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醫院出來陳北銘給師兄打了個電話大概敘述了一下今天的情況,婉言拒絕了師兄要來探望的好意。
當得知這是陳北銘第一天來J市時,周、言二人都感到了更深的愧疚,作為東道主他們竟然給了初來乍到的朋友這樣“熱情”的歡迎儀式。
仔細問過醫生注意事項,兩人推著輪椅帶著陳北銘去了一家頗為高檔的餐廳吃飯作為賠禮道歉,陳北銘雖然一再拒絕,但是兩人異常堅定要好好補償陳北銘的決心,非要帶陳北銘去不可。
飯間三人閑聊,氣氛倒也愉快。言翼詩開朗健談,性格有點迷糊,基本上是唯周余命是從。周余成熟穩重,也不失幽默風趣,和言翼詩倆人一起的時候基本上就是對活寶。相比之下陳北銘性格溫和,謙虛有禮,話也不多,但和他們在一起也絲毫不覺尷尬。周余是三人中最大,28歲,言翼詩24歲,陳北銘25歲,言翼詩撲到陳北銘胳膊上假裝哭哭啼啼地抱怨:“就因為他比我大四歲,他就處處欺負我壓著我,逼我叫他哥,還說我這輩子都不可能有翻身的機會,嗚嗚,你說他是不是霸道死了!”4歲的年齡差啊,陳北銘想到他和哥哥也是4歲的差距,哥哥卻總是讓著他保護他尊重他,一想起哥哥,眼神不覺黯了下來。
周余注意到陳北銘的變化,一把揪過言翼詩,對陳北銘說:“你累了吧,吃飽了的話,我們送你回去休息?!毕肓讼胗盅a上一句,“你才第一天來找到住的地方了嗎,而且你的腿,方便嗎?”
陳北銘放下水杯,笑著說:“我住在酒店里,就是今天碰見你們的地方隔條街就是,腿不礙事,我小心一點就行了。”言翼詩張張嘴還想說點什么,見周余點了點頭也就沒再說什么了。
言翼詩去結賬,周余和陳北銘在餐廳門口等他。周余手按在輪椅靠背上,居高臨下地看著陳北銘的頭頂和消瘦的肩膀,想拍拍他腦袋安慰他的沖動又出現在腦子里。餐廳招牌的燈光掩映下,陳北銘看向遠處的目光里滿是寂寞與悲傷,完全不同于與他們說話時那樣盛滿溫和的笑意。車輪下九死一生尚且鎮定自若談笑風生,為什么這時候會流露出這種神情,周余一時想不明白,但是他知道自己想要明白其中的原因。這個看起來溫和單純的年輕人,有著特別的吸引人的魅力。
周、言兩人送陳北銘回了酒店,看著陳北銘從容地刷卡開門扶墻單腳跳進房間,兩人卻是心驚膽戰。周余把輪椅和拐杖拿進房間里擔心地說:“真的沒事?你這樣根本沒法兒生活吧?”言翼詩也跟腔:“對啊對啊,你這酒店里啥都沒有,太不方便了!”陳北銘跳到沙發邊坐下同時示意另外兩人也坐,仍是一派淡定自如地樣子,“沒事,只是傷到腿而已,手還是好的嘛,我能照顧自己,你們不用擔心我了?!眱扇艘膊缓迷僬f什么,只仔細叮囑了要陳北銘處處小心有問題給他們打電話,不久就離開了。
周余回到家后才發現手機不在身上,用家里座機給手機打電話發現沒人接,給言翼詩打電話他說手機沒在他車上,想來想去終于想起來給陳北銘調輪椅時放在酒店房間的玄關了。手機沒在身邊實在不方便,也正好可以去看看陳北銘自己一個人行不行,周余開著車又去了一個小時前才離開的酒店。
敲開房間門時看到陳北銘一臉驚愕扶著門,身上只穿一件浴袍,單腳站在門里。周余指指屋里,說:“我手機落這兒了,來取一下,沒打擾你休息吧?”陳北銘往旁邊讓了讓:“呃,沒事,我剛洗完澡。確定落在這兒了?我沒注意,你進來找找吧,要我幫忙嗎?”
