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24歲的青年在雨天的梧桐樹下抽煙

書屋外下著雨。我打著傘,站在梧桐樹下抽煙。

毫無例外,又一個寡淡的周日。讀了一篇關于深度思考的文章后,我把手機里的《王者榮耀》卸載了。忘了這是第幾次。每一次都有飽滿的理由。我發現,我比以往更容易變得無聊。如果要給自己下定義,無聊是個相對貼切的標簽。

可是,明明有那么多事要做:待寫的劇本分場,剛開頭的小說,要讀的書。當下的無聊,很接近“墮落”。

昨天下午,我抱著杜魯門·卡波特的《冷血》到小區羅馬廣場的紅色漆木長椅上讀。讀完后,一陣悵惘,不知道想說什么。只是有一種特別的沖動,我他媽的得寫點什么。

打開電腦,一個字也寫不出來。這種難產或便秘的狀態維系了很久。我很羨慕二零一五年七八月份的自己,瘋狂的靈感,毫無節制地寫。

讀的書越多,越難下筆。因為你深知自己不過是在制造成行的垃圾。

面對瓶頸,有兩種辦法。其一,徹底棄筆;其二,尋求突圍。于我而言,突圍的方式就是讀自己以前寫的那些作品。我畢竟寫過十來個短篇小說。勉強及格的作品。有時候讀起來,竟會生出“我怎么可能寫出這樣的小說”的感覺。我的意思是,過去的自己比現在更像個作家。

那時的我,滿腦子故事,只想寫出來,然后發表在豆瓣閱讀或今日頭條上。不在乎誰在讀。那時,我迷信數量;只要創作足夠多的作品,總有一篇會火。

個別作品確實為我帶來了機遇和讀者,甚至名利。但是它們都沒有出版的資格。那些尷尬的句式,蹩腳的形容詞,贅肉般的描述,以及沒頭沒腦的故事,讓我作嘔。

昨晚睡前準備突圍的我,拿起舊日的作品和一支剛削尖的日本鉛筆,開始閱讀。稿子上劃滿了橫線和圓圈,都是我覺得應該改掉或刪除的部分。

讀到今天下午,外面下起了雨。傳媒大學的梧桐書屋里有點冷。我還吃了一杯芒果冰沙。我都二十四歲了,寫出來的東西還是跟一坨屎沒什么兩樣。想想,也真是沮喪啊。

桌子上的軟紅黃鶴樓分外扎眼。我撐起傘,走出書屋,站在梧桐樹下抽了兩根。不時有車輛和行人經過。抽煙的同時,讀著公眾號里的一篇文章,巫昂的《一個人的小說課》。寫她在美國上小說課的那些事。那么頹唐,那么自在。雨越下越大,褲腳沾了泥沙。我想,如果有人偷拍,加黑白濾鏡——一個二十四歲的青年在雨天的梧桐樹下抽煙——他媽的詩意死了。

母親和女朋友都不喜歡我抽煙。我沒癮。抽它,只是一種精神上的自我催眠。在我眼里,煙是寫作的另一種形式。只要吧嗒了嘴,你就得寫點什么,像卡佛,像海明威,像沃爾夫,像一切有抽煙習慣的作家。我無法抗拒的是這種精神上的誘惑。比起黃鶴樓,我還是更喜歡白嘴萬寶路一些。這是題外話。

午后三點,該去寫那些不得不寫的文字了。生活就是這樣。今晚的雨,還可以再大點。


尹沽城

2017.8.27

中國傳媒大學梧桐書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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