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水木刅 ? ? ?故事簡介
關于高考
1.
黑色六月最重要的三天終于到了，所有人，無論愿不愿意，都強迫自己全身心投入到這個足以改變絕大多數人命運的大事件中去。
高考前一天晚上，我給李想去了個電話，接通的一瞬間我竟不知該說些什么，李想也沉默了，短短的幾秒鐘仿佛過了幾千上萬年，尤其是在這樣一個很特殊的時刻。
“李想——”我嘆了口氣。
“我沒事兒的，你也一定要好好考試知道嗎？”
“我——其實我一點都不擔心這個，我只是覺得，算了，你好好考試吧，別緊張。”
“等一下！”我在電話這頭仿佛都能感受到李想的緊張，只聽其很平靜地說道，“其實我一點都不緊張，我只是有點擔心你。”
“我挺好的啊——”
“千萬不要自作聰明地干傻事，你一定要來北京，記住，不許和蕙子對答案，不要太過顧慮她的心情，你明白嗎？”
“你是怕我——”
“記住，千萬不要算分，不要私自做些自以為是的傻事，不然我一輩子都會不理你。”
“知道，我又不是小孩子。”說完這句我又不知該說什么了。
“當你多成熟呢，三年了都還猜不透女孩兒的心思，好了，趕快睡覺去，不許亂想，考完試我就回來。”
“回來得先看我，不許找陳然。”
“陳然有什么好看的，我去睡了。”李想啪的一聲掛掉電話，我拿著話筒愣了好久，還是我媽實在看不下去推了我一把才恍然醒來。
“李想打來的？”我媽一臉平靜地問道。
“我打給她的。”
“真的喜歡她？”我媽溫和的笑容讓我情不自禁地點了點頭。
“喜歡就要努力讓自己變得優秀，現在就差臨門一腳了，你不會想要前功盡棄吧？”
“怎么會，我又不是孩子。”這句話一說我的表情就有些尷尬。
“真當你多成熟呢，趕快睡覺，明天我和你爸送你進考場。”
“那還是算了，你們去我好緊張。”
“我也就隨口這么一說，你別當真，趕快滾去睡覺，該來的遲早會來，想不明白等你考完試再接著想。”
我媽說了一句仿佛很有哲理的話，我只好聽從她的吩咐，這一夜，夢境紛至沓來，仿佛所有考試的題目我都料想到了，然而這場猶如噩夢般的考試，卻在一張原本應該很平凡的數學試卷上被體現的淋淋盡致。
2.
6.6號的下午，老劉讓我們帶著準考證實地去查看考場，韓鑫頭一直低著，步履蹣跚地跟在后面，一副沒精打采的模樣。
“能振作一點嗎？”我沒好氣地拍了一下他的腦袋。
“不能。”韓鑫遠遠地偷看一眼唇紅齒白的孫大海。
“不是，你倆到底什么時候好上的？”
“陳然出事兒以后，就是那段時間，哎……”韓鑫一聲很長的嘆息讓我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還是你夠義氣，為了陳然竟硬生生把自己給掰彎了。”
“滾蛋，懶得理你，孫子再和你說話。”韓鑫盯著準考證，仿佛在看一個絕世美女。
“別瞅了，你都要二十了。”我沒好氣地揶揄道。
“要你管——”
“梁衡，別理他，現在他腦袋不正常。”陸羽立刻站在我這一邊，只是他的神情很是怪異，見我懷疑，他竟一把拽著我到了一個相對僻靜的地方。
“你要干嘛，我可不是韓鑫。”我一臉驚恐地說道。
“想什么呢，你還不是孫大海，那個——有件事兒求你。”
“你說吧，能幫的我一定義不容辭。”
“到底是梁衡，就是爽快。”
“你到底說不說，別挖坑啊，我不吃這一套。”
“那個——高考時給我一點暗示唄。”陸羽面不改色地說道。
“讓我送雞毛信啊，這我可干不來 。”我立刻覺得很是為難。
“讓你送毛線，你沒懂我什么意思嗎，這么聰明的人，裝什么糊涂？”陸羽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毛線就更不可能了，再說我也沒這玩意兒，你問問楊琳，她可能有。”我依舊不正面回答陸羽。
3.
