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重聲明:文章系原創首發,文責自負
上世紀六十年代初,泉子的父親長相倒不是特別出眾,但為人精明,特別是一雙眼睛雖然不大,但一笑起來變成一條彎彎的縫,很討人喜歡。農閑的時候t他就喜歡到洛水河里打漁,然后提到鎮子上賣,每次結賬的時候看到店子里的老板算盤打得好,很是羨慕,就跟著學了幾下,沒事的時候就在家找來一把算盤,降珠子撥得啪啪響。
后來洛水河上修橋修路,每家都要上勞力,泉子的父親也被招去了。因為他會打算盤,還認得幾個字,公路管養點就讓他負責記賬。他愛學習,腦子轉得快,很會搞關系,后來就被留在公路站,端上了鐵飯碗。
可惜他父親精明了一輩子也沒有機會讓自己的老婆孩子都吃上商品糧。泉子的父親要退休時恰好泉子符合政策可以去頂班,就這樣泉子也端上了鐵飯碗。
泉子本分老實,但對人和氣愛笑。除了一雙眼睛笑起來彎彎的,其他一點都不像他父親。招工后被分在離楊林鎮幾十公里的東灣鎮公路站,這里風景秀麗,比楊林鎮大了不少。第一天去報到還是很激動的。他一進大門,就問門衛這里是不是車灣鎮管理站,結果幾個人都笑起來,說他竟然連個東西南北的東都不認識。可能是介紹信上的東字那兩點都寫得連起來了,不就是個車嗎?大家見他愛笑,笑起來眼睛彎彎的,人們都喜歡喊他車彎彎。
泉子自小是定了娃娃親的,定親的女孩叫瓊,比他小一歲,長得很甜美,雖然個子不高,但是心靈手巧,在她們村子里也是數一數二得能干。兩家離得也不是很遠,隔著幾個村子,兩個人從小就認識。
從15歲開始,父母每年到了春節、端午、中秋,都會按照鄉俗,讓他提上禮品去瓊的家里拜訪。農忙的時候也會去她家幫忙插秧割稻。兩個人雖然害羞,但一來二去確認過的眼神也是含情脈脈的,知道彼此心中都有對方。
自從泉子去了東灣鎮,瓊的心里就開始隱隱有點擔心。轉眼他們都已經二十多歲,在鄉下不算小了,但是泉子的父母這幾年總說等把泉子的工作安排好了再談婚事,現在泉子已經去上班了,可是也不見他家請媒人過來提親。
這一年又到了端午節,正好瓊的舅舅家那邊有龍舟賽,接他們一家人去過端午節看龍舟,瓊因為心里一直惦記泉子,就找了一個理由留在了家里。
下午的時候,泉子還真的來了。他騎了幾十公里的自行車過來送節禮,瓊做了飯給他吃后,泉子看她父母都不在家,就想回自己家去,瓊說父母可能晚上回來,就把弟弟的床重新鋪好,說他騎了一天車,不如就在家住一夜,明早再回去上班。泉子以前農忙時也在她家住過,再說兩個自小就定了親,也沒有覺得不妥。
天黑之后,她的父母還沒有回來,兩個人就早早的梳洗躺在了各自的床上。瓊翻來覆去得睡不著,心里的擔心害怕渴望卻不知從何說起。她突然閃出這樣一個念頭,如果把自己的身子給了泉子,蒸米煮成熟飯,那他們家肯定會同意他們結婚吧。
腦子里出現這個念頭開始,瓊覺得自己的身子異常煩躁,可是又羞于啟齒,聽到耳旁嗡嗡的蚊子聲,她靈光一閃,就大聲喊道:“泉哥,我這里有蚊子,你來幫我打死它們吧。”
泉子端著煤油燈,走了過來,小心翼翼的拉開蚊帳,把油燈遞了進去,讓瓊把燈端好,不要把蚊帳點燃了,然后鉆了進來,等他掩好蚊帳,火光中,看到瓊粉紅粉紅的臉穿著藍碎花小褂,露出的白皙的頸子和胳膊,在閃爍的火光中紅透的臉,一幅羞羞地低著頭不敢看他的模樣。他的血一下子涌了上來,突然身子發硬,連忙低下了頭,再不敢看瓊,然后轉頭問了一聲,哪里有蚊子?瓊也不敢吱聲,泉子有點怕自己把持不住,慌慌張張的從蚊帳里爬了出來,油燈也忘記了,咧咧嗆嗆的出了瓊的房門。
瓊心里一急,聲音有點異樣:“泉哥!”
