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燈火通明,明燈萬盞,終是為夜而明;煙花,直沖云霄,扎在夜的黑上,似人們對黑夜的反抗,卻又是對黑夜最好的贊禮。煙火只顧炫彩,殊不知烈火將熱全部傾注到了其中。
清明劍莊內(nèi),郭武堂獨(dú)坐窗前,回想著往事。付一晴幾近發(fā)狂,口中終日念叨著什么“叫爹爹來滅了你們的門……”郭武堂也不同她廢話,命下人備些迷藥放在她的飯中,耳畔也得以清凈。“也不知兒子出門過得怎么樣,可別走了我的老路。”郭武堂自言自語,心里回想起當(dāng)年他出門闖蕩的場景:爹爹管的寬松,才十五歲就讓我出門做出一番事業(yè),初入江湖,就被許多門派盯上,每日都來同我比武,所求只是那清明劍譜。渾身是傷,想離開杭州這是非之地,便搭上去往蜀中的船,尋一片凈土。在蜀中被唐門人所救,那老莊主唐旭菩薩心腸,不拒天下客,為我療傷,便與這唐門結(jié)下友誼。幾經(jīng)輾轉(zhuǎn),回到莊中,做了莊主,年年贈唐門豪禮,又怎奈唐旭無子,讓那夏家做了掌門。“我一直攔著兒子出門,只怕他再弄得渾身傷疤,無人幫助,遇了不測……唉,終是沒攔住啊!”郭武堂思罷,又是一陣嘆息。
莊外,一個身穿紫衣的太監(jiān)掐著一卷圣旨走來,恰好碰上了在門口掃地的林長生,叫道:“掃地的,教你們家郭莊主來接旨!”林長生心中道:“還真把我當(dāng)了下人!若不是為那清明……”“聽見了嗎,快去!”太監(jiān)有些著急。林長生點(diǎn)點(diǎn)頭,走入莊中。進(jìn)了郭武堂房里,剛想說話卻又出不了聲,只得比劃。郭武堂不知其意,林長生便拉住他的手,一直走向門口。
“郭莊主雜家有禮了!”“公公不必客氣,今日又何以得如此雅興拜訪寒舍?”二人客氣一番,太監(jiān)就先將目的亮明,“郭莊主看看你兒子做的好事,帶著一伙暴徒燒了杭州知州府,白慶知州上奏,圣上正急著吶,還不快快收拾行囊同我進(jìn)京!”郭武堂連聲答應(yīng)。
馬車上,郭武堂獨(dú)自等待,戴震天陪在身旁,也只能陪在身旁。“唉,戴震天這后生為人正直,是個做官的好苗子,可脾氣甚是暴烈,毫不將人情,還總是惹事生非,也讓人生厭。他和白慶私交甚好,必要的時候,為了兒子……”想到這里,郭武堂望了戴震天一眼,這個昔日的心腹竟也成了保護(hù)兒子這場博弈的籌碼。“郭廣玉,爹爹為你做了多少事你知道嗎!”郭武堂排著大腿,欲哭無淚。坐在一旁的戴震天還是蒙在鼓里,迷惑不解。
進(jìn)京,三人直奔皇宮。
宮門口,一個大漢柱子似的杵著。那大漢:身粗體胖胡子長,滿月連上橫肉長。好似市井屠豬夫,活脫又賽燕人張。見那大漢,郭武堂忙行了個禮,道:“付王爺近來可好?”大漢也回個禮:“不錯不錯,我那小公子最近可好,那清明劍法學(xué)了幾式?”郭武堂湊近身去,低聲道:“莫要提了,他最近聽說那杭州知州無道,便帶一伙人馬去燒了知州府,這不皇上傳我過來嗎!”“那清明劍法可學(xué)全了?”“全了全了。”郭武堂有些著急。付王爺微微一笑,讓開宮門,郭武堂一行人急火火地沖了進(jìn)去。
進(jìn)京見天子,天子坐明堂。文武舉身邊,貧者怨恨長。