“算我求你了，你也知道我這成績，雖然進步不少，但是，我真的怕——”陸羽臉色都白了。
“說真實原因。”我不想和他再廢話下去了。
“我想和楊琳在一起，她肯定去南京，我也想。”陸羽的臉上瞬間綻放出極為動人的溫柔。
“早說不就得了，但是，就你這成績好像跟楊琳差距蠻大的，我也無能為力的。”我老實承認，不想給他希望。
“不是，只要我能上二本就行，至少也要是個專科，你只要告訴我選擇題答案就行了，到時候我給你使眼色，你就做動作就行了，這是咱倆的暗號。”
“臥槽，看來你真的是處心積慮了很久，不過，我可不保證能有這么多的時間，高考畢竟和平時不一樣，你不能全指望我。”
“我知道，語數外我就等你的答案了，記住手勢，到時候你就托腮，食指代表A，你點一下腦袋，其他的不用我說了吧，我聽你的咳嗽聲，記住了啊，我和楊琳能不能好上就全部拜托你了，你是我兄弟，不是，你是我恩人，現在人多，等晚上我直接給你下跪拜你為師。”陸羽一連串的話語，直接把我給干蒙了，后來考數學時徹底讓其崩潰了，卷子難度簡直前所未見， 直接導致我不停地抓耳撓腮，陸羽瞬間就懵逼了，其實考完之后他還自我感覺良好，至少本來他就沒指望自己能考多少分，所以心里還算堅強，其他人就大不一樣了，很多人當場就哭了，心理素質好的也一臉茫然，連楊琳都渾身無力地趴在桌上痛哭，2006年的數學卷子，徹底讓大家做了一場永生難忘的噩夢，考試一結束，老王就懷疑是葛大爺出的卷子，這是個令無數學子都會聞風喪膽的傳奇人物，老王都不得不甘拜下風，為此他只能憋著氣違心地夸其名不虛傳，穩、準、狠，出題刁鉆刻薄，可謂五毒俱全。
關于數學帝，江蘇的考生群體曾長期流行一個段子：“凡是葛軍參與的高考數學卷的命題，考完數學卷后，90%的女生是哭著出考場的，另外的10%則是哭不出來，因為精神崩潰了。”其實何止女生，男生也好不到哪兒去，至少我看到劉超是爬著出來的，語文他把作文題目看錯了也就罷了，連他一直引以為傲的數學竟然也敗得丟盔棄甲，無論客觀原因何如，事實上他的心靈都遭受了巨大的甚至可以說是毀滅性的打擊。
這一切的根源大家都歸咎于數學帝，然而實際上06年試卷并非是其所為，但其名氣實在是太大了，曾參與過多次高考數學命題，所以后來所有關于高考的是是非非都會反復強加在其身上，這個神一樣的人，好多年過去，提到他心里還一陣止不住地發麻，由此可見其威力到了何種程度，簡直人神共憤。
不過，對于陸羽來說，這一切都沒什么區別，他數學本來就差，大題壓根就沒指望做的出來，所以他的數學成績出來后比韓鑫還高幾分，為此他揚眉吐氣了好久，當然，好在英語還算一帆風順，故而他對我還是感激涕零。
4.
楊琳、陸羽、韓鑫、孫大海和我在一個考場，劉超、夏雪、韓佳倩在一個考場，蕙子一個人在陳然的隔壁教室，我們這伙人看完考場后心情都莫名地有些哀傷。
“蕙子，別緊張啊。”我很用力地摟住她，陳然的眼珠子直接要飛了出來。
“這人就會秀恩愛，真惡心。”胖子仿佛很看不慣我。
“胖子，你準備地怎樣了，和陳然一個考場，心里很安定吧？”黃俊仿佛很興奮，他和憋哥一直都比較淡定，倆人心懷各異，但也算殊途同歸。
“我才不想和你們一個考場，說好了不許對答案，蕙子，到時候咱倆對啊。”陳然前后矛盾，聽得大家都笑了。
“大家都打起精神，千萬人過獨木橋，努力把其他人踩下去，魯迅有句話怎么說的，世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
“也不會有多少好路。”憋哥莫名地冒出這樣一句，所有人身上汗毛瞬間就立了起來，一種若有若無的恐懼瞬間壓在每個人的心上，久久都無法散去。
關于我們看考場時這種莫名的擔心在考完試后徹底都有了一個解釋，2006年江蘇數學考卷難度僅次于03年，全省均分71分，03年均分69，難度基本一致。
“今年大概有五十萬人參加高考，可本科錄取的只有15萬左右，媽蛋，我的一條腿得干掉多少人才能沖過這個獨木橋。”胖子一臉緊張地看著大家，他鬼一樣的臉色著實嚇到很多人。
“一個考場前后左右你都得干掉才行，唯我獨尊懂嗎？”陳然大言不慚地說道，到了這個時候他竟沒一點緊張。
“你錯了，如果在本省是這個算法，換句話說，省內只要考慮干掉十幾萬人就可以了，但是如果考慮出省的話，你不光是要干掉前后左右的人，你面對的簡直是人山人海，今年全國大概880萬人參加高考，哥們兒馬上就要干掉這880萬人，想起來都覺得偉大。”我厚顏無恥地反駁陳然。
“臥槽，不愧是學霸，你這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不要臉精神真的令我等汗顏，夏雪，你發表一下評論。”黃俊一臉悻悻地揶揄我，眼睛卻直溜溜地盯著楊琳，陸羽臉色瞬間就難看到極點。
“與天下人戰斗，是不是很爽？”陳然搭著我肩膀，夏雪剛想開口就被他堵了回去。
“大家都是一樣，只不過結果不同罷了，我只想說，努力了就好，人生重要的是過程而不是結果，懂嗎？”
“不懂，我要是梁衡你，現在走路都可以飄起來，哪兒還在乎這點雞毛蒜皮的考試，哎，畢竟站得高看得遠，人跟人到底還是不一樣的。”韓鑫又愁眉苦臉起來，他的話讓大家心悸，我不想再和他探討這個問題，眾目睽睽之下拉著蕙子就走了，陳然和夏雪走在一起，韓佳倩沒來，她讓夏雪幫她看了座次，反正她倆一個考場。
5.