泉哥遲疑了一下,不敢回頭:“我去睡了。”說話間,泉子可能撞到了門口的凳子,凳子倒在地上發出了咣當的聲音。
第二天泉子要趕回去上班,一大早天還沒亮就騎車走了,瓊在床上聽到他推自行車的聲音趕緊起來,等她出來的時候,他已經走遠了。瓊只是沒有想到這一別,他們再見面會是很多年以后了。
泉子回到單位,每每靜下來的時候,就會想起瓊緋紅的頸子和那粉粉的臉盤,他想起了自己每次去她家時,她總是溫柔的給他打水洗臉照顧他的起居,又害羞不敢靠近他的模樣,泉子心里莫名其妙地翻涌著一種溫暖與愛意,他突然很想娶她回家了。
趁著一個周末他回了一趟家,母親正在洗衣服,身體的重心不斷從左腳移到右腳又從右腳移到左腳,反復地交換。泉子心頭熱了一下,母親老了,腿腳已經不行了,雖然母親比父親小兩歲,因為常年在地里勞作,看上去卻比父親老了許多。父親現在雖然退休在家,一身干凈的干部裝束,頭發也梳得整整齊齊,整天端著茶杯到處串門,似乎高人一等的樣子。泉子看到父母的心情都還不錯,就跟他們提起了自己的婚事,可是父母的一番話就像一盆冷水潑了過來。
父母堅決不同意他們的婚事,說正在和當年定親的媒人商量怎么退婚的事宜。母親苦口婆心的說:“泉啊,你如今吃上了公家飯,你如果再找一個農村戶口的,以后生的孩子也是農村戶口,你們兄妹幾個因為是農村戶口吃了多少苦,你忘記了嗎?你是頂了你爸爸的班才吃上商品糧的,你可一定要找個吃商品糧的女人才對得起我們。”
在那個年代,被退親其實也是很丑的事,泉子覺得如果這樣做是不是太不道德了,怎么對得住瓊。可是又覺得父母的話也很有道理,難道自己的孩子以后仍然是農村戶口嗎?他心里也有點悶悶不樂,回到單位后,泉子懷著幾分淡淡的哀愁,走在淡淡的月光下。心里有幾分惱怒,幾分不舍,不知跟誰說才好,他不能怪父母勢力,知道父母也是為了自己好。
泉子忍不住想,若我這般錯過了瓊,不知瓊會不會怪我,以后也不知她會嫁給什么樣的男人了。單位里并沒人知曉這些事,他也覺得這樣的事是自己理虧,不好意思跟別人嘮叨。
這時單位招待所招了一個臨時工過來,比泉子大一歲,是鎮子上的一個姑娘,叫桃花,人很漂亮,頎長的身姿,很機靈會來事,不幾天就和單位的人都混得很熟了。不知為何,泉子總覺得姑娘那雙水汪汪的眼睛總盯著自己似的,每每人多的時候也不好意思說話。
吃過晚飯,泉子一個人遛彎,正胡思亂想時,不期然正好迎面遇上了桃花,桃花端了一個臉盆又拎了一只桶,桶里滿滿得裝了一桶衣物,濕濕的頭發披散著,應該是剛從浴室洗澡出來。那個臉紅撲撲的,渾身散發著肥皂的清香。
泉子說:“你好勤快啊,連衣服都洗了。”
桃花笑笑答道:“我看你也很勤快啊,每天都收拾得很整潔啊!”
“我勤快個啥,被子都好久沒有洗了。”
“讓你得媳婦過來給你洗啊。”
“聽誰說的?我哪有媳婦啊。”
”我看你一到周末就回家去,以為家里有媳婦了。”
“誰造的謠?我連女人的手都沒有拉過。”
“那你想找個什么樣的?”