周余目光在陳北銘身上打了個轉,不好意思地低頭笑笑,徑直往玄關走,果然發現手機靜靜躺在那兒,幾個未接來電全是他自己打的。陳北銘扶著門轉身驚訝地說:“還真的在這兒啊!”可能是剛洗完澡腳底有水,轉身時一個不穩直直往地上倒去。愣是周余眼疾手快也沒撈住,最后重重摔在地上正好壓到了傷腿,陳北銘摔地上當時就擰了眉頭。
周余一把扶起陳北銘,關切地問:“疼嗎?要不要緊?走,我送你去醫院看看!”陳北銘試著動了動腿,厚厚的石膏包裹下實在感覺不出什么來,搖搖頭說:“沒事,不要緊?!敝苡嘤行琅澳阒廊酥粫谟惺碌臅r候說沒事嗎?你總是沒事沒事的,是真的沒事還是在敷衍!”陳北銘茫然地看向周余的眼睛,周余眼神里的惱怒和關懷一點不差地落盡陳北銘眼里心里。陳北銘緩緩低下頭無力地笑了一下,一邊把自己的胳膊從周余手里拽出來一邊說:“時間不早了,你回去吧,路上小心,還有什么東西落在這里嗎?”周余加深了力度不肯放手,低下頭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對你發脾氣,我只是太著急了?!标惐便憶]說話,也沒再動,兩人靜靜地僵持了十幾秒。
最終還是周余松開手:“你一個人住實在是不行,今晚先去我那里吧,明天我們再給你找別的住處,再幫你找一個護工。你別再說什么沒事不要緊的話了,本來就是我們撞了你,這是肇事者應該做的。”說完也不等陳北銘拒絕就開始幫他收拾東西,陳北銘看著他把東西一股腦塞進行李箱里,無力地嘆了口氣,心想言翼詩說得一點沒錯,這個人真是夠霸道的??紤]到自己的情況,一個人確實有些逞強,也就同意了周余的提議。看看身上凌亂的浴袍,怎么看都有些曖昧,陳北銘指指衛生間:“那個,我去換個衣服,總不能穿著浴袍出去吧。”周余抬頭看向陳北銘,又看了看自己手里拿著的陳北銘的襯衫,默默點了點頭。
陳北銘去浴室換好衣服出來時,發現周余已經手提肩扛拿著他的全部東西站在房間外。像是怕他反悔似的,還騰出一只手來拉著陳北銘坐到輪椅上,兩人一起出了酒店。
比起言翼詩愛開快車,周余的車開得很穩,沒一會兒就到了周余的住處。周余一個人住在一個高檔小區的17樓,房子很大裝修得也很精致,很符合周余沉穩冷峻的氣質,周余打開一個房間的門,把東西放在墻邊,然后推著陳北銘走了進去,“你今晚就先委屈一下睡這兒吧,我房間就在隔壁,有什么事就叫我。房間里有衛生間,你夜里要是…呃…需要幫忙的話叫我一聲……還是給我打電話吧。床單被套也是干凈的,要幫你把衣服行李放進柜子嗎?”陳北銘搖搖頭,反正明天就要走了,何必勞師動眾整理行李。順著周余的指引大致環視了一下房間,房間以淺灰色為主色調,月牙白加淺灰的窗簾,半面墻的衣柜,衣柜邊是幾排置物架,上面放著幾個工藝品。床上用品和單人沙發也是相同色系,給人一種干凈舒服的感覺。
周余打開空調又給陳北銘介紹了房間里燈的開關控制,陳北銘沒說話只是淡淡點頭。周余心道他可能是累了,道了晚安走到門邊又回過頭來:“你喝水嗎?”陳北銘扶著輪椅站起來:“謝謝,我不渴。今晚打擾你了,我有點累想睡了,你也早點去休息吧?!敝苡帱c點頭,走出去順手帶上了門??粗o緊關上的房門,陳北銘脫力地躺到床上,這一天過得真是太豐富了,一下子放松下來,只覺得一陣眩暈和倦意一齊襲來,陳北銘迅速脫了外衣鉆進被子里,被子里有好聞的熏香味,沒一會兒就沉沉地睡過去了。
周余在隔壁房間靜坐了一會兒,有點不敢相信自己怎么就把一個才剛認識不到一天的人領到家里來了,而且心里甚至有點高興。聽陳北銘這邊沒了動靜,周余也匆匆洗漱躺到床上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