郭武堂只身到了殿上,留戴震天在外等候。“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享了幾年清凈,郭武堂早已厭煩了如此循規(guī)蹈矩,可這循規(guī)蹈矩卻暗藏殺機(jī)。“郭武堂!”皇上的話中自帶威嚴(yán),“朕容你做武伯候的住在杭州,不必每日上朝,可你卻讓兒子燒了杭州知州府,你該當(dāng)何罪?”郭武堂一時窘迫,大殿的金頂閃得他頭痛,白慶則站在一旁,笑著看自己曾經(jīng)的親家出丑。還未等郭武堂回話,付武諾自龍椅背后走出,先開了口:“圣上,若不是那白慶貪贓枉法,郭王爺?shù)墓右膊粫讘c的家,更不會燒了知州府。再說那公子替您懲戒了這貪官污吏,應(yīng)大大的獎賞他呀!”白慶一見這事,心中大驚,雙眼瞪得快要爆出來。郭武堂雖知付武諾見利忘義,可未想到他竟扭曲黑白。付武諾為見白慶貪贓,但為了劍譜活命只得杜撰。“圣上,冤枉啊,我沒貪贓!”白慶一下跪到了地上。“胡說八道,我這明明有你同人分贓的來信,可今日忘記帶來,還望圣上明日在議此事。”付武諾那有什么信件只是信口開河,指望拖得不了了之。“好,付王爺,每日你將信件帶來,朕要好好看看。”
退朝罷,郭武堂還在迷惑付武諾所說的信件。屆時付武諾走了過來,一把握住郭武堂的手,笑道:“郭莊主早啊。”待他離去,郭武堂只覺手中多了些東西,打開一看,原是一張字條,上書:晚九時,福祿酒館,報我大名,保你兒不死。郭武堂打了個激靈,尋找在門外等候的戴震天。
晚九時,郭武堂略施輕功,躍出了宮墻,一直尋了好久才在巷尾找見這福祿酒館。入館,只見一個小二模樣的人操刀一把躥到郭武堂身邊,將刀架在他的頸上,兇惡地逼問:“說,你是哪位王爺遣來的!”“付武諾……付王爺”縱長劍在身,郭武堂也一下沒了膽量。“里面請。”小二收起砍刀,向角落處的一間指去,露出如花的笑靨。
進(jìn)屋,付王爺見郭武堂才來,不禁責(zé)怪他來遲,可郭武堂卻動了慍怒:“付王爺,您選的這店好生嚇人,剛一進(jìn)來,那小二便要動刀,直到我報上你的姓名,才保住了命,還好意思斥我。”付武諾大笑道:“莊主有所不知,這間不是一般的酒店,而是朝廷官員出宮議事的地方,需先報上在宮中的名號,方可進(jìn)入,若是外人誤入,那便要去陰間的酒樓啦。”笑罷,付武諾自懷里掏出兩份信箋,道:“這一件是白慶與你帶來的什么戴震天分贓的信件,一件是戴震天企圖顛覆朝廷同暴徒來往的通信。二者均是我找人偽造的,筆記極其相似,我已和圣上說完,明日早朝,二信一亮,立刻斬首戴震天和白慶,赦郭廣玉無罪。你看如何?”郭武堂嚇得張大嘴巴,心想付武諾這老賊真生厲害,在宮中還能做此貓膩。雖說兒子的命保住了,但自己又要失去一名愛將,可一想到戴震天那暴脾氣和過多的正直,出了也是斷了禍患。臨走前,付武諾叫住郭武堂,問到:“我那女兒可吃得飽?”“當(dāng)然”郭武堂有些詫異,“那就行”付武諾輕輕點(diǎn)頭。
付武諾回宮路上,心想:這次正好連戴震天一同除掉,那家伙早已看透了我是為劍譜才同郭家通婚,還當(dāng)眾斥責(zé)我,明日,你就到法場去罵吧!
翌日早朝,郭武堂剛?cè)氪蟮睿灰姲讘c和戴震天被五花大綁,塞住嘴巴,跪在龍椅旁。郭武堂大驚,剛想去問個所以然,卻被站在一旁的付武諾攔住,“這兩個貪贓枉法反叛朝廷,罪該萬死。”嘴角抹著一絲微笑。“嗯嗯。”郭武堂麻木地答應(yīng)著。圣上已到,信件閱罷,未等二人變白,就命人拖下去斬首。郭武堂看著昔日的愛將即將慘死,心如刀絞。朝中眾官無人出頭,只恐染上禍患。殿門前,戴震天將口中的布團(tuán)吐出,大叫:“郭武堂,你這奸佞,為一小兒辱了正道,用清明劍法給惡人撐腰好不要臉!”叫聲傳得很遠(yuǎn),比遠(yuǎn)方還要遠(yuǎn)的郭武堂心中的正道。
無識就是身在虎口還未能一堵虎口的風(fēng)景而沾沾自喜。法場之上,戴震天不再叫喚,靜靜地等待著宿命的審判。刀落下前,他見到的最后一樣景物是湊巧路過的歌女,聽道的最后一絲聲響是那歌女的吟唱:生當(dāng)作人杰,死亦為鬼雄。至今思項(xiàng)羽,不肯過江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