讓陳然萬沒想到的是，最終他還是因為那場打架事件給毀了，他和夏雪分別后，當天晚上他就被鄭坤帶人給打了，就是劉超上次帶人揍我的那幫人，萬幸的是自從黃毛死后，鄭坤似乎開竅了，沒有往死里折騰陳然，只是把他的右手給打傷了，為此他不得不強忍著疼痛帶傷考試，為此有幾科試卷答題卡都沒填完，考完試他就一臉苦笑地看著藍天，當時我和夏雪都在，那種孤獨和委屈混合起來的情感，簡直讓看到的人傷心到極點。
“這一切都是命，本來以他的成績上個重本沒問題的，后來出事兒了，雖然沒怎么復習，但一本應該是板上釘釘的。”我忍不住嘆了口氣。
“都已經這樣了，再說這些還有什么意義？”夏雪臉上滿是心疼，她對我很不耐煩的態度雖然讓我驚訝，但也在情理之中。
“也是哦，夏雪，我如果考砸了你會不會也會這樣心疼？”說完我就離開了，她和陳然之間的事情，自始至終我都不清楚，從那個夏天在火車站被我發現開始，中間斷斷續續發生了太多令我困惑不解的事情了，我懶得去想，因為腦袋已經都想爛了，所以干脆隨她去了，她終于成為了一個大丫頭，一個不再像當初滿懷欣喜讓黃俊攔住我然后跟我猜謎語的鬼靈精怪的丫頭了，也不是那個為她抓了兩條魚就開心莫名的洋娃娃了，其實不光是她，每個人都變了，變得體無完膚甚至面目可憎，就像我，此時無論說什么，在她看來都是令人反感的。
后來，韓佳倩說我走后夏雪就哭了，一開始她還安慰了好久，可惜不管用，為此她也陪著掉了幾滴說不出道不明的淚水。
“跟我去北京吧，我好照顧你。”我一臉動情地跟韓佳倩說道。
“得了吧，你的壞心思當我不知道啊，不就想長期霸占我鮮活美麗的肉體嗎，哼，我才不，我要給你留點念想，不然天天看到你就會嫌棄我了。”韓佳倩打定主意去南大，她如此堅持我竟不知說什么好。
“不過，看到你從考場出來一臉解脫的模樣，頓時我心里就輕松了好多，真的，我很擔心你。”
“考試時也擔心嗎？”
“除了數學，其他的還真的在想。”
“我知道的，知道，你對我的心思我比你還清楚，梁衡，我從不后悔認識你，后悔跟你發生了關系。”
“我想說的話都被你搶先說了，就不能讓我一回，每次都這樣。”我輕輕抱住她，手臂越纏越緊，這個可愛的姑娘，就要去南京了，我倆一北一南，從此相見都注定變得困難……
6.