“找個老實的呀,如果能像你這樣,又漂亮又勤快就更好了。”
桃花哈哈笑起來:“你真會說話。”
后來,桃花便常去泉子那兒,經常幫泉子干活.不是洗被單便是拖地板,有一天桃花洗衣服時洗得滿頭大汗,便脫了外衫,里面貼身的白色衣服濕透了,將她的身子輪廓襯得十分清晰。
泉子推門進來,剛好看到桃花正立起身子用手背擦汗,她玲瓏的身子和硬挺挺的乳房便呈現在他面前。泉子一陣心慌,感覺自己全身都硬了起來,血一下沖到了一點,泉子聽到自己喉嚨里發出的聲音帶著異樣:“桃花!”人就直挺挺得立在門口,似乎不敢動了。桃花卻沖著他嫣然一笑,喊道:“泉子,我的后背全部是汗,我都夠不著,你來幫我擦擦。”
說罷就遞過來一條毛巾,并且撩起了后背的衣服,露出了雪白的腰肢。泉子的腦袋“轟”的一下炸開,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把摟住了那個柔軟的腰肢,兩人抱在一起上了床。
泉子是頭一次吃禁果,緊張和急切中將床上的床單弄得一塌糊涂。那一刻,他的腦海中不知怎的閃現了瓊端著蠟燭嬌羞的模樣,強烈的快感和手忙腳亂讓他沒有察覺到桃花好像對這些一點都不緊張,甚至還有點駕輕就熟。
自從睡過之后,桃花的舉止已和睡覺前完全不一樣了,她經常大大咧咧地過來,在單位的人面前顯示自己的身份,又過了幾天,她跑來跟泉子說自己懷孕了,還說自己家里人已經聽說了,現在催促他們趕緊結婚。
泉子不知所措地看著桃花,卻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要做父親了。自從和桃花發生關系后,就一直有些愧疚地躲著她。泉子想著自己似乎很久都沒有去過瓊的家了,一想起母親的話就覺得自己沒臉去,也怕瓊問起自己和桃花的事。
聽妹妹說父母已經找人去把親退了。他不知道也害怕知道這件事的經過,也不敢打聽瓊現在的情況。想到那個溫柔地給他端洗腳水的姑娘,總是羞怯地望向他。他知道因他犯錯,那個好姑娘已經可望而不可及,他再也沒臉去她家看她了。
桃花雖然只是臨時工,但好歹也有個工作,還是吃商品糧的,所以泉子的父母很滿意。桃花和她家里人也沒有對泉子提什么要求,所以兩個人很快結婚,不久生下了一個兒子。可是隨著兒子越長越大,泉子才發現孩子越長越不像自己,倒是越長越像他們的站長。
原來桃花和站長早就好上了,還不小心有了孩子,在那個年代,女人非婚生子,那就沒臉活下去的。可是站長是有老婆的,并且還不愿離婚,桃花就找了泉子名正言順地生下了這個孩子。
孩子漸漸大了,也不知桃花使了什么手段,站長竟離了婚,桃花這邊也提出了離婚。這兩年單位里很多人看著泉子的眼神總有點異樣,此時的泉子才知道自己儼然活成了一個笑話。他覺得這一切都是自己背叛瓊之后付出的代價,也沒有勇氣去找站長說理,于是他什么都沒有說,申請去了遠離家鄉很偏遠的一個管理站。
在很多無人的夜晚,他時常想起了那個端著煤油燈臉色嫣紅的女子,內心總會生出了不可名狀的渴望,這渴望隨著時間卻愈發強烈,驅使著他回到了老家。
那一天過輪渡的時候,瓊立在渡船上看著遠處的風景,回頭才發現站在一邊的泉子。
雨細細地下著,泉子的目光很憂郁,瓊并不想理他,這些年他們再不曾見過。她從他的目光中作出判斷,斷定泉子肯定是專門在這里等她的。她心里很奇怪泉子的這種態度。一晃過去好幾年了,這是泉子頭一次等在她必經的路口。瓊內心似乎得到一種滿足,但同時又不禁微嘆一聲,他這又是何必。
