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留短發并非是為了報效國家。
我上中學的時候,留一個現在看來傻逼到驚天動地的分頭,還是標準的三七開那種,每天早上起來都要梳頭,梳得滑滴滴的,三七分,分毫不差!
老師說過我,說我這頭發不好看。我不聽,我覺得那是老師的審美有問題。總之,那時的我,成績也不好,顏值也不高,仿佛一身的尊嚴寄都托在這三七開的發型上。真可謂頭可斷,頭上發型不可亂!
一天,我去一家叫軍子的理發店理發,這家理發店有一位理發師叫啞巴,它真是個啞巴,大家都叫他啞巴,我從來不知道他的真名,也很少有人知道。
一般啞和聾都是出雙入對,永不分離的。他也是個聾子。他是個年輕的小伙子,長得很漂亮,我覺得漂亮這個詞形容他再合適不過。他的手藝非常好,甚至是那家理發店里最好的,很多人來這家理發店都是沖著他去的。
我不挑理發師,但是那天運氣特別好,他正好騰出手來,給我理發。
福兮禍之所伏。
我給店里的姑娘說:“稍微修一下”
那姑娘給啞巴比了一個手勢。
我至今記得那個令我改頭換面,重新做人的手勢!
她右手伸出食指和拇指,兩指平行相對,之間大約有一厘米的距離,在我頭頂上定格了一下。啞巴點點頭,然后那姑娘一個華麗的轉身,就走開了。
啞巴對著鏡子打量了一會兒,便左手按著我的腦袋,右手拿起推子,“茲”的一下.....
手起刀落之間,我的天空,星星都滅了!
但是我沒有發作,沒有叫喊,更沒有流淚,如今想來,倒像是汪曾祺先生筆下的巧云,被人破了身子,“沒有淌眼淚,更沒有跳到大淖里淹死”。
我對著鏡子,平靜的看著他,看著他把我的“尊嚴”一點點的推掉,我心里想,我現在這副尊容,有何顏面去見老師同學呢?(我考倒數第一的時候,估計都沒這么想過。)
不一會兒,那個姑娘回來了,遠遠看到這邊的情況,一個箭步沖過來,激動的用手猛地拍啞巴,不停地重新比劃之前的手勢,那個啞巴恍然大悟。我記得當時他倆臉都白了,姑娘連忙跟我道歉。
我對那個姑娘說了三個字,我認為和“我愛你”同樣偉大的三個字 ——“沒關系”
啞巴站在那里不知所措,我露出一絲輕松的微笑(論演員的職業素養)擺了擺手,又重復了一遍“沒關系”。
這三個字是真心的,我打心里沒有責怪他,寬容戰勝了自私。
禍兮福之所倚。
他定了定神。這個一厘米多的板寸頭,他給我剪了四十多分鐘。(正常高中男生理發不會超過15分鐘)
剪完之后,我雖然還是有些不習慣,卻覺得這短發也不那么難看,而且非常精致。
結賬的時候,啞巴不肯要我的錢,但我堅持給了,我說:“剪得很好啊!”比了一個大拇指給他。
結果大家肯定都猜到了。老師和同學們都覺得我留短發精神,好看。我也漸漸習慣了短發,從此只留短發,甚至看到留著一頭長發的男生,尤其是分頭,就覺得好奇怪,有一種沖上去勸他除去三千煩惱絲的沖動。
曾國藩先生說,勤致祥,孝致祥,恕致祥。
寬容確實能致祥,寬容的結果是棒棒的,寬容的感覺也是棒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