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車那些事

文|蔣新聞

籠統說來，我的“駕齡”可上溯到學齡前期。

小的時候，家里并不富裕，可父親還是省吃儉用買了一輛自行車，永久牌，二手。

一開始以為是父親自己用，后來發現他還是習慣跑腿，而且允許我擅自動用。我有一位要好的小伙伴，大我兩歲，自從我家添了這輛自行車，每到中午飯過后，他就躲在我家大門旁對著我擠眉弄眼。

我很清楚接下來的程序。大人們上地干農活，我把車推出去，兩人撒歡奔向大路。他學得快，成了我的第一任教練。

還未上學，腿不夠長，不能坐在車座上“駕駛”。只能兩腳站在踏板上，歪著身體左右晃動使勁蹬。那種飛馳電掣的迅猛也常使父母擔心不已。雖然多次摔疼過，車子摔壞過，父親都是一路綠燈從未阻止。家里要買什么生活用品，我常常自告奮勇。

后來車技越來越炫，經常“大撒把”，要么今天我用車馱著他，要么明天他用車馱著我，游覽了村子周邊更遠更多的地方。簡單的一輛車，輕松擴大了兩個小小少年的童年活動版圖。

上初二那年，家里和另外幾戶人家合買了一輛手扶拖拉機。當時在生產隊里經常見到這種拖拉機，隊里的司機師傅維修時我喜歡站在一旁觀看。盡管一點也看不懂，就是好奇這一堆鐵疙瘩就怎么那么有勁，犁地能趕上幾頭牛呢。

當時就想坐上去試一試這“大鐵牛”，可師傅哪能讓一個毛頭小子亂來。這下好了，自己家里有了，興奮勁一點不亞于開始學自行車。而且我相信父親一定會支持我。我暗中觀察父親對開這樣的車明顯膽怯。

有一次父親犁地時不小心把它開進溝里，自此更是不敢碰了。他就鼓勵我學著開。他哪里知道我有開拖拉機的想法已經很久了。坐正，離合，掛檔，松離合,起步一氣呵成，穩穩當當。就像多年的朋友那樣熟悉。

每逢假期，送肥料，犁地耙地，運送麥秸等農活都是我開車完成。父母再也不用像過去那樣勞累，這是我開車最欣慰的事，后來也成了最大的動力。

上了高中基本不再干農活了，一直到大學畢業更多是自行車相伴。

工作4年后，購買了當時很時髦的紅色木蘭踏板式摩托。為此還準備了一次交通理論考試，拿到了第一本正式的摩托車駕駛證。

無論是在市區還是到郊外踏青，一家三口呼嘯而去，輕便便捷，用車的費用也很低。送兒子去幼兒園，他常常站在踏板上，迎著呼呼吹來的風學著動漫角色大呼小叫。可惜好景不長，在搬家后的新小區里，有一次晚上忘記上鎖，從此心愛的小木蘭下落不明。

不久又買了一輛白色的電動摩托，因買了新房，又換了一個新小區。禍不單行，福無雙至。用了不到半年，失蹤了，同時也丟了一把“好鎖”。也報了案，一個月后，“江湖大俠”落網，指認現場時，聽他說一百元就出手了。

摩托車，無論電動還是汽油機，不能遮風擋雨，夏天開還容易造成膝蓋受風，加上容易失竊，決定不再購買第三輛。目標鎖定了家用轎車。

買車前先考駕照。那是一個夏天，驕陽如火的七月份。一大幫學員待在一輛沒有空調的舊吉普車里，大汗淋漓。人員輪流練車，有時候一上午也開不了幾分鐘，還經常聽到教練的呵斥聲。買酒買煙請吃飯，從此和教練的關系融洽了。二十幾人幾乎一次性通過。2005年的八月終于取得駕照。有資格開車上路了。

選車買車的戰斗打響了。那時候轎車還沒有像今天這樣普及，車的類型并不多。三廂還是兩廂，白色還是黑色，手動還是自動，國產還是進口。一直糾纏不休，變換不止。考慮到是第一輛車，價格適中，不要太大，最后確定南汽菲亞特。終于成了所謂的有車一族。

有車一族很忙。花費也多了起來。保險，油費，洗車費，停車費，過路費。你以為就這些，不！年底審車才知道，違章罰款加起來遠超平時的各種費用。

星期天假期，各種自駕攻略。城市周邊基本掃蕩完畢，鄰省的遠距離景點也是說走就走，很多當天還能返回。這在沒有車之前是不敢設想的。自由的半徑越來越大。

衣錦需還鄉。我把新買的車第一次開回了老家。鄉鄰們圍上來，你試試他摸摸，稱贊車真是漂亮。父親也很是滿意，不時去擦擦車上的污漬。尤其是每年的春節，來回再也不要乘坐那擁擠的大巴車。走親戚也有了不喝酒的借口。有車的幸福似乎說也說不完。

常說，小心駛得萬年船。開車未必，你小心不等于別人也小心。

幾年后的一個清明節晚上回城。在一個十字路口等紅燈，剛要拉手剎，突然被后邊急速過來的車撞出了幾米遠，后車廂蓋嚴重變形，一車人被嚇得驚魂不定，還到了醫院做檢查。后來得知肇事者的弟弟因車禍住院，他急著看望根本沒注意紅燈。

報了保險，很快定損維修，新如當初。我以為可以安心了，沒過三個月，又被一個酒鬼駕車追尾，右側后大燈當場報廢。他下車祈求我不要報案，他賠一切損失。他說了很多不得已的話，得饒人處且然人吧。如若不改，下次也許他就沒那么幸運了。

這就是開車人的苦樂年華。后來有幾次開回老家，父親說某某家的誰誰買的車很大，很威風。威風意味著乘坐舒服。兩廂車是有點小。或許父親說者無意，可做兒子的聽者有心。

半年后又買了第二輛車。這車夠大，5米長，也夠威風。再回老家總是開第二輛車，哪怕到村南的田地里看看莊稼，他也希望我開車去。

一次他帶我去老屋的東邊，指著散落在地上的銹跡斑斑的輪轂車架，說這就是你小時候騎的那輛自行車。那輛承載著童年歡笑的自行車已是一堆“骨骸”。

不久父親被查出晚期絕癥。

第二輛威風的車經常奔跑在醫院和老家之間。

謹以此文紀念過世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