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生活中的我們總會遇到一些不如意,愛情、婚姻、家庭、工作、事業,這五個名詞也許總結起來就是兩件事,但對很多人來說,卻是五件獨立的事。哦,我還忘掉了一個“興趣”。但,還是算了吧,很多人已經不記得自己還有“興趣”了。
在這五個名詞的悉心“照料”下,我們超乎想象地成長,披著理想主義的外套。但是有一個問題,大多數人只是看起來自信滿滿,他們沒有想到,這五個名詞都是狠角色,想要按照它的意志去成長,太難,太累。所以社會上出現了很多聲音,比如“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生活不止眼前的茍且,還有詩和遠方的田野”,“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
其實關于這些聲音,我一直都想實踐一下,我想看看,詩和遠方的田野到底有多美,它真的能讓人愿意放棄自己已經擁有的一切嗎?
然后有一天,我們真的就來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我們帶著興奮,帶著期待,情懷滿滿地去尋找我們的詩和遠方。
2.
我們選擇的目的地是江西婺源,四月初正是油菜花盛開的時候,據說那是一個特別有詩意的地方。
當我們的車進入江西地界時,我就已經開始瘋狂了。我看著窗外快速出現又快速消失的油菜花田,黃花綠葉點綴在山野之間,一排排白墻黑瓦的房子座落在群山腳下,我被迷住了。
我特別興奮地對朋友說:親愛的,你是江西人,你趕快給我介紹一個江西的男朋友吧,我要嫁到這里,這里太美了。
朋友很無語地回復我:拜托,我們還沒到婺源呢,你只是通過車窗看到這一點點景色,就決定要嫁到這里了?不要你現在的工作了?
我當時特別堅決地說:是的,我決定了,我不要工作了,我要找個這里的男朋友,哪怕下輩子種田也行。這么美的地方,種田也是一種修行啊!
看到我像中了魔一樣,我的朋友就真的在朋友圈為我發了一條征婚廣告,我表示很滿意。
后來,當我們到達婺源,真正踏入油菜花海的時候,所有人都非常默契的表達了共同的觀點:這里真的太美了。放眼望去,漫山花海,低處是白色和紫色的小花兒,它們一朵挨著一朵,最后成千上萬多小小的花兒組成了一幅油畫,像是一個平靜的湖面,風吹過來又蕩起微微的漣漪,真美。再看那高處的花兒,正是成片成片的金燦燦的油菜花海,菜花的香味彌漫在群山溝壑之間,遠處是白墻黑瓦的房子,還有潺潺流動的溪水,天吶,如此藍天白云,群山花海,再加上房前屋后的溪水,這應該就是傳說中的詩和遠方了吧?
我再次堅定了自己的想法,并許下一個特別美的誓言:中國最美的鄉村,我一定要嫁到這里來。
3.
可是,是的,可是。
可是理想終將回歸現實。那一天,我們徒步13公里。那一天,天晴的不像話。小伙伴們的歡聲笑語只堅持了兩個小時不到,后來,慢慢沒了聲音,也沒了拍照,只顧著低頭走。
到了傍晚,我們需要爬一座山,因為我們住宿的地方在山頂上。出來玩,我們就需要體驗爬山的“樂趣“與”魅力“。于是我們這一行人,背著自己的大包小包,非常吃力地開始爬山。我發誓,我當年爬泰山的時候都沒有這么痛苦過,好像心臟馬上就會跳出來,嗓子馬上就會冒煙著火,之前的美景,之前的誓言,早已甩出了我的大腦,當下滿腦子呈現的東西,就是這該死的山什么時候能爬完?
好在我們最后拼死到達了山頂。吃過晚餐后已經很晚了,我用最快的速度鉆進了冰冷的被窩,山上的夜晚,真冷。
4.