船上人多,一個人擁擠著撞向瓊,泉子伸出手使勁將那人推了推,然后將自己的大手掌隔在雨衣和瓊的背之間,這一來,泉子這伸出去的手便如同將瓊攬在懷里似的,泉子手上的熱氣驅走了剛才的涼意,溫暖就這樣忽忽地涌進瓊的心。而這也似乎是他們這些年來做過的最親密的事。瓊終于忍不住,她的眼淚嘩嘩的流下來,臉上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泉子看著淚流滿面的瓊卻一下子沉默了,眼淚告訴了他這個女孩曾經怎樣地愛過他,他意識到自己真的傷害了這個姑娘。
泉子猶豫了好半天才說:"瓊,對不起,退婚是我父母去做的事,后來我看你沒有找我,以為你也是同意的,我也不好意思回頭去找你,現在我只是覺得我不配,更沒有資格求娶你這樣的好女孩。"
當年在泉子父母讓媒人帶著信物過來退婚,她面色一下子雪白,神情也有些恍惚,她就不明白為什么泉子怎么去上了幾天班就甩了自己。她搖晃著起身回了房,幾次差一點栽倒在地。不吃不喝關在房里三天三夜,任父母弟妹怎么叫都沒有起來。
為了父母弟妹,日子總要淡淡地走了下去。瓊后來去了附近一家服裝廠打工,她需要日夜不停的忙碌,來拼命地掩飾自己心里的痛苦,漸漸越做越真了,仿佛習慣了眼前的事實,漚在心里的痛苦也逐漸麻木了,也似乎忘記了泉子。
瓊總是這樣開解自己,退婚又算什么呢,泉子只不過是自小定下的親事,換上一人結婚,未必沒有比他強的,只不過是自己現在還沒遇上而已。每每夜深人靜的時候,瓊就會反反復復作此一想,慢慢地活得輕松和從容多了。
在工廠里也遇到過很多向她示好的,或者來家上門來提親的,她都覺得看不上眼,她明白自己其實還沒有過泉子那一關。
這些年來,這是瓊第一次用這么親密的方式和泉子單獨在一起。可是想起往昔的歲月,瓊卻掩飾不了自己內心的激憤,她費了很大的勁終于壓抑住隨時奪眶而出的眼淚。
下船后,瓊走了幾步,便覺察到泉子跟在后面,瓊沒回頭,一直走到村口站著。果然,泉子一會兒也到了,泉子望望瓊,瓊默不作聲地望著地面。
泉子走上去說:“瓊,你會在乎我離過婚嗎?”
瓊遲疑了一下,抬眼看著泉子然后一字一頓說:"我不在乎你是否結過婚,我也不在乎你和我退了婚,但我在乎你這些年無論是退婚前還是退婚后,你從來沒有給過我一句交代。"
泉子大驚失色,他沒有想到瓊說出這樣的話:“瓊,我是走了一段彎路才明白自己對你的感情是刻骨的,因為我對別人再也愛不起來了。我就是過來看看,如果你已經同別人結了婚,那我也愿意在一邊看著你生活得幸福。如果你心里還有我,我希望你原諒我,我們重新來過。”
瓊聽泉子這么一說,突然間腦子里出現了泉子最后一次到她家過夜的情景,她渾身感到不自在起來,開始朝自己家的方向奔跑了起來,泉子愣了一下,追上去急切地喊道:“瓊,你等等,你聽我說。”
瓊卻叫著:"不,我不想聽。"
然后一直往前跑,快到家門口的時候,瓊站住回過頭,理了理頭發,臉上呈現出非常理智的神情。然后說:“你走吧,我永遠都不會嫁給你。”
泉子凝視了她幾秒,很重很重地嘆了口氣,想說點什么卻沒說出口,只是過來捏了捏瓊的手,扭身走了。
瓊突然覺得有點不舍,忍不住叫了聲:"泉哥!"
