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繁忙的櫻桃季已然結束,果園里漫山遍野的蘋果開始醞釀,成熟的蘋果對于留下來等待的背包客們意味著澳元或二簽,和終于熬到頭的等工期,畢竟,農場工作受限于氣候和產量,俗話說“靠天吃飯”。
Gaven一一通知大家中介即將來招人,等工的人自然興奮,已經有工作的人也有想換換環境的,期許有更多澳元收入囊中。在塔斯,找工有如下幾種方式:開車去農場一家家打聽開工時間;也可到人力中介公司登記信息,這些公司一般掌握著背包客口中的夢幻工作——不因天氣而停工、時薪高、工時長的工廠工作,但僧多粥少之時得靠時機和運氣成為“被選中的孩子”;還有一些working hostel(工作旅舍),正如我住的這家,農場和中介會問老板要人。
不消幾日,中介電話過來要五男五女先行試工。室友去,搭順風車再好不過。登山鞋、牛仔褲、沖鋒衣、可以遮蓋脖子和面容的帽子,全副武裝,再將大瓶的水和裝著意大利面的保鮮盒塞進背包,在晨光中驅車十分鐘,下高速左轉至崎嶇的揚塵路,就到了。果園的入口是間小木屋子,屋旁堆得老高的木筐噴印著果園的名字,黑色的粗體英文字配木筐,我難以抵御,屋后的犬不停吠著,卻又怯生生地不敢靠上前來,屋子里雜亂地放著工具——是簽到的地方。一些早來的背包已經進入果園輕車熟路地上工,采摘最先成熟的一批蘋果。我們是新手,在屋前等待果園主人Troy的指導,Troy強調大家一定要注意安全——這是對雇主雇員的雙向保護,上工時每個人一定要穿上高幫防跌落、保護腳趾的鞋子,并分發醒目的熒光背心讓我們穿戴。
翻過最后第一個坡,呈現在我們眼前的較低地勢處——蘋果樹像待檢閱的士兵行行分明地構成方陣,一旁,行行蘋果樹又隨地勢起伏,漫山遍野,幾乎望不到頭。Troy跟大家演示如何采摘蘋果——將盛蘋果的“袋鼠袋”正背于胸口,手掌裹住果身,輕輕將符合成色的果實從枝頭折下,能聽到清脆輕微的“咔嚓”聲,切記需要將“柭”留在蘋果頂部,不可拉扯枝條;每摘一枚就將手探入“袋鼠袋”的底部,小心輕放;每次袋滿,也需將身子探入半人高的木條筐輕輕任果子滾入筐內——輕而緩,和“骨碌碌”大聲滾動的聲響是不一樣的,后者隨后伴著supervisor的“Be gentle!(小心輕放!)”遇高枝,需自扛梯子。
摘蘋果分為“color-picking”的挑顏色、大小,以及不分成色地摘。我們是前者,白工,雇主交養老金、報稅,計件計價,稅前每筐42澳元。
每一行蘋果樹中間被鐵絲隔開,兩兩一組,成果對半分,從兩行樹空隙土地的第一棵樹起開,采摘以鐵絲隔開的半邊,另一邊則是其他組的,我和愛一起,愛身材較小,個子不高,但采摘“覆盆莓”鍛煉出的嫻熟手速給她加了分,采摘低矮處的蘋果更是較常人得心應手,我們很快就各自裝滿了“袋鼠袋”,望著深深的木筐一點點被蓄滿是值得驕傲的。
“背包客”喜歡的自然是一整棵蘋果樹滿滿當當、紅彤彤的果實似大紅的燈籠,果實集中在底部是極好的,倘若需要爬到蘋果樹海洋的頂端,只要有足夠的果子夠裝,也是喜人的,而不是在大日頭里為了幾顆對你奸笑的果子挪動梯子和身子、耗費體力,這種“爆果”的場面可以說是在“撿錢”。
然而,如今我們是在新手的試驗田里——纖弱的果樹得快速略過,頂端三兩邪邪笑著招手的蘋果姑且把它們看作是大喊著“放我下來,放我下來”亟待解救的人吧,可惜不是七彩祥云,而是踏著我這小破梯子去解救它們。
因為計件付費,休息時間隨意,不提供餐、飲,廁所則是一個有味道的抽水式移動公廁,黃綠相間,耀眼地杵著,但有時候,從迷宮一樣的蘋果海洋中跑出來找廁所也會浪費一些時間。
一開始,大家對新工作滿懷期待,說說笑笑,逐漸,人聲變得稀落,思考著用另一門語言交談會放慢手速,況且臭氧層空洞下的毒日在三月尚有炙烤的威力;偶爾,我們通過交錯的枝杈和樹葉間醒目的橙色背心辨別其他組的進程,也確保在這漫山遍野中有人陪伴。木筐扎實、沉重,叉車師傅扮演著非常重要的角色——他需要來回穿梭在果園不同的區塊和蘋果樹間,英雄般出現在大家面前,將木條筐運離已采摘的樹列,雖區區數米,省卻時間和氣力揣著數十公斤重的蘋果深一腳淺一腳地在泥地里運送,再在飛揚的塵土中趕回前方的“戰場”。叉車師傅Mick蓄著及肩的中長發,發白偏黃,瘦高,像爺爺一樣親切,總是鼓勵人,也會主動問大家需不需要灌飲用水。
就餐時間隨個人需要而定,日頭狠毒,周遭并無高大的樹木可以庇蔭,尋車子的陰影處席地而坐,也無法 “飯前洗手”,將就著拿起餐具扒拉。后來聽說,農場有一份很“智障”的工作——拔草(weeding),簡單重復無聊、周期短、時薪不賴,向來只要男生,曰:“農場條件差,解手都是找個草叢的,女生不方便。”——這可以讓經歷過露營的女漢子憤憤不平好久了。
繼續采摘,我的山窮水盡促使我背水一戰地能摘多少就摘多少,無論如何都得面對,至少有工作能讓我有份歸屬感——當白天整個工作旅舍因為大家紛紛出行工作而變得尤為安靜的時候,以及不用省著吃80分吐司(澳洲超市最便宜的吐司,約合人民幣4元)的飽腹感和滿足感。愛的臉上漸漸出現難色:痛苦和不情愿,速度也慢慢放緩了,因鞋子的不便,我幫她省卻了爬梯子的活兒,但體力的難當也無法替代了,我也沒有余力。也漸漸難以見到隔壁組臺灣情侶的橙色身影,他們更不是以體力見長的。
日頭漸漸往西,時至下午每個人的體力都有滯緩,第一天,我和愛共同完成了4bin,最后bin在大家的協助下完成,很累,但值得的是——一天新手上路的工資可以勉強付一個星期的房租,往后一定會越來越好;而且,作為新手、女生看來,我們成績還不賴。
回家前,Troy問誰需要這份工作,明天可以上工,一片默然,只有一個毫不猶豫的手興奮地高舉,于是乎——我成為這十個人中唯一個……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