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的奇跡

70多年前的西南小山村，我并不能想象它到底是什么樣。或許山清水秀，森林遍野吧，不過老一輩人似乎很少懷念當時的自然美景了。

只聽說當時外婆家很窮，寒冬臘月的生下個女娃，極不受待見，被放在屋檐下好些天，居然還奇跡般的活著。

命大如她，經受住了生命的第一次選擇，她回歸了家庭。然而，美好的童年，隨著父親的逝世，永遠的畫上了句號。

外曾祖母帶著3個孩子，下嫁給了同姓的兄弟。繼父是個娶不到老婆的單身漢，對于帶來的子女，新增的巨大壓力，有著不一樣的對待。

傳統的思想，幾歲的女娃總是沒有用的，外婆被趕出家門，回家能有的便是惡狠狠的打罵。那時她的時光，多數是一個人在笠葉叢中度過的。

從那以后，我的外婆就成了傻子。一個不懂得與人交流、不認識錢、更不認識字的傻子。

傻子結婚

外公從小體弱多病，無法做農活的男人，也不受父親的待見，跟著母親的信仰，拜了仙姑師父，學習了一些道法的東西。三姑六婆，男的很少，所以他是異類。

冥冥之中，外公取了外婆。這兩個將就的婚姻，外公沒有更好的選擇，外婆的家人想把這個傻子“送”出去，或許對于當時的外婆，她根本不知道婚姻是什么。

一個有幾分姿色傻媳婦，總有不懷好意的人和外婆開些葷玩笑，外婆卻總是胡亂的回答，聽說那時外公脾氣是特別的火爆。

外公有法事回來，會給外婆帶回好吃的，但她做錯了事，總會像小孩子一樣挨打。

那時的她，對外公一定是很怕的。

傻子的孩子

從來沒有聽媽媽和舅舅埋怨，有這樣一個傻母親。我想在那個娛樂方式很是匱乏的農村，背地里取笑傻子一家是有的。而因為外公的職業，常常會幫助一些人，他們的被歧視，才沒有這么明顯。

孩子們出生了，外婆似乎長大了許多。對于孩子的疼愛，是最原始的母性。

盡管外婆還是會和孩子們“搶”零食，每次有豆子、花生等，總會是一式三份，而她學會了存著分享。

女兒出嫁

女兒長大了，總有一天要出嫁。父親第一次去母親家，外婆被趕到了山坡上，因為擔心她亂說話。

奶奶提出要去看看外婆，只見她坐在一個草垛上，一直在哭。

她不知道怎么表達一個作為母親，應該得到的尊重。她也不知道要求，女兒應該嫁給什么樣的男人。

但她知道傷心，但也希望女兒過得好。

所以不管情愿與否，她在山坡上，坐了一天。

家要垮了

在我出生前，外公去世了。

在醫院住了很久，家里已經沒有了積蓄，喪葬費是需要借的。

那年，我舅舅只有十五歲，很多人都認為，傻母親、小毛孩，這個家就要垮了，幾乎連外公的親兄弟都不愿意借錢了。

一直都說，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舅舅無疑就是其中一個。那時候，開始流行南下廣州了，16歲的舅舅和媽媽一起，漂泊他鄉，勤快、能吃苦的開始了打工之旅。

沒有人想到，外婆到底會怎樣。畢竟，她真的缺乏很多生活技能。

更沒有人想到，她居然可以記得外公的生日和忌日。

每年到了時候，她總會買上紙錢，送給外公打牌。

外婆長大了

外公死了，外婆長大了。

很多人都很難相信，外婆居然會做飯、會炒菜、會自己洗衣服、會喂豬、養雞、還會為自己存很多的柴火。

她知道哪些土地是屬于自己的，會在自己的土地上，種上喜歡的蔬菜，還會跟著別人的步伐，學會插秧，學會收割。

她所做的一切，并不會像很多人一樣，開始尋求經濟價值，可是她所會的一切，已經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原來，她會很多。

外孫的到來

小時候，交通不是特別方便，從我家走到外婆家，需要走2個小時。

奶奶不送，我也不能去。

只聽奶奶說，我小時候，外婆到我們家里背土豆，我們總會互相搶大的。

到了記事開始，我可以獨立到外婆家了，而經濟好起來后，舅舅時常會接她去廣州，也難得遇見。

每次到外婆家，她都會學著普通外婆的樣子，給我做飯，給我燒洗澡水。

最不同的是，沒有電視的夜晚，坐在床上，我們會做一些簡單的游戲，用被子撲對方，每次輸的一方，總會說要告狀，要給我媽講。而最后誰也不會說，只是在哈哈的笑聲中睡去。

小時候，特別喜歡一種野果。每年果子成熟時，總會要求外婆和我一起上山去找，她會拿一把鐮刀，割掉周邊的野草，我拿著盆，一路撿果子。

外婆雖傻，可她卻成了我兒時的玩伴。

外婆不老

當我一天天長大，身邊的人都在變老。

這么多年，外婆仍沒有學會用錢幣，仍然會存零食，甚至學會了存錢。

也會在一個地方待會久了發脾氣，要吵著回老家，不顧兒子兒媳的為難。

她還是會見著喜歡的人，還是給予一個熱情的擁抱，拍拍肩膀表示稀罕你。

也會偶爾語重心長的問我，什么時候帶男朋友回家，什么時候結婚。

可是她卻沒有怎么變老，70多歲的她，只有少量的白發。

有人說她操心的事少，所以憂愁也少，不容易老。

我想說，是因禍得福，她用一生在學著成長，所以她還不會這么快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