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下班路過的地下通道里,在下半截的臺階上,總會站著一個賣《北京晚報》的老爺子。他幾乎每天都穿著同一件軍綠色的坎肩,里面套一件長袖,深色的褲子稍微顯得有點寬松。老爺子佝僂著背,一條腿半屈著,另一條腿微彎著。左胳膊幾乎是90度角的彎曲,小臂上搭著五六份疊好的北京晚報,右胳膊一半抬到半空,向匆匆路過的下班族們售賣報紙。他小聲吆喝著北京晚報,北京晚報,沙啞的聲音幾乎淹沒在了人來人往的上班族中,很少有人理會,甚至感知到他的存在。
一連路過他身邊幾天,只有一天在下班時看到一個穿黑色t-shirt的年輕人買了一張,那個年輕人給了他兩塊錢就要走,他說小伙子等會兒,給你找錢。老爺子顫顫巍巍地從綠色坎肩的兜里掏出了皺皺巴巴的零錢,慢慢地塞到年輕人手里,轉過頭繼續賣報。每次我都是和同事匆忙路過他的身邊,其實即使一個人,我可能也不好意思停下腳步買他的報紙,即便是陪伴了我度過小學和初中的北京晚報。畢竟在新媒體盛行的今天,誰還會回過頭買報紙看呢?
說到北京晚報,幾乎是北京城上個世紀八九十年代人手一份的龍頭報紙。不僅是時政要聞、財經消息、體育賽場、生活專欄,就連報紙每個版面中間的一豎行小廣告都是必讀的。似乎哪家要是晚上沒讀北京晚報,就好像不知道今天發生了什么似的。記得那時候上小學的我,每天放學都要去街道八角的報刊亭買一張北京晚報回來,爸爸讀著頭版、政治版面,媽媽看著財經、生活專欄,而我則隨便翻翻其他的部分,大家再互相交換著看。那時候北京晚報的地位幾乎和每天晚上六點半北京電視臺的晚間新聞是一個地位的。那時候的我也想當一名記者,夢想著自己的名字和文章有一天能印在百萬級發行量的大報上。
可是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北京晚報淡出了人們的視線,連南方周末、參考消息等知名報紙也都紛紛不見了蹤影,甚至出售各類報紙、雜志的報刊亭現在也很少看到,它們像是被人遺棄在角落里,冷冷清清,無人問津。而今,無論在公交車上還是地鐵站內,人人都變成了低頭族,獲取信息的方式由雙手翻著報紙,變成了單手在手機上刷各種紙媒、雜志、公眾號、app,解放出來的另一只手正好可以扶著欄桿,或者拿著包。紙媒沒落了無疑,為了成功轉型跟上新媒體時代的發展,報業集團紛紛做起了公眾號、甚至是手機app,試圖把人們的時間和注意力再抓回來。
也許紙媒真的有消失的那一天,有些人可能無動于衷,有些人可能以自己的方式緬懷過去那些與報紙為伴的歲月,有些人也許會像那位一直站在地鐵口賣報紙的老爺爺那樣,明知沒有什么人買,卻還是日復一日地堅持,無關利益,只關情懷。