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喬立杰

01

我哥哥考上北大那年，我上五年級。

那時候，我還不是很清楚，一個小山村出現一個北大生是一件多么轟動的事情。我只是記得，接到哥哥的電話，說已經拿到錄取通知書了，我們就去買了鞭炮。

我記得那串鞭炮很長，以往過年的時候都沒有買過這么多響的鞭炮。

從車站，看到哥哥興高采烈地坐著摩托車回到家里，揮舞著手中的錄取通知書，站在房頂上，我舉著竹竿，放響了記憶當中那串長長的鞭炮。

鄰居，同姓親戚聽到響聲，紛紛登門賀喜。而距離這樣的喜悅，我們已經等了很久了。

那是2002年的一個炎熱的下午，天空還是那么藍，看著人們羨慕地向我的媽媽道賀的時候，我才發覺，這是一件光榮的事情。

而我只是在一邊笑呵呵的，說不出什么來。

我對哥哥的了解，在記憶里，是這樣的。

他上高中的時候，我還上小學。那時候，他的生活費一個月只有50塊錢，那時候的物價相對來說，還是比較低。但是，再低50塊錢，對于一個長身體的高中生來說，說拮據都有點褒獎了。

那時候，他一個月回家一次，回來的時候，總會給我帶書回來。有時候一本，有時候兩本。反正，在我的印象中，我的童年，是這樣跟書結緣的。

省吃儉用的他，每月都得攢點錢，帶給我些書。于是，我比同齡人更早地接觸到了文學。

那時候愛看的《文化苦旅》，那時候看不懂的《紅樓夢》，還有很多很多。他會要求我每月讀到什么地方，回來是要檢查的。

所以，后來，我常常想，我這樣愛寫東西，是不是那時候被他逼出來的。可是，現在，我很感謝他，如果沒有當初他的堅持，現在的我或許也不可能從事文字工作。

02

我的哥哥，是我的偶像。不是因為他考上了北大，而是，在他通往北大的道路上，我有幸見證了。

他6歲上學，乳臭未干，但是照樣考全鎮第一。他初中時，發燒42度，照樣考全校第一。他高中時，身體跟不上營養，愈發生病厲害，可是每次他都是打著吊瓶在教室上課。

那時候，臨近高考，他是舍不得放棄每一分每一秒。結果，即使這樣，他還是每次考試都考全市第一。

我常常在想，他的成功來自于什么？想來想去，也算有了些心得。

首先，是毅力。

每次回家，有時候我會常常找不到他，找來找去，喊來喊去，才發現他蹲在廁所看書，上個廁所，他往往會用兩個小時。每次出來，腿都是麻的。
這難道僅僅是好玩嗎？我想更多的還是毅力在支撐著。

其次，是堅持。

在家庭條件不好的那段日子里，作為一個山村學生，靠什么去高考。我想是堅持，堅持心中的大學夢。雖然他沒跟我說過，但是我能感受到，當時他想著就是要上大學，上好大學，這樣，才能改變自己的人生，也會改變家庭的命運。

在高中，一日三餐，饅頭加咸菜是再正常不過的了。有件事，我們一直津津樂道，快臨近高考的最后一段時間，他饞了，想吃肉了。然后跟自己的高中好同學一起去小飯店，點了一條魚，也就是幾塊錢吧。當時，兩人吃完魚，意猶未盡，還特不好意思的跟老板要了點魚湯。每次聽到這件事的時候，雖然他臉上總是開心的笑，但其實，我們家人心里還是很難過的。

還有，就是本真。

我們來自農村，本來擺在自己面前的路就不是很多。考大學是最好的途徑。
于是，他咬牙堅持著。高中，他做題會做到手指磨起了繭子；他會偷偷一個人拿著手電在被窩看書；他會比全校任何一個人起得早。

仔細想想，是啊，我們沒有什么可炫耀的，我們只是在心中堅持著什么東西，只有堅持了，那就會成功。

他經常給我說的一句話，就是有才能就有可能。我受益終生，可是，才能是如何能達到呢。

我想，除了靠努力，堅持，毅力，拼搏，沒有什么其他捷徑可走。

03

我初二第一次走進北大校園。

那時候穿過燕園，走進他們的宿舍，在那里睡了好幾個晚上。一群狂放不羈的年輕人，調侃著什么，愜意安然。

我喜歡聽他們講話，因為可以學到很多東西。我的哥哥也愿意把我推向他們群體當中去，還鼓勵我參與討論，雖然我四六不懂，我想，那時候，他是愛我的。

他陪我去北大影院看電影，讓我自己去北大圖書館看書，雖然最后沒進去，他讓我獨自去北大食堂打飯。甚至，他讓我獨自讓我騎自行車去新東方學英語。

我騎著他的破自行車，走過了清華，走過了中國傳媒大學，走過了北京航空航天大學，在騎行的路上，我分不清東西南北，但是，我還是順利地來往其間。

那時候，我是青澀的。作為一個青澀的學生，我從小山村走向了首都，第一次感觸到了什么是大，什么是希望，什么是未來。

04

四年后，也就是2006年，他被報送到北大經濟學院的時候，那時候，我初中還沒有畢業。

我在學校受人關注，常常感到壓力很大。他知道我，我也經常給他寫信，他跟我說的最多的就是，做好自己，一定要有自己的夢想。就像當初的他一樣。

我愛寫東西，他鼓勵我，從北京給我買書寄給我。我英語不好，他鼓勵我，給我報英語班，讓我學習，甚至給我介紹他的外國朋友跟我認識。

兩年后，他畢業了，我高中了。

隨著年齡的增長，我也漸漸明白了很多。一切在前進道路上遇到的困難和挫折，只要我以想到他，心里就有了斗志。這也許就是榜樣的力量。

我們之間很少表達愛。他不善于表達，而我那時候不懂得表達。

等我上了大學后，才慢慢學會了如何去表達情感。我會跟他開玩笑，我會跟他講些嚴肅的話題，甚至，我會跟他哭。

他是愛我的。

現在的他在北京，我在濰坊。可是，他會每周給我打電話，有時候一周好幾個，無論他在北京，還是在出差。他會跟我講外面的世界，他會跟我說很多有趣的憧憬。

更重要的，當我每次對生活自暴自棄的時候，他會鼓勵我。這些東西，我明白的晚，甚至有時候我故意明白的晚，因為，我想一直得到他的寵愛。

可是，我現在長大了，該自己學會生活。獨立，是他最想看到的我的進步。而我，也在慢慢努力著。

05

有時候，經常會聽到別人說，你有個北大的哥哥，真幸福。是的，我很幸福。

我的幸福不僅來自于自豪，更來自于他無時無刻的鼓勵和關懷。

我知道，有了他，我見識到了很多。
我知道，有了他，我學會了很多。
我知道，有了他，我體會到了很多。

更重要的是，有了他，我一直會像個長不大的孩子，這樣雖然不好，但是你會覺得，很溫馨。

家人，就是這樣，我這樣，所有人都這樣。

我跟我的哥哥相差八歲。

每年見面的時間也很少。為了生活，有了自己的世界，可是，情之所切，不變的永遠是心里的思念。

順便說一句，我嫂子是清華的。
愿你們，在北京，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