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獨三則


(一)52赫茲的鯨魚

打開網絡,搜索“52赫茲的鯨魚”,無數條搜索彈跳出來,看后讓人唏噓不已。

52赫茲的鯨它叫Alice,它1989年被發現,從1992年開始被追蹤錄音。在其他鯨魚眼里,Alice就像是個啞巴。它這么多年來沒有一個親屬或朋友,唱歌的時候沒有人聽見,難過的時候也沒有人理睬。原因是這只孤獨鯨的頻率有52赫茲,而正常鯨的頻率只有15~25赫茲,它的頻率一直是與眾不同的。

因此,人們又給它命名:世界上最孤獨的鯨魚。

很多人知道后悲傷不已。有人想象,它想要交朋友,沒人理解;它想找親朋好友說說話,沒人理睬;因為大家以為它是一個聾子,一個啞巴。她青蔥年少時去追求她喜歡的那條雄偉英俊的鯨魚,可他從來不會知道。然后她眼睜睜地看著他和別的鯨魚結婚生子。黯然神傷之際,她一個人從太平洋穿越西北通道來到了大西洋。

科學家發現它時驚嘆不已,認為這是不可能的。它這個品種在大西洋已絕種很久,唯一的可能是從太平洋游來。但這么遠的距離,怎么可能呢?于是跟蹤研究。結果印證了科學家的推測。驚嘆之余,所有人都為它孤獨的一生難過傷心,甚至掉下眼淚。

聽到這個故事,很多人都認為自己也是那條52赫茲的鯨魚,總是孤獨一人,形單影只,沒人理解,無人陪伴。

提起孤獨,似乎人們總是避之而恐不及。大家都覺得孤獨不好,應該找人陪伴,或者扎堆在人群中,這樣才會開心,快樂,安全。甚至有人認為孤獨是不健康的,不管是生理的還是心理的。孤獨久了,也有從健康變為不健康之嫌。

但這只52赫茲的鯨魚,從遙遠的太平洋游到了大西洋,被科學家跟蹤后又活了20多年。可見它很健康。開心時,它會盡情放聲歌唱;難過時,它又盡情大哭。它可能一生都在尋找跟它一樣52赫茲的“同類”。有人說,它終其一生也未找到;說根本不會存在另一條跟它一樣發出52赫茲頻率聲波的鯨魚。首先,另一條可能不存在,但也可能存在;其次,在發現它后的20多年里,科學家都聽到了,聽懂了她的喜怒哀樂,他們終身伴它。

它一生都在尋找,都在追求,它為什么會不快樂呢?反之,它的一生是快樂的,充實的,有追求的,有意義的。

而這一切,都是孤獨帶給它的。


(二)孤獨的孔子

從某個角度看,孔子的一生是失敗的一生。他一生周游列國,宣說自己的主張,但沒有一個國君用他。他的學說至高而偉大,沒人理解,沒人能懂。困于陳蔡,子路實在忍不住抱怨老師道, 也許夫子的主張錯了,也許夫子應該更改一下自己的主張。孔子很動情地說:君子不能因為碰到困難就改變自己的志向,反而遇到再大的困難也矢志不渝,癡心不改,堅信自己的信念,這樣才能更加證明自己的君子氣概。他說,即便我的學說一輩子不被人理解,不被接受、采納,我還是堅持我的主張。

當他說出這句話時,他是多么的孤獨啊!跟隨自己多年的學生其實并不理解自己。子路因為性情耿直、急躁說出了這些,別的弟子呢?只有天知道。最理解他的弟子顏回說:“夫子之道至大,故天下莫能容;雖然,不容何病?不容然后見君子!”

就這樣,孔子在孤獨而失敗的一生中去世。

但在他臨死前,他依然堅信自己的主張是對的,他說:現在沒人能理解我,但后世子孫一定會理解我,采納我的主張的。并預言,人類社會發展到最高級階段,一定是一個理想的大同社會。

三百多年后,儒學成為正統,孔子追封圣人,直至今天。


(三)孤獨是宇宙的規則之一

嬰兒來到人世間,媽媽就是一切。TA認為媽媽應該給TA提供一切,吃喝拉撒睡,都要懂TA。媽媽也一直努力這樣做,但嬰兒時不時還是啼哭,TA發現,媽媽并不能精準無誤體察TA的一切。

媽媽是媽媽,嬰兒是嬰兒。

長大了,在新學校的教室里,在旅途中,在夏令營,在圖書館,在商場,在娛樂城,在同一個辦公室,在人生的不同階段…… 我們總能遇到一聊就能聊得來,越聊越投機,甚至相見恨晚、一見鐘情的人,我們稱之為朋友或戀人。他/她懂我,他/她知道我在說什么、想什么,我們滿心歡喜,激動萬分。

后來呢?

后來事情并沒有按照我們想象的進行下去。慢慢的就淡了,越來越淡,淡到不了了之;還有的甚至反目成仇,發誓一輩子也不要再見到對方。隨著交往的深入,我們發現,事情并不是我們想的那樣。在我們發現我們有很多相同的時候往往容易忽略不同,而不同隱藏著分離的因子;因為彼此不同而強烈相互吸引時,我們又忘記了來自不同世界、不同維次的人只能是瞬間的交會,而不可能共生共存。妄圖讓你之外的任何一個人完全理解你,懂你,與你合而為一,完全交融,本身就是個偽命題,是世間最大的奢望。

因為,你是你,我是我,他/她是他/她。

尊重彼此的獨立性,差異性,也可以說,孤獨性,才是人際關系的首要準則。

孤獨是宇宙的規則之一。

太陽只有一個,它是孤獨的;月亮也只有一個,它是孤獨的;星星很多,但它們彼此相距十萬八千里,遙望著遠方的明明滅滅,守著自己的一份孤獨,安長度日。

……

孤獨是宇宙的規則之一。

還好,我們知道的不算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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