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花了三四天才掌握了飛行要領，當然過程是不堪回首的，有一次甚至差點掉進那只白貓的懷抱里變成它的美餐。

今天終于可以和娘一起去河邊了，一大早我就開心地一直在唱歌。嘰嘰喳喳到底把秀蘭吵醒了，她打開窗戶望了望竹竿上還黃著嘴角的我，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

那條小河看著很近，飛起來也挺遠的，到了河灘我翅膀都酸了。可是水那么清，那么亮，水花又叮咚地敲著鵝卵石，多美啊！

徹徹底底給自己洗了個澡，然后抖抖羽毛，看著水里的倒影，我笑了。果然和娘說的一樣，我是一只很漂亮的小燕子。

自打會飛了我白天就不肯在窩里待著了，附近的群山，樹林，田野，村寨被我一一探訪個遍，當然我也見到了秀蘭的爹娘和那個城里來的男孩子。

秀蘭爹已經被酒精泡成了面色赤紅雙眼呆滯的邋遢漢子，很難看出他原來竟然是國學教師，唐詩宋詞詩經離騷，現在也不知他還記得多少。秀蘭的娘很瘦小，一只腳是跛的，據我爹說那是前些年去山里打柴捕獸夾子誤傷的，四十歲而已，鬢邊已經雪白，腦后胡亂挽著一個髻，整天坐在看炕頭上做針線。

至于那個男孩子，要怎么形容呢？

如果我是秀蘭，我也會喜歡上他，真的。

有一天我淘氣偷偷和秀蘭一起進山，那天陽光特別好，山腰被一條霧帶環繞著，小路上沒有人，只有松鼠和啄木鳥偶爾從這棵樹跳到那棵上去。空氣里松針的味道濃郁，路邊蕨草肥美，野蘑菇在樹蔭里伸懶腰。

我偷偷落在她身后的籃子上打量她，女孩子特有的干凈的氣息聞起來很舒服，兩只耳朵在陽光里脈絡清晰，透著健康的微紅。頭發仍舊梳成發梢微微卷起的小辮子，走起路來在肩膀上一蕩一蕩，俏皮極了。

秀蘭一邊走一邊唱山歌，婉轉甜脆地音符仿佛跳躍的精靈，穿過樹林和草地，全部飛到半空中去了。看的出她心情很好，有什么東西在她心里生根發芽了，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我感覺的到。

然后我就看到了那個小伙子，他好像是早就等在山路邊的，頭發和睫毛上覆著一層薄薄的露水，在陽光里閃閃發亮。

那是怎樣的一個男孩子哦，那是怎樣的一雙眼睛！他就站在一棵很大的柏樹下，微笑著看著秀蘭，白襯衫白的耀眼，袖口隨意挽到小手臂上，黃軍褲上扎著棕色皮帶，干凈利落。眼睛很大，瞳仁烏黑，透著智慧的光芒。皮膚也不似山里人，是那種白凈健康的色澤。

他忽然一歪頭看向我，嚇得我差點從籃子上摔下來，趕緊撲棱一下飛到柏樹枝頭上去。這時秀蘭才發現我，仰頭笑出聲來，對他說:我們家屋檐下的燕子，剛出飛沒多久，我認得它呢！

小伙子抽出腋下的兩本書遞給她:這是你前幾天說要看的，我幫你從同學那借來的。

秀蘭垂頭接過書放進籃子里，又從籃子里拿出兩枚熟雞蛋遞給他。兩人相互看一眼，都笑了。

他們并肩繼續往山上走，不知不覺手拉起手來。

哇，原來他們已經開始了，家里人都不知道呢！怪不得秀蘭每天那么神采奕奕，怪不得有事沒事總往山里跑，今天說采蘑菇，明天又說摘野菜，原來是跑出來約會哦，嘻嘻，好幸福哦！

我站在高高地樹梢上望著他們的背影，同樣纖細挺拔，同樣青春洋溢，好相配哦！哎呀，我得趕緊回去告訴我娘，讓它也開心一下！

嘰喳嘰喳，秀蘭戀愛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