泉子回頭朝她笑了笑,那笑容里透著一絲悲涼。
一年之后,妹妹給遠在廣州的瓊打電話,告訴他泉子在工作時,突然昏迷倒在了地上,送到醫院搶救檢查,好像腦子里長了東西,是腦瘤。聽說他放棄治療,回了他父母家。
瓊聽到這里,把身體和頭貼著墻,閉著眼睛足足靜默了五分鐘。手中的電話落了下來,發出清脆的碰撞聲,她將所有的眼淚都送了回去,再睜眼時很坦然得放好電話,立即去買了回家的車票。
泉子晚上經常聽到母親的哭泣聲和父親的嘆息聲,泉子看著房頂不停地想,自己這輩子就沒有認真追求過什么,好像也沒有留下什么值得讓人懷念的,就這樣無聲無息走了也好,反正這世間也沒有什么值得自己留念的。
這天父母都去田里忙活了,他躺在床上無所事事,突然心突突得跳個不停,不由得坐了起來,這是什么情況,難道要發生什么事嗎?
“嘭”的一聲門被推開了,瓊站在他家門口,這是瓊第一次到他家來。
泉子驚喜萬分:“瓊,你怎么來了?”
“你到底怎么了,怎么會生這么重的病?”
“我不想談這些,過來,到我身邊坐下?”
瓊挨著泉子坐了下來,也不知什么時候泉子很自然地將瓊擁入自己懷里,用大手掌撫著她的頭發她的后背,她將臉埋在泉子的胸脯上,抽泣得似乎全身發抖。見她哭得十分傷心,泉子輕輕地拍著她的背。
當泉子剛一觸到瓊的嘴唇時,瓊就像被火燙了一下,她下意識地將頭向后仰了一下。
泉子問:“可以嗎?”
瓊觸到泉子熱烈地充滿情欲的目光時,她的人一下子軟了。她感受到自己的身體似乎得到了召喚,一下子超越了她的理智沒了思維,她閉上了眼睛,用身體回應著泉子的熱情。當一切結束后,瓊躺在泉子的懷里,激動未已。
“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就這樣輕率地將自己最珍貴交給了,這個我恨了這么多年,愛了這么多年,卻快要死了的男人。可是那一切,又是多么的美好,多么的快樂,我竟然感覺到了幸福,很多年前的那個夜晚,我如果像今天這般大膽,是不是就沒有后面的故事了。”
看到床單上的一點盛開的紅梅,泉子才知道自己這些年真的辜負了這么好的一個女孩。他緊緊得摟住瓊,這一刻終于崩潰了自己強硬了好幾個月的鎮靜和坦然,抽泣著說:"其實我不想死。"便再也說不下去。瓊反過來摟住他,說:“放心,我會陪你好好治病的。”
泉子說:“你回去吧,免得我父母回來看到了,對你名聲不好。”
瓊起身去廚房熬了一點粥,又執意地要喂他吃下去,此刻好像泉子是她的孩子,她溫柔地充滿愛意地一口一口喂著。喂完后,又為他一件件穿好衣服,然后含笑告辭,并且告訴他,過兩天自己還會再來的。
瓊輕輕地關上門,當一切聲音都消失了,泉子覺得自己的身體發沉,突然一股強烈的光芒蜂擁而來,似乎扯住了他,可光芒頃刻又消失,身體進入了不可阻擋的下沉,速度似乎越來越快,并且開始旋轉。冗長的窒息讓泉子喘不過氣來,泉子想:“難道我是要走了,我一直是在等著瓊來見我最后一面嗎?”
在他生命回光返照的最后一刻,他使勁掙扎起來盯著門口,他內心發出了呼喊,盼望此刻瓊能回來。
瓊走在路上突然覺得心口有點悶,一股說不出的痛,她停下來扶著樹捂住胸口,這時一片枯葉飄到她面前,她伸出手接住,身體的各種不適很神奇的消失了。
瓊知道泉子去世的消息已經是第二天了,村子里有個人的親戚是泉子的鄰居,他特地過來說給他們家人聽的。聽到這話時瓊剛好從屋里走出來,她什么也沒有說,抬眼望去,看到門前的大樹上剩下的幾片落葉,隨風無聲地不知要飄向哪里,她什么也聽不到,似乎天地間所有的一切都歸于沉寂。
后來,聽說瓊去了南方打工,好幾年都沒有回來。有一年回來看望父母,身邊牽著一個小男孩,那孩子白白凈凈的,很愛笑,眼睛也不大,只是笑起來眉眼彎彎的,像一條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