出古琴,彈一首廣陵散送行。他在路上聽見琴聲,濕了眼眶,長嘆一句,廣陵今日絕矣。
? ? ? 果不其然,一曲終了,他摔了琴,弦斷聲離,眨眼間消失在了林中。
? ? ? 他血濺刑場之時,終南的一方竹林盡數倒塌,枯萎成虬。只留一地的碎玉,尚未化為青煙。
? ? ? 葬他時,他披散的亂發間,多了一只翠綠的竹簪。
? ? ? 他是那竹林間一只竹妖,見他肆意清流,瀟灑不羈,便幻化成人,求得一段交心的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