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維素月，暑焰流弭。適逢故友相邀，遂偷浮生之閑，往金陵棲霞山。
棲霞山者，金陵明秀也。聞其西臨江水，南接申城，風物既佳，佛史偕奧。九野星分，摘虎伏之形勢；眾峰壁立，仰鳳翔之瑰藏。深谷紅葉幾許，傍湖曰明鏡；山門香客多少，因寺謂雞鳴。
金陵有言曰：“春牛首，秋棲霞。”此謂棲霞山楓景也。
麓途闊達，游人漫然信步。山林蒼邃古妙，松竹屹立，時有禽鳥梭然亢鳴，雜淙然泉聲、颯然葉聲、硁然落石聲，互疊而發，亦山川趣意也。
山勢愈崇，間或棧道陡仄，楓叢愈烈矣。其時也，葉脈正盛，觀其朱雯赤霞，纏峰覆谷，映日連城，誠宏景也，非秭歸竹海不可與之相較。
故友驀然止步，沉然自語曰：“金風其唯悲乎？自炎黃以降，秋表征伐，雖匡王道，悲也；舉目文史，凡思故園、懷人、懷古、惜別，種種情發，多以秋故，亦悲也。果秋必生哀乎？”
余游興不減，雖一時默惑，試解之：“悲秋邪？喜秋邪？情感于內，發于外。外有陰晴春秋之分，內誠無輕重真偽之別。或春晨相送，或秋暮淚別，其哀一也；或春晨重逢，或秋暮聚首，其悅一也。“
故友坐于青石之上，黛眉微蹙，旋釋然：”噫！吾得之矣！情，感于內，遂哀樂同一，誠如是。然則發于外，染外之色彩。夫秋也，葉落蟲傷，年時輪序。人雖無妨，亦感其悲。所謂思、懷、惜、憶諸感緒者，皆天命所源衍也。故秋悲尤甚也。“
余感其言，應曰：”莫須然，譬如今日玩賞殊悅，蓋紅葉紛然？“
俯見碧云翻騰，映諸深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