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天(二)

三、環縣商貿城記憶

不記得是哪一年了,只記得那是臘月二十七,而且天降大雪。

那年環縣的生意還很好,伯父和堂哥一致認為臘月二十五以后在環縣要比其他鄉鎮跟集好的多。

二十七早上,伯父一大早便做了洋芋糊糊面,吃完飯就送我到商貿城門口擺攤。我的裝備很簡單,但比以往多了一件掃把和一件破舊的壞了一條腿的四腳大傘。

裹著大衣在雪中擺開了一幅幅大紅大紅的對聯,隨后就等著要買對聯的人光顧。我把手捅在袖子里,帶著軍大衣式的暖帽,走走坐坐,時而掃掃落在對聯上的雪,時而坐在裝對聯的空箱子上向往。當初,還沒有手機,攜帶的那本書也沒有翻幾頁,天冷到手不想伸出來。

一個銀發蒼蒼的老人拄著拐杖慢慢挪過來了……

直到現在,我不能準確的說出老人對我的影響有多么大,只不過現在我還記憶尤新罷了。

老人可能年過七旬了,身體稍微有點佝僂,寒冷的大冬天,他卻戴著沒有護住耳朵的帽子……具體的模樣我也記不得多么清楚。

當時攤子上有好幾個人都在買,有的人語氣強硬,毫不在乎,提高聲音喊,然后干脆利落的又神氣的付錢走人;有的人則稍微客氣一些,卻也只是顯示自己有教養的完成交易,然后離開。老人卻不一樣,可能這就是時隔三五年我還記得的原因。

三五年,我從少年到青年,不變的,確實這段記憶。

老人家看起來文縐縐的,慈眉善目。立在攤前,說自己想要一副樓房門的對聯。他自己不便彎下腰,所以我一副一副的拿起來讓老人看。他帶著手套,眼睛似乎也不太好,還好我當時已經念了快十年書,認得些許漢字,便字句讀給他聽。已經讀了好多副,老人似乎還不滿意,仍然在相互做著比較,我找出了所有的資源,都讀給他聽。

終了,老人又選了三五副,讓我重新讀一下。

當初我還是個孩子,待人和善,對老人雖然有點不耐煩,但還是耐住性子為他所需要的服務著。

后來,老人終于選了一副,另外又要了點其他東西。總共也就四五塊錢吧,但整個過程大概經歷了20分鐘左右。

臨走的時候,老人問我有沒有在讀書,我回答了他。

老人停下來給我說了好多。

他說他以前是人民教師,因為付錢的時候他給我一百塊,我之前有過被坑的經歷,所以反復看了一下。老人笑呵呵的說到:“小伙子,你放心,我以前是人民教師,還能出來騙人?”

“小伙子,你待人很不錯,性格和善,還有耐心,好好讀書。”大概老人說了好多,時間長了我記得的關鍵詞也只有這些了。

過去三五年了,大雪飄飛的商貿城門口,一個買完東西臨走的老人在對一個剛剛進入社會的小伙微微低語。

大雪飄飛,買東西的和賣東西的,本來就是各取所需,稍微寒暄一下也是最好的了。用心的卻很少。

老人只賣了五塊錢的東西,卻對一個小伙子很認真,用心對待了他。

雪花飄飛,人來人往,老人停下來,留給少年一生的回憶。無論做什么,待人總要認真。

四、環縣三吃癟

一晃回到了去年臘月。我和康哥整裝待發,開始這段旅程。

曾經的美好地方,現在卻變得讓人很寒心。

臘月二十,沒有離得近點的地方有集市,我和康哥便拉著箱子到環縣。

下午三點多鐘,我和康哥坐在有三層坐墊(兩層過往發廣告的留下來的廣告紙,一層我戴的大手套)的門臺子上,注視著來來往往的人行和車輛。一會兒挪一下,跟著太陽光去的地方,一直向南挪。太陽快要落下去的時候,發生了一件讓我們匪夷所思的事情。

一輛越野車,康哥認識,好像是什么國產車,十幾萬吧。開上了馬路牙子,沖著我們擺的地攤上碾壓過來,然后停下來。

我們過去敲了下車窗玻璃,車里的年輕人很囂張,沖著我們說“壓上了啊,我怎么沒有碾過去呢?”“你別說話,你再逼逼我就讓你這攤子擺不成。”“沒錯,理在你們這邊,但是,我讓你們擺不成就真的擺不成!”

康哥在據理力爭,我拿起手機隨手拍了一張照片。最后車主口服心不服的給我們發煙道歉,煙是芙蓉王,比本地人普遍崇尚的黑蘭州還要高一檔次。開著車揚長而去。

他開著車,我們拉著行李箱裝著貨,這并不代表著開車的有多么高貴,可以有多么瞧不起人。

既然我們是靠勞動締造財富,就不要看不起任何一個人,也不要把自己推上風口浪尖。尤其是一個人有權有勢,高高在上的時候。

臘月二十二,環縣集,往年縣里地攤隨處可見,今年也是。我們到的時候上次開始擺的地方已經被同行占據,就連我們拴的繩子都為同行做了貢獻。

這次是城管大哥,我們一點開始擺攤,兩點左右擺好,城管大哥三點來告訴我們,醫院上面,步行街下面這一段不能擺攤,盡快撤掉。四點我和康哥收了攤子,五點回到了木缽,在球場脫下了厚重的棉褲,開始輕松的打籃球,直到深夜。

臘月二十五,保安大哥。由于上次吃癟,我們吸取了教訓,在郵政儲蓄銀行斜門口擺攤。剛開始,保安大哥笑瞇瞇的來掃“福”。還驚嘆到,果然掃到了“敬業福”。

下午四點的時候,保安大哥說,你們收攤吧,給銀行運送現金的車馬上就要到了,要從這兒上來。

我和康哥當時都很無奈,也只是無奈的收攤,我在心中大喊“你還我的敬業福”。

四點多收攤,五點多回到木缽,吃完飯就去打了籃球。

三次到環縣,一次被車壓,一次被城管趕,一次被保安趕。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在醫院門口那次,保安大叔出來看了一圈說,你們就擺到這兒,有我在,沒事兒。我們兩當初很激動的感謝大叔。當我們被城管趕走的時候,保安大叔還問我們為什么要走。當說出真相的時候,他也一臉無奈,隨后送出祝福,相歡而散。

我們遇到的,不一定都是絕望,同時也要發現小歡樂,就像三次吃癟,卻遇上暖心的大叔。數九寒天一絲暖。

第一次賣了30塊錢,仔細計算了一下,好像掙10塊錢,下午我又買了20多塊的辣雞爪,所以我們的盈利額為負。第二次賣了10塊錢,不夠我和康哥的車費,卻也一笑而過。第三次也不甚好,賣了100多塊。從那以后,就算是臘月二十八,公認的環縣好集,我也頂著眾人的壓力,沒有去。

說是傷心之地可能有點過了,但確實不咋的。三次環縣之旅如出一轍,就此別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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