6月7號當天，期待已久的高考終于在語文試卷中開始了，它來的是如此準時而又如此匆忙，甚至又有點漫長，三年時間里為之奮斗的一切都將在此刻開始與結束。
一進考場，陸羽就沖我頻繁地拋媚眼，頓時我連繼續考試的念頭都沒了，這孫子眼神極其猥瑣，簡直讓人害怕。
“兄弟，你哪個學校的？”考前我身后一個看起來賤呼呼的家伙跟我套近乎。
“我就是這個學校的，有什么指教嗎？”
“臥槽，那這是你的主場啊，怪不得這么淡定！”
“我到哪兒考試都很淡定，你是哪個學校的？”
“英雄不問出處，那個報上尊姓大名，我看你是不是在裝淡定，我估計你現在心里應該很忐忑吧？”
“你少跟我們學霸套近乎，知道他是誰嗎就瞎攀關系？”陸羽實在看不下去了，忙氣急敗壞地過來質問。
“你是誰？”我身后的哥們兒一臉憤恨地盯著他，看得出他也是個很自負的人，至少很自我。
“記住，我叫陸羽。”
“沒聽過，看來你成績不行。”
“你憑什么這么說，太武斷了，簡直令人發指，要不是今天高考，我非得跟你干一架。”陸羽咬牙切齒地說道。
“武斷，你沒了解事實就瞎說什么，這個城市所有成績好的我都知道，無名之輩我才懶得費心思。”這家伙竟然語出驚人。
“那你知道這位是誰嗎，說出來嚇死你。”陸羽得意洋洋地盯著他，好像他就是我一樣。
“兄弟，你尊姓大名？”這家伙很客氣地再次問我的名字，他的態度頓時就讓陸羽抓狂了，這一刻他仿佛享受到了不平等的待遇，楊琳一直在偷笑，我沒好氣地低下了頭。
“我叫梁衡。”
“臥槽，你沒開玩笑吧，我知道你，地動儀！”這句話一說，我頓時想踢死他。
“地動儀也是你喊的，他要是發怒了簡直是天崩地裂。”陸羽憤憤地說道。
“不是，我是說我知道你，簡直如雷貫耳。”
“得了吧，我怎么從來就不知道你。”
“你這樣說我不跟你急，其他人我非得抽他，還記得有次摸底考試，就是全縣統考的。”
“是有一次，怎么了，我記得那次是所有學校一起批的試卷。”
“對，你知道你的試卷是誰批的嗎，就是我們學校的老師，當時造成多大的轟動，簡直人神共憤。”
“操，你這是夸我還是在？”
“當然是贊揚了，數學試卷滿分，當時全辦公室的老師都瘋狂了，然后大家一商量就偷偷把試卷上封住的名字給揭開了，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然后就他么地把我的試卷上封存的名字都拆開了，大爺的，那次我就覺得哪里不對勁。”
7.
“怎么了，難道給你造成什么困擾了嗎？”
“困擾，還好意思說，你們是不是把封存條撕開后又用膠水反復粘了幾遍，大爺的，后來我的試卷上的名字全沒了，都被膠水黏住了，你說氣不氣人。”
“這有什么，像你這等人才不需要看名字就知道是你，你的數學試卷被我校老師揭開名字后，接下來的所有試卷，只要差不多滿分，我們老師就說肯定又是你，然后就又揭開，跟中了五百萬雙色球似的，你說刺不刺激？”
“刺激個毛線，懶得理你，別和我說話。”我不再搭理他。
“你還楞站在這兒干嘛，知道我所言非虛吧？”
“就跟你成績多好似的，那你知道夏雪嗎？”
“當然，這丫頭簡直——跟梁衡旗鼓相當。”
“臥槽，你還真知道，知道她是誰教出來的嗎？”
“誰？”
“就是他，梁衡，他倆坐在一起小半年，然后夏雪成績就一飛沖天。”
“真羨慕，看來我坐在大神后面，這次高考肯定如有神助，玉皇大帝，請加持我力量。”說著他竟很虔誠地念叨起來，我偷偷笑了一下，這家伙看來還不算討厭，我瞄了一眼他的桌子，李廣茂，頓時就再也繃不住了，怎么叫這么個名字，太好笑了。
“想笑就笑吧，我心理承受的住！”李廣茂對此似乎已經很習慣。
“哈哈哈哈哈哈……”陸羽當著眾人的面哈哈大笑，瞬間班上的考生都像看傻叉一樣盯著我們，
“你丫笑個毛，梁衡笑笑也就算了，你跟個失心瘋似的，真丑陋。”
“隨你怎么說，我就是想笑，哈哈哈……”
“是不是很為這個名字苦惱，一度想自殺？”
“自殺倒沒有，只是想殺了我爸，就是他給我起的這個自以為很磅礴大氣的名字。”李廣茂咬著牙，一臉的生無可戀。
“看得出，你的成績應該不錯，到時候常聯系。”
“那是肯定的，看你第一眼我就覺得你不同凡人。”
“那我呢？”陸羽沒好氣地問道。
“你——看在梁衡的面子上，也算你是條漢子吧，我叫李廣茂，陸兄。”廣茂真誠地盯著陸羽，他倆都感動了。
“陸兄？露胸，臥槽，陸羽，你的胸真漏出來了。”我這一句話頓時讓陸羽愣住了，韓鑫扯著嗓子哈哈大笑，這一刻考場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歡樂，以后每次想起來都能人忍俊不禁，關于青春的歡聲笑語，在最緊張的時候還能讓人心有溫暖，這些最后都成了最美好的回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