第二天早上,別人都是五點多起床,為了去看云海。但是我在前一天晚上就放棄了,我怎么可能會起那么早,我這么胖,怎么起得來。我是到了八點多才完成了洗漱化妝,然后出門的。
剛剛出門的時候,就覺得一切都是剛剛好,對,不是好,也不是不好,而是剛剛好。比如清晨的陽光剛剛好,漫山花海剛剛好,清脆的鳥叫聲剛剛好,路上拄著拐杖的老爺爺跟我說了一堆我聽不懂的話,也剛剛好。我帶著這份剛剛好的心情開始走街串巷,我想看看,當地人和他們的生活。
這個村子叫查平坦村,全村只有幾十戶人家。因為村莊坐落在群山之巔,遠離城市,所以會給人一種世外桃源的感覺。如果你在村子里走幾個來回,你還會理所當然的認為,這一定是個有歷史的村莊,因為它真的很“破舊”,處處散發一種“過去”的味道。
這次旅行一路走來都是白墻黑瓦,但是這個村莊除了白墻,還有紅墻,灰墻。墻上長著黃綠色的苔蘚,墻縫里偶爾會長出一根野草,或一支不知名的野花,看起來孤零零的,特別安靜,孤獨的樣子,不知道它是不是和這個村莊一樣,在這座大山頂上,默默無聞了很多年。
這里家家戶戶的門上,都會貼著對聯,掛著紅燈籠,這種景象在我們北方只有過年的時候才會看到。不過在這灰色的石墻上,在這粗糙的木門上,這些紅色的對聯并沒有顯示出喜慶的感覺,反而讓我覺得那是一種年代感,好像只有在電視劇里才能看到,比如這一個村莊就是一個家族,所有的事兒都得聽族長的,誰要是犯了事就要浸豬籠……
門旁的墻上都會掛著一個小牌子,上面寫著家訓,我看了幾家,每家的家訓內容都不同,大多是為人處世的道理,這就更像是過去的年代了,家訓這樣的傳統在現在的社會里,實在是太少見了。
還有這里家家戶戶都會供奉自己的祖先或者其他什么(這個什么是什么我也不知道),然后在供奉的畫像前都會擺一張桌子,還有幾把椅子。我看到這些,真的以為自己穿越了。我必須承認有很多個瞬間,我都希望自己生活在這樣一個年代或者社會里,感覺在這里生活一定會有很多有意思的事兒。
走了一路,發現這里的人都是一個人端著飯碗坐在家門口吃飯,我特意湊近觀察了一下,一個二大碗,裝滿了米飯,最上面覆蓋了筍片之類的菜。我看到好幾個女人,還有老人,她們都是坐在門口,一個人,默默地吃著飯,我也看不到她們的眼里有光,也看不出她是不是在思考,總之那個畫面對我來說,就像是一個沒有靈魂的人在機械的往嘴里送著什么。
再后來,我看到了幾個中年女人在河邊洗菜,看到了幾個老人彎著腰拄著拐慢慢地走著,但是很難看到一個年輕人……這個村莊,有山有樹,有石頭有河水,有炊煙有鳥叫,還有很多看起來很孤獨的人。
這里大多是客棧,里面的設施沒那么齊全,但是住起來也不會不方便。聽這里的人說,在這山頂上,種田是養不了家的,好在婺源是旅游的好地方,很多人來這邊玩,也只能通過開客棧的方式來賺些錢,供孩子上學。但是因為婺源的油菜花一年只能觀賞一次,所以游客來這里的次數自然不會多。
下山的時候,是山上的居民開車送我們下山的,好像是一人10塊錢,我記不清了。但我記得,那位司機師傅拼命的往車里塞人,因為多塞一個就能多賺10塊。雖然我們極力反對,畢竟山路十八彎,人多當然危險。但是我看著那位司機師傅的執著與蠻力,反而心生憐憫,生活不易,賺錢太難!
5.
下山的路上我一直在想,在沒來婺源之前,我認為這里就是詩和遠方;到達婺源后,看到美景我覺得這里就是人間天堂;當我走進這里的村莊,接觸當地人的生活時,我也覺得這里特別安靜,是我想要的慢生活,也算是世外桃源。但是離開的時候,我卻沒有羨慕和不舍的感覺,反而覺得有些凄涼。不只是這大山里的人,還有我自己。
記得剛開始我還各種發誓言,說什么我要嫁到這里來,隱居山野,下輩子種田也是修行。但是那般生活的模樣我已經見過了,我看到那些六七十歲的老爺爺老奶奶,他們每天只能坐在家門口,靜靜地望著遠處的山,一個人端著飯碗默默地吃飯,沒有子女陪伴,沒有孫兒繞膝,村莊里唯一熱鬧的,就是僅留下來的中年人在各種接送游客,大聲宣傳村莊附近的景色有多美,就這樣接了一撥又一撥,送走一撥又一撥……
我問自己,這就是我向往的生活嗎?這里有詩有田野,這里遠離現實世界,但是你能在這里活多久?對你來說是向往中的詩和遠方,但是對這里的人來說,是看得見摸得著的現實,活著能養家糊口,老了能有人養老送終。
再反思我們自己,家庭有爸媽有戀人,事業有工作有工資,人際關系有朋友有同事,上班有車可以坐,吃飯有人可以陪,出去玩有錢可以花,但是我們還是不滿足。哎呀,我爸媽太煩了,什么都管;我的工作越來越沒勁了,壓力太大;我已經好長時間沒吃頓正經飯了,沒時間吃;我想我該出去玩玩了,我真的需要放松;不能再荒廢我的人生了,世界那么大,我得去看看……
我不知道大家怎么理解凄涼這個詞,我覺得凄涼是一種心理上不愿釋懷的寂寞。現實的凄涼,不是我們現在過得不好,不是我們工作壓力很大,不是我們的生活過得很慘,而是我們從來不會用心去體會,體會自己,體會他人。我們想要更好但卻放不下已有的習慣,我們不愿突破自我,我們習慣安于現狀,我們喜歡在隨波逐流的日子里怨天尤人,我覺得這樣的我們,很凄涼。
那我是不是這樣的人呢?我是。不過我開始討厭這樣的自己了,我不想做一個孤獨寂寞的人,也不愿度過凄涼的一生,我不想每天都向往詩和遠方,相反,我要成為別人